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祖大壽的選擇
祖大壽麵色鐵青，一言不發。
他麾下副將張存仁急急忙忙地跑進來，擦了把滿是煙污的臉，說道，「將軍，西門危急，請再給末將三千精兵！」
祖大壽點了點頭，從桌上拿了一枚令簽，面無表情地說道，「讓韓將軍去吧。存仁，你坐一下。」
張存仁微微一愣，不過還是馬上說道，「好，末將先去知會韓將軍，一會再回來！」
說著風一樣地跑了出去。
過了會兒，他回來了。
「將軍，如此下去我們恐怕很難堅持到天黑！目前西門城牆已三失其一，北門的城牆也差不多，好在咱們有火油和霹靂雷，這才堪堪控制住局勢。不過照這麼個打法，咱們的火油和霹靂雷消耗太大！彈丸和炮彈也是如此！」張存仁連珠炮似的說道。
祖大壽卻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張存仁又道，「如此一來，咱們就只能準備跟韃子巷戰了！只要能拖到天黑，咱們就能組織突圍！只可惜咱們三屯營太小，這巷戰也不好打，弟兄們展不開來啊！」
祖大壽依舊只是點頭，而不說話。
張存仁不禁問道，「將軍，你怎的不說話？」
祖大壽抬頭看了眼張存仁，說道，「咱們現在還有多少人？」
張存仁想了想，說道，「大概還有個三萬五六吧。東門和南門末將還沒去看過，不過估計傷亡應該和南門、北門差不多！將軍，這批韃子可比當年在寧遠的時候還強！」
張存仁從天啟年寧遠之戰時就一直跟著祖大壽，是祖大壽的心腹。
祖大壽輕聲道，「三萬五六……三萬五六……」頓了頓，說道，「存仁，無論如何都要拖到天黑！天黑以後，咱們突圍！」
張存仁點了點頭，忽然又問，「對了，到時候咱們朝哪突圍？遵化附近有黃台吉親率的大軍，往遷平又有韃子兵。」
三屯營往西是遵化，往南是崇山峻岭，往東南是遷平，往北是喜峰口，這些地方全部都已被韃子佔領了。
祖大壽眉頭緊皺，不得不承認張存仁所說是個大問題。如果往南進莽莽群山，要想翻過去至少要一個月時間，才能抵達豐潤。可是大軍突圍，怎麼可能帶那麼多糧草？到時候就算沒被韃子追死，大家也都餓死了！
祖大壽的心理防線再次受到了衝擊，他認為自己困守孤城，已經陷入絕境了！
而絕境求生，向來不是他的選項。
張存仁見他臉色極差，寬慰道，「將軍，我們已派人去通知袁督師了，想必……」
「袁督師不會來的！」祖大壽粗暴地打斷了張存仁，「圍遵化的韃子精兵還有三萬之多，而且還有三萬廝卒，你讓袁督師派多少人來救？這些人能出得了城嗎？」
張存仁一時語塞，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時，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說道，「將軍，之前不是說秦書淮帶了六萬大軍已經直撲永平、遷安了嗎？」
祖大壽的眼前驟然一亮，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滿身傷痕卻淡然自若的少年。
沒錯，他若攻永平和遷安，此二城必下！
他的眼中，漸漸有了色彩，連忙說道，「存仁！命令將士們一定要死守三屯營！只要拖住韃子，到天黑以後咱們就向南突圍，然後進入群山之中！隨後再掉頭東進，去遷安！等咱們走出群山，遷安勢必已被秦書淮攻下！」
張存仁立即點了點頭，「將軍英明！」
祖大壽拿起身邊的腰刀，站起來說道，「本將要親率督戰隊去城前督戰，凡有畏戰後退者，殺無赦！」
……
三屯營內有一萬關寧軍、一萬大同軍，因為城池不大，韃子一次衝鋒最多只能派出八百人左右，所以反而雙方單位時間內消耗的兵力少。
關寧軍常年在寧遠、錦州等地守堅城，對守城很有心得，有他們自己的一套戰術，加上三屯營本身無論是城牆還是城門都相當堅固，因此在這場攻城戰中，並沒有處於太明顯的下風！
祖大壽接連下令，讓城防部隊發起凌厲的反擊。首先他拿出所有火油，命令士兵朝城牆上韃子兵聚集的區域瘋狂噴射，然後點燃——不管之中有沒有自己人，一律無差別攻擊！
他這種瘋狂的打法立竿見影，被韃子奪去的幾段城牆很快燒成了火海，不管普通韃子兵還是身穿三層戰甲的巴牙拉兵，都在熊熊烈火中被燒成了焦屍。
同時，他把庫存的所有霹靂雷全部都運到了城牆上，讓士兵敞開了扔，能扔多少扔多少！
至於炮彈、彈丸、箭矢，更是不限量。
他把所有庫存都搬出來了，根本沒有為明天打算！他要的，就是拖到天黑！只要天一黑他就突圍，管他三屯營明天會落入誰手！
明軍的火力忽然加強了，而且是翻倍地加強！
城上城下到處都是火海，不但燒韃子，也燒明軍自己人！
炮彈瘋狂地出膛，如雷般地爆炸！霹靂雷如同雨下，炸得城下的土地坑窪一片，黑黃色的硝煙到處瀰漫，十米之外看不出人形。
在明軍瘋狂的反擊下，韃子兵損失慘重，不得不暫停進攻，商討對策。
到了下午，多爾袞和豪格達成意見，由多爾袞負責東面、南面的城牆，豪格、阿濟格負責西面、北面的城牆。同時他們改變了策略，根據明軍瘋狂消耗火器的戰術，他們採取了用稀鬆的陣型進行佯攻，來騙明軍火器的消耗。
祖大壽經驗豐富，這種戰術又豈能瞞得過他的眼睛？於是他命令士兵降低火油、霹靂雷、鳥銃、弓箭和大炮的使用頻率。不過後來一想，覺得士兵很難掌握降低的尺度，於是乾脆命令一般的霹靂手、弓箭手、鳥抽手不得開火，其餘的仍然隨便開火。而火油手則見機行事。
就這麼雙方僵持到了天色將暗之時。
韃子兵經過數十輪的佯攻，又騙取了明軍大量的火器消耗。豪格和多爾袞都認為，可以總攻了！
而祖大壽也完成了部署，他將三千嫡系關寧軍撤了下來，同時又集結了七千大同軍，準備用這一萬人在天黑以後突圍。在城牆上，現在大概還剩下兩千關寧軍，其餘全部都是當地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