Silhouette 37.夜晚
我緩緩的睜開雙眼。
“光枝……”朦朧中,是媽媽的聲音。
漸漸的,我眼前的景象變得清晰起來。印入眼簾的,是無比熟悉的房間裏的天花板。我微微偏過頭,媽媽正坐在我的床前。
我回到家了啊……我對著床頭的媽媽笑了一下。媽媽的眼角處,似乎還帶著一抹淚痕。
“媽媽,你的傷沒事了嗎?”我勉強的笑著,問著媽媽。
媽媽回應了我一個笑容。她撩起來額前的劉海——一道被縫了針的傷疤露了出來。“已經好了。”媽媽放下劉海。“媽媽下去做飯,等等端上來給你。”
“不用啦,我自己走下去就行……”我剛用手撐著身體要坐起來,膝蓋和後腦勺處卻傳來一陣刺痛。
媽媽趕緊扶著我,讓我躺回在床上。“我下樓了。”媽媽再為我拉上被子後,離開了房間。
在媽媽關上門後,我開始四處望著房間。
那本《德古拉》,依然是我離開房間之前的樣子,靜靜的在窗前的椅子上躺著。而我放在床頭櫃上,原本應該充著電的手機,卻被拔下了接口處的插頭,被擱置在書桌上。我望向窗外——天已經黑了。夜空中,掛著一輪紅銅色的圓月。
“弗拉德……你在哪兒?”在明亮的床頭燈下,我輕聲的呼喚著對方的名字。
好安靜啊……窗外的樹上,數隻秋蟬仍在不知疲倦的啼鳴著。
“弗拉德?”我躺在床上,似乎在自言自語一般。
房間裏,從媽媽離開房間後,自始至終隻有我一個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
我掀開被子,強忍著從後腦勺和膝蓋處傳來的陣陣疼痛,硬是將腿移到了床邊。這時我才發現,我的左邊膝蓋上已是一大塊駭人的淤青。但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我用手撐著床頭櫃,利用未受傷的右腿,一步步的挪到了書桌前。在拿到手機後,我坐在了地上。
“弗拉德……”我在房間裏,繼續輕聲呼喚了一聲。
弗拉德真的不在。
我翻開手機蓋,在最近通話中找到了弗拉德的手機號碼。撥出後,我將手機貼在耳邊。
“您所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內……”
在沉寂了片刻後,我不放棄的繼續撥出了第二通電話。
“您所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內……”
我的心不禁沉了一下……我握住書桌的腿,拚命的讓自己站起身。我走到窗邊,將窗子緩緩推開。
推開窗子後,秋蟬的啼鳴聲就顯得更響了。我探出頭,朝著窗外四下望了望。
房子外的街道上十分安靜,隻有一盞盞路燈,仍在發著溶溶白光。偶爾還會有那麽一兩隻黑色的、小小的飛行物,圍繞著路燈發出的光打轉著。
“弗拉德……?”我再次試探性的輕聲向窗外問道——弗拉德有時候會坐在樹上,等著媽媽從我的房間裏離開。
但此時的我深知,他不在那——手機甚至處於不在服務區內。
“光枝,你在做什麽?”媽媽突然推門而入。
我被嚇得回過神來。“沒……沒什麽……”我緩緩關上了窗戶。
“不要亂走啊,好好養傷。”媽媽溫柔的聲音在房間內回響著。
我轉過身,十分抱歉的看著媽媽。
媽媽將端著的飯菜放在了我的書桌上。她將在我身前的椅子搬回了書桌前,又走過來扶著我,讓我慢慢的走到書桌前坐下了。
“明天就不要去學校了。”媽媽站在我身邊,將托盤上的碗筷擺在了書桌上。
我聽話的點點頭。“對了,媽媽……”我將勺子握在手上,“是誰把我送回來的呢?”
媽媽要揭開砂鍋蓋子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不是光枝自己逃出來的嗎?”媽媽揭開了蓋子,用大勺替我盛著熱騰騰的雞蛋粥。“昨天接到那個男人的電話,把我嚇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媽媽的聲音裏似乎有一絲哭腔,“後來還是聯絡了警局。但他們還沒找到你之前,你就倒在家門口了……”媽媽的聲音裏有一絲哽咽。
“嗯……”我接過媽媽遞過來的,盛滿雞蛋粥的小碗。
記憶中,我隻看到了艾什的巧克力色的輪廓……還有他那慵懶的聲音……
“舞子有打過好幾通電話來詢問你的情況……”媽媽繼續說道。“我告訴她,你在生病……明天要好好的給人家回個電話喔。”
我點點頭,喝下了一口雞蛋粥。
1:00 P.M.
我躺在被窩裏,不安的在翻來覆去——從後腦勺和膝蓋處傳來的陣陣刺痛,折磨的我不得安生。
沒錯,在我失去意識前,出現的那個男人絕對是隔壁班的艾什……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艾什會出現在那裏……?果真是艾什將我救走的嗎?但無論是什麽時候,我更希望那個人會是弗拉德……
你究竟在哪裏……我不安的睜開了眼睛。
窗外,古銅色的月亮仍然高掛在夜空中。它是那麽的神秘——如同被血染了一般,。
弗拉德……我好想見你……
我緊緊攥著被子的一角,自己的身體已經縮成了一團。
我求求你,你快出現吧……我想見你……我回來了,可是你究竟在哪兒……
我鬆開了被子。我忍著痛,轉而抱著膝坐在了床上。
手機……我伸出手,借著從窗外照射進來的一絲光亮,摸到了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翻開手機蓋後,屏幕刺眼的亮光讓我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我再次撥通了他的號碼。
“您所撥打的……”
我立馬掛斷了電話。
弗拉德……弗拉德……我絕望的合上了手機蓋。在借著微弱的光線,瞥了一眼手機後,我將手機扔向了床的另一頭。
弗拉德,我求求你,你快點出現吧……我好想見上你一麵……
我的目光在房間內四處遊走著——此時的我就像個瘋子一般,頭發淩亂、穿著睡衣,眼神在黑暗中不安份的瞟來瞟去。
弗拉德….……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在心裏一次次的呼喚著、懇求著——然而起不了絲毫的作用。
我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我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我的頭部產生了眩暈。眩暈感和刺痛感在一陣陣的碰撞又融合。我的身體在黑暗中,一直在止不住的顫抖。帶著體溫的眼淚,正在從我的眼眶後肆意的流出,將我的臉頰劃出了一道又一道痕跡。
2:00 P.M.
3:00 P.M.
4:00 P.M.
眼淚即使流幹了,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仍然抱著膝蓋,將頭深深埋藏於雙臂之中。我聽著自己不均勻的呼吸聲。眼淚似乎已經將我的心髒掏空了,我的腦袋裏一片空白。隻有那從後腦勺和膝蓋處傳來的刺痛感,一直在陪伴著我。我不敢想任何事。
我一直能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似乎在不斷的被掏空、被掏空、被掏空……雖然這隻是抽象的遐想,但卻是最實際、最逼真的,能令人真正窒息在黑暗中直至痛苦死去的感覺。
“光枝。”弗拉德那海綿般的嗓音在我耳邊輕輕的響起。
我自知自己已經產生十分嚴重的幻覺了。即便是迫使自己不去想,也是徒勞。
“光枝。”
這真的是幻覺嗎……?讓我第一次開始質疑自己的原因,是我感覺到了,有個人將蜷縮在床角的我,緩緩的擁在了懷裏。
我埋藏於雙臂中的腦袋,緩緩的抬了起來。
“光枝。”弗拉德的聲音在我的頭頂上方響著。
我能清楚的感覺到,除了痛楚,弗拉德頂著我的額頭的下顎,在隨著他一遍遍重複著我的名字時,而緩緩的動著。
在此之前,我以為我的眼淚已經流幹了——我的眼淚決堤而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弗拉德更加地擁緊了我。他在用最輕柔、最為愧疚的聲音,一遍遍的向我道著歉。
不要離開我……我顫抖著,緩緩的伸出雙臂,擁住了那麽溫暖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