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 交出金字海令
秦書淮念完后,將聖旨遞給鄭芝龍,說道,「鄭將軍,恭喜啊。海關總署協理大臣,從二品的大員哪!比之你現在游擊將軍,真可謂平步青雲,一飛衝天呢!」
鄭芝龍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良久無語。
這擺明了就是明升暗降,他又豈會不知?一個海關協理大臣,沒兵沒船,怎麼跟縱橫南洋的海大王相比?
況且,一旦離開安海赴任,他今後的命運可就掌握在朝廷手裡了!
見鄭芝龍等人許久都沒有動靜,秦書淮又道,「鄭將軍,還不領旨謝恩?」
鄭芝龍無奈,只得先行跪拜,「臣領旨,叩謝吾皇隆恩。」
接過聖旨后,鄭芝龍思忖了下,對秦書淮說道,「國公爺,下官有個不情之請。」
秦書淮客客氣氣地說道,「鄭大人請講。」
「如國公爺所知,下官麾下尚有兵士三萬、戰船八百艘,若是倉促北上赴任,怕是手底下的人不明所以,弄不好……恐有變故。另外,下官手下的這些人都跟下官出生入死多年,情同手足,下官這一走怕是日後相見的機會少之又少。因此,可否允許下官在安海多盤桓幾日,與他們道個別,也叮囑他們一番,務必要好好為朝廷效力。」
秦書淮心想,變故?恐怕讓你留在這裡才會有變故吧?
於是說道,「鄭大人,並且本公不通情理,實在是皇命難違。這樣吧,反正這段日子你手下主要的一些弟兄都在安海,本公可容你明天一早把他們召集過來,好好與他們道個別。該交代的交代完之後,本公與你一道回京面聖,咱們路上也好有個伴。」
「這個……」
「鄭大人,我看就這麼定了吧!」秦書淮呵呵一笑,「對了,鄭大人高升,就不請本公喝一杯?」
鄭芝龍見狀,只得暫且壓下此事,說道,「國公爺說的是。芝豹,去讓管家準備酒菜。」
鄭芝豹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正要出去,卻被李敬亭攔住了。
「這點小事何須芝豹兄去傳?且坐,咱們一會一醉方休!」
鄭芝龍算是明白了,秦書淮不打算讓他們三個中的任何一個出這門。
他沒有任何辦法,只得讓門外小廝去通知管家,同時在心裡琢磨一會該怎麼辦。
酒席很快上來,六個人推杯換盞,喝得好不熱鬧,至少從表面看一團和氣。
席間鄭芝龍、鄭芝豹、鄭芝虎幾次提出要去茅房,但每次秦書淮、李敬亭、花沉中的一人都會起來,笑哈哈地說同去同去。
秦書淮這次十分謹慎,雖說外邊有兩千聯軍包圍了鄭府,可以說現在鄭府中的每一個人都插翅難飛,但他還是擔心鄭府有密道,所以鄭芝龍三兄弟,他來之前就和李敬亭、花沉說好了,要一盯一。
為什麼必須這麼做?要知道他們中的任意一人,只要出了鄭府登上戰船,都足以號令那八百艘戰船。到時候人家攜船自重就很頭痛了。
酒足飯飽,已是接近卯時,鄭芝龍見秦書淮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好試探性地問道,「國公爺,天色不早,不如留宿鄙府吧?」
秦書淮一點都不客氣,說道,「好極,我與一官兄可謂一見如故,今晚我們同塌而眠,秉燭長談如何?」
李敬亭有樣學樣道,「我與芝豹兄亦是一見如故,也同塌而眠吧。」
花沉接著說道,「我與芝虎兄更是一見如故,不如……哈哈哈。」
鄭家三兄弟的臉色鐵青,恨不得馬上把這三人掃地出門。
然而他們又能奈何?這三人的功夫個個出神入化,容得他們說個不字?
於是,六個人分三間房,分別住了進去。
自是都無睡意。
鄭芝龍帶著秦書淮進了卧室后,關上門,忽然沖秦書淮作揖,行了大禮。
說道,「國公爺,鄭家上下一百餘口性命,從今天起就交給你了!」
他很清楚,秦書淮是鐵了心要押他上京了。以秦書淮的武功和謀略,他大抵是沒可能逃走的,故而有此一說。
可以說,到現在他已經沒有要逃的打算了。從秦書淮截住鄭芝豹、鄭芝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輸了。
秦書淮扶起鄭芝龍,讓他坐下,然後說道,「鄭將軍,既然你開了這口,本公就與你說些心裡話。」
臉上,少了些逢場作戲的虛偽,卻多了幾分真誠。
鄭芝龍忙道,「國公爺請講,在下洗耳恭聽!」
秦書淮正色道,「鄭將軍是我大明的幹才,至少在海上,無論是水師的籌建、水兵的統帶還是海戰的運籌,鄭將軍都乃當世第一人也,本公亦自愧不如。」
「豈敢豈敢,國公爺乃大明國柱,曠古絕今的第一大才,此天下人無不……」
「鄭將軍,所謂英雄惜英雄,你我之間就不要再說這等虛話了。」秦書淮打斷了鄭芝龍,卻更加推心置腹地說道,「本公之前說敬佩鄭將軍,是真心話。」
鄭芝龍沉默。
秦書淮又道,「鄭將軍,安海鎮你是不能再呆了,什麼原因你很清楚。但是本公可以保證,朝廷還會繼續用你。而且,你的榮華富貴,可以全部帶過去,沒人會剝奪。」
「國公爺……」
「鄭將軍,說白了,你在安海鎮佔地為王,相信自己也知道這是長久不了的。你是個明白人,知道朝廷真正要的是什麼。朝廷沒必要跟你過不去,但朝廷想要的東西,也必須得到。所以,既然鄭將軍選擇留在故土,那麼還是聽朝廷安排,儘快把事情辦好,然後北上赴任吧。這樣彼此都留點體面,是不是極好?」
鄭芝龍一聲長嘆,卻仍是不說話。
此時此刻,他前途一片迷茫,根本不知道說什麼。
秦書淮又好言寬慰道,「鄭將軍,本公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過這些都是多慮了。本公若是真認為鄭將軍是大明的敵人,那麼當效三邊、四川之法,說句難聽的,鄭將軍現在恐怕已經不能坐在這裡和本公說話了。然本公沒這麼做,而且還奏請皇上,為鄭將軍加官進爵,你想想這是為什麼?」
「國公爺……」
「本公一直認為鄭將軍大才,乃我大明中興不可或缺之人才。就如昔日張獻忠麾下李定國,本公現在不是讓他統帥大軍西征去了么?鄭將軍,你在海上的本事當世無雙,本公惜你尚且不及,又怎會害你?」
鄭芝龍抬起頭,瞳孔里全是秦書淮的倒影。
沉默良久,他說道,「國公爺用心良苦,下官感激涕零。只是、只是下官出身草莽,昔日與朝中官員結怨頗多,遠的不說,就說福建這片,上至巡撫總兵下至縣令游擊,他們雖表面對下官客客氣氣,但暗地裡都恨下官恨得牙痒痒。下官不是不願意歸順朝廷,而是怕到時候他們來秋後算賬啊!」
應該說,鄭芝龍的擔心不無道理。明末官場就是這樣,平日里官員間稱兄道弟,暗地裡勾心鬥角,要是逮著機會,一定會瘋狂彈劾對方,不致對方於死地決不罷休。
鄭芝龍在安海鎮做他的海大王,安海鎮連福建巡撫的兵都進不得,可想而知他得罪了多少人。到時候他一旦丟了私兵和戰船,保不齊那些官員就會瘋狂彈劾他的舊事,要知道只是其中一條「擁兵自重、拒受皇命」就夠他滿門抄斬的了,他豈能不擔心?
秦書淮說道,「鄭將軍不必多慮。皇上封你為南安伯,就代表以前的事情都不再追究了。而且,如今大明官場的風氣已經煥然一新,捕風捉影、秋後算賬這種事是東林黨的特長,但現在東林黨人已經倒台,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了。另外,本公讓你先去海關總署,也是為了保護你,因為那裡只歸海關總理大臣李馥管,沒人可以動你。最後,本公可以再給你吃個定心丸,那就是如若有任何人拿過往舊事來彈劾你,本公親自為你駁斥,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鄭芝龍聞言,驀地起身便要跪拜,卻被秦書淮扶住。
「鄭將軍不必如此。」
「國公爺,鄭某一家老小的命,從此就託付給國公爺了!」
鄭芝龍說罷,竟潸然淚下。
無論是逢場作戲也好,還是有感而發也罷,總之他現在能得到秦書淮的親口保證,都是一種極大的心理安慰。
平心而論,如果朝廷真的能保他富貴,並且給他高官厚祿,他就算不要那些戰船也願意——歷史上他投降滿清,不照樣是交出了船和兵?
這點,秦書淮太清楚了,所以才投他所好。
況且,現在他的命就在秦書淮手裡!除了信秦書淮的,他還有第二條路選擇?但凡他現在敢說個不字,東林黨的楊鶴、王化貞、周延儒等人就是他的下場!
鄭芝龍,終於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第二天,他就召集眾將,表示要北上赴任海關總署協理大臣。同時,按照秦書淮的安排,他將自己的,以及鄭芝豹、鄭芝虎的金字海令都交了出來,並吩咐手下眾將一切都聽國公爺安排,不得有誤。
上有鄭芝龍的親口命令,下有鄭彩、陳暉這些大將的支持,秦書淮再去收攏鄭芝龍麾下戰船,自是毫無難度了。
不過,現在遠東洋麵上還有劉香和荷蘭人,秦書淮想要讓大明的商船安全出海,還得搞定他們才是。
所以,計劃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