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受待見的高徒(中)
這位南進賢乃是魏三陽的二弟子。
不過自從他拜入魏三陽門下便一直活在師兄端木衡的陰影里。
其實這並不是因為端木衡真正強過他多少——相反他的天資的確要高出師兄很多——而是他有點不受師父待見。而不受待見最根本的原因,乃是他不齒師父的為人。
這是一個很令人費解的理由,不過也很好解釋:
因為南進賢擁有魏三陽極為欣賞的天賦與個性;
因為南進賢乃是魔族之後;
因為南進賢信奉忠誠至上;
因為南進賢曾言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因為……
總之魏三陽曾經把他愛如珍寶。南進賢也一度將魏三陽視若生父,直到他真正看穿了師父的為人那一天。
因為南進賢,至少是他自認自己「堂堂正正」。
其實以他的才智不會看不透魏三陽。可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要想去真正憎恨對自己呵護備至的父親又是何等困難的一件事,更何況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如何能違背自己的信仰干出忤逆不孝的事情?
不過,儘管行動上沒有表示,但魏三陽如何讀不懂自己弟子的心思。透過南進賢的眼神魏三陽都能看穿他內心對自己的不齒,但魏三陽一直忍耐著。
最終究竟是哪一件事讓魏三陽下了狠心已經不得而知,也許只是一件小事,卻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總之這位頗有骨氣的弟子在那件事後徹底被師父給冷落。
當魏三陽成為青龍孟章神君之後,角宿之主的位置便順理成章地成了端木衡的囊中之物,而南進賢也就此被雪藏,幾乎沒了音訊。
八個多月前,也就是李凈天身披天狼吞月鎧與魏三陽惡戰之後,青龍孟章神君帶著斷了一條左臂的端木衡及一眾殘部倉惶回到了青龍神殿。
那龍吟九天鎧已經先於眾人一步回到了殿中——當然直到現在,它究竟是如何從東方凈天峰青龍神廟裡被取出依舊是個謎——而在魏三陽踏進神殿大門的一剎那它又一次依附到了他的身上,絲毫沒有背叛的意思。
重披神鎧讓略顯倉皇的孟章神君又煥發出了無比的威嚴,神殿里的氣氛,頓時也凝重到了極點。
無論是傷痛得全身發抖的端木衡,還是秋伏岳、鍾折威以及其餘此次尚未出征的星主,都跪倒在地不敢直視魏三陽的眼睛。
「端木衡!」終於魏三陽開口了。端木衡身子猛地一哆嗦,幾乎都忘記了斷臂的疼痛。
「屬下在!」他膝行向前,來到主子跟前。
「此番,你還有什麼話說?」魏三陽猛地一拍龍椅扶手,神殿里回蕩著可怕的聲音。
「屬下辦事不力,不敢乞求神君的寬恕,只求神君給屬下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屬下……」
「啪!——」魏三陽又猛拍了一下,幾乎都要將扶手上頭所雕刻的那個龍首給震成碎片,恐怖的聲響過後又是片刻可怕的肅靜。
「戴罪立功,就你這一條胳膊的廢物,還如何為我立功!」
此言一出所有星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為他們都明白這句話的後半句乃是「不能為我立功,我留你何用!」而此言一出,就意味著要有一顆人頭落地。
誰都知道端木衡一直都是魏三陽最為倚重之人;
誰都願意相信別人不能犯錯但對於端木衡魏三陽一定會給他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
但誰都忘了一點,魏三陽最恨留一個廢人在自己的身邊!
一條胳膊的端木衡,或許還及不上不怎麼頂用的秋伏岳和鍾折威,要來何用?
就在斷頭刀眼看要落在端木衡頭上之時,青龍殿外傳來了輕鬆而又自如的腳步聲。所有人緊繃的那根弦一瞬間似乎稍稍鬆懈了一下,紛紛偷眼看去。
只見率先進入神殿的乃是端木衡的蛟龍坐騎,在它的身背後走著兩人,前面的正是被反綁雙手的柳夢辰,而在她的背後押解之人正是南進賢。
那蛟龍帶著柳夢辰回到天上先是回去向南進賢復命,畢竟端木衡不在角宿星宮需要一個主事。
南進賢早就得到了消息,他深知此番端木衡必無生還之理。雖然看不慣自己的師兄,但南進賢還是顧念同門之誼想要救師兄一命。而他正在思索對策時柳夢辰被帶了回來。
「師哥啊師哥,你欠我一條命了!」南進賢微微一笑,當即押解著柳夢辰與那蛟龍一同趕往青龍神殿。
還沒到殿門口,魏三陽怒拍龍首那恐怖的聲音已經傳了出來,那蛟龍嚇得瑟瑟發抖,不過微笑卻始終掛在南進賢的臉上。
「師哥啊師哥,救你可以,先讓我看看那位一直疼愛你的師父是如何對你的!」
於是他們三個就躲在殿門外偷聽直到「斷頭刀」將要落下的那一刻。
這蛟龍原本是打死都不敢進去的,不過南進賢卻很有自信,在它耳邊低語道:「怕什麼,有柳夢辰這樣的人質在手,魏大人賞你還嫌不夠又豈會懲罰你?最不濟也是功過相抵。」
那蛟龍聞言覺得有理,又不敢違背南進賢的命令,這才怯生生地走進了大殿。一路走還不時偷眼看側後方,生怕南進賢帶著柳夢辰突然逃走,把它一個人晾在「斷頭刀」之前。
「進賢見過師父!」就看南進賢不慌不忙來到魏三陽跟前,左手壓右手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可卻並沒有跪下,並且還不等魏三陽說一句「免禮」便直起了身子,讓人感覺很是敷衍。
魏三陽曾經立過規矩——當然這規矩也只是用於約束他的弟子——那就是在青龍殿里只能稱呼他為「神君」,甚至連「大人」都不允許(除非叫「神君大人」),更別提是「師父」這樣尋常的稱呼。所以端木衡也不禁為師弟捏了把汗。
如果魏三陽龍座的扶手乃是一條活龍,那它的腦漿恐怕早就被魏三陽給捏了出來。就看他微微顫抖著緊捏扶手的手掌,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這個對自己極為敷衍的徒弟,竟突然露出了一絲詭譎的微笑。
「進賢,你怎麼來了?我可沒有傳喚你!再者,這裡是青龍神殿,你並非星主,又有什麼資格未經我允許踏足半步!」
「我怎麼來了?師父問得好,徒兒想念師父,所以就來了。」南進賢回答得不卑不亢,「至於我夠不夠資格,如果從身份來說似乎並不夠,但是如果加上一個她,是不是就夠了呢?」
南進賢說著指了指柳夢辰。
「哼!你還真會搶功,這賤人是阿衡的坐騎抓來的,與你何干?」
「師父明鑒,人的確是師哥的坐騎抓來的。不過把她送來的人,卻是徒兒我!」
「南進賢,」魏三陽有點壓不住火了,「你有話就說,何必兜那麼大圈子!」
「原本想和師父開個玩笑,誰料師父今天這般嚴肅。進賢此來別無他意,只是想向師父討一個你所謂的『資格』。」
「資格?」魏三陽一愣,「什麼資格?」
「自由出入這神殿的資格。」
此言一出端木衡心裡就是一激靈,他明白師弟的意思就是要讓魏三陽封他為新任角宿之主,不由得心中怒罵:「南進賢啊南進賢,你可真會乘人之危!」可他也明白自己如今的確不夠「資格」,而且連人頭都是暫且寄存在脖子上。
「資格可不是靠嘴說的!」魏三陽面沉似水,「除了這個賤人,你還有什麼資格讓我冊封你?」
「資格么,自然是有的,」南進賢很是自信,「只不過需要勞煩師父等上一等。」
「要多久?」
「半年。只需半年,這對於我等天神來說並不是太長的時間。」
「哼!半年么?」魏三陽沉吟了片刻,「半年裡你能幹出什麼大事來!」
「不是什麼大事,而是去取一樣東西,」南進賢微笑道,「師父,我有把握,那東西連師父你都拒絕不了!」
「好!南進賢,我信你一次。半年,就半年!如果屆時你自食其言,我可要讓你自食其果!」
「一言為定!」南進賢頗是自信地笑了笑,「不過眼下,進賢還要求師父一件事。」
「講!」
「連我的腦袋和師哥的都權且加入這個賭注半年之內倘若我無能,那到時候請師父一併懲罰我們師兄弟,此刻還是權且寄下他的腦袋,如何?」
「端木衡,你可願意?」
「徒兒……」端木衡雖然心裡恨極,可是他知道南進賢敢這樣大膽地提要求必定有他的把握,賭一把沒準真能保住腦袋,於是他當即磕頭道,「徒兒願意!」
「既如此,那進賢這就告退,半年之內一定給師父一個最好的交代!」
說罷,他又是很敷衍地行了個禮也不等魏三陽說一句「退下」便返身離去。所有的星主見了都不禁為他的大膽捏了把汗。
魏三陽沖端木衡喝道:「你去,看看他究竟搞什麼花樣!」
「遵命!」端木衡早就被神殿里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得了命令急忙跟了出去。
剛踏入角宿星宮大門,端木衡便完全癱軟在了地上,壓根就把魏三陽的命令拋諸腦後,靠著柱子摸著傷口一個勁地喘氣。南進賢並沒有理睬他。
「師弟!」他見南進賢轉身離開急忙喊住他。
南進賢回過神來沖端木衡微微一笑道:「師兄,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