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惻隱是錯是對
打心眼裡，我還是很想去幫他的做個超度的，畢竟像他這樣純粹的道士實在是不多了，只不過……
「師傅，鈴引路上的兇險，你真的沒有經歷過，就像我父親剛剛所想表達的，這條路上的怨氣冤魂由來已久，幸有大能的人設下陣法，可以穩住這一局面而不至於冤鬼害人這樣的事會在這裡發生，有那陣法現在只要燒些好處給它們也算保了一方安定了，普吉師傅，如果你想超度鈴引路上的百鬼，我父親不可能是這種態度對你，你在知道鬼陣鬼門之後還這麼執意拉我出來讓我勸我父母幫你……」我頓了頓「師傅，你——不是真的一定要毀掉那個陣門……」
吉普低下頭來輕輕嘆了口氣「簡興，你說的沒錯，貧道確實想要解了那個陣門，你封家明明也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來，為什麼年年引路，響應的卻不過寥寥，有那個陣門在，百鬼為了享用血食沒幾個願意接受接引的。」
「那不是恰恰說明了它們，本性之中就是貪婪無厭的么！你如果攪了它們吃肉的法門，你難道覺得它們會對你感恩戴德？難道你覺得它們不會生吞活剝了你？」
「住口！」吉普低著頭喝止住了我「簡興……你你你這樣說實在太無禮了！」他身子微微作顫連聲音都打結了。
他正了正衣冠看著我繼續說道：「簡興，你現在還不是很懂事，你剛才的話我權當你年少說的胡話，那些幽魂野鬼也曾是血肉做成的，是有情有義的，他們都是流落在人間的客人！」
我聽著他那慷慨的陳詞心中卻不為所動，腦子裡閃過那血腥一夜的種種畫面來。
看我那不置可否的態度，吉普指著院落里的那些紙人「在我遇到這些客人之前，他們個個都想把我師徒兩人給生吞活剝了。」
「那些？客人？」我知道吉普指的是那些紙人里住宿著的幽鬼，我原來還以為這些都是吉普雲遊路上撿來的一些無害的無主遊魂呢。
看出了我眼神里的那絲震驚，吉普繼續說道「簡興，你或許難以想象，他們以前都是，為禍一方的惡鬼，他們之中有的甚至還背負了幾條人命!」
「那他們怎麼會願意跟著你?」我口氣中帶著質疑。
「不，不是他們願意跟著我，而是他們……他們以前罪孽深重，我只有帶他們去了茅山才有辦法讓陰司帶他們走。」
那問題又來了，吉普是怎麼把這些惡鬼牢牢地栓在身邊，讓他們乖乖去茅山呢？「師傅，我不明白，它們難道不怕地獄的罰責，甚至是永世不得超生嗎？它們不會跑么？」
「要跑，那天你父母燒了我的紙人的時候就早跑了，他們不是願不願意，而是他們就是想去贖罪，貧道曾一個個去聽客人們過去的種種，或許他們那時候都是惡鬼，不過他們生前都有各自的故事，他們是不同的，他們之中有的人曾是大善人而有的曾是大惡人，有的屈死山野，有的橫死街頭，但之所以會成為今日的模樣，只是那口怨氣罷了，除了那口怨氣，這身皮囊，他們與我們無異！他們也知道對錯，明白什麼是罪孽，只是血肉亂了他們的心智，不信你去看你這世間多少人為了錢財而干觸傷天理的事兒呢。」
「吉普師傅，你說得太多了，不論你所見到的它們怎麼樣，但是鈴引路上的不會與你知道的相同！我親身經歷過，你手裡的那個鈴鐺就是說明，我最後再奉勸師傅你，千萬不要做傻事。」我指著院落里的紙人們「你有能耐規勸那些客人，可你就知道我們這條路上的會買你賬？」
「呼——」道士背過身去「貧道問你個問題，當你父母百年老去，你親手接引他們時又會視他們為何?當你踏上輪迴的路時，你覺得你還是你自己么？今天不論怎麼樣，我都要去解了那個法門，不論你封家如何！貧道為的不是功德，是救人。」在吉普最後的話語中我聽出了堅定，看著他高削的背影，我看到了我曾經最熟悉的身影。
「那麼你覺得我還會讓你走么？道士？」父親推開大門走了過來，繼續說道：「就知道你不肯死心，趕緊回茅山超度了你這些祖宗不好么？偏偏要揪著我家不放。」
吉普朝我父親作揖說道：「我只是在儘力爭取幾位的幫助，這幾日承蒙封家照顧，讓我師徒可以容身，現在貧道已經明了，絕不會再拉你們陪我去的。」
「行了，行了，別整這些有的沒的，這麼跟你說，你要尋死我是不攔著的，只是我就怕你真的有本事可以毀掉菜口的陣門，卻沒有本事處理那些找你算賬的餓鬼！你死了是沒事，大不了到閻王老子哪裡告我個見死不救的罪，可是你鬧過之後，那鈴引路好不容易太平了，這突然這麼死幾個人的，這因果算誰的？」
吉普聽完不卑不亢指著那些紙人道：「貧道自會一人承擔，若今日我因數在此，只請求你替我送了這些客人便是，其他也沒什麼可以再多加談論的。」
「你？」父親原以為吉普會繼續與他爭論，可沒想到他居然不接我爸的話茬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想了想乾脆堵在了大門口兀自點了支煙抽了起來。
這時候母親走來說道：「你們兩個，也不要麻煩了，這樣吧道士，我看你也不是沒本事的人不然不會讓你徒弟跟著，你今天露兩手，好讓我們心裡也有個底，行么？」
「那麼比什麼？」吉普對著個提議很有興趣，立即回了話。
「一會兒把你們師徒引到陰陽路里，你要能隨意走出來，這說明，你們至少可以全身而退，我們夫妻就不難為你們了」母親說著回頭大聲罵了一句我爸「還抽煙，趕緊去拿樓上的東西去！」
「還有你簡興，你們明天還要上課呢，去睡覺吧。」母親拉著我往家裡走。
「……」我不站在原地，並不願意走，母親看我這樣，也只能搖頭「那你也只能看著！知道么！」我點點頭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