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因果自擔沉浮
霧氣真的很濃，它吞沒了一切，我聽不見他們，我更看不見他們，我只?32??看到這濃霧裡隱著的深邃而漆黑的夜空，我倒在院子里，感到有點點雨星落到臉上，它們沿著臉頰滑落下來，划動的觸感讓我再控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我好恨！我好恨神鬼亂力！，但是我更恨我自己！我自己的無力，我的無力……我只會祝詞就像我的祖父，就像我遠古的祖先那樣祭祀罷了，我不如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我不會法術，我不會戰鬥，我甚至從未聽說過那些名稱，我從未見過那些場景，我從未想到今天……
「來個人吧，什麼人都好，有可能的話，怎樣都好，有誰……誰都行……快救救他們……」我的哽咽起來。
「桀桀桀桀桀……」我的周遭開始嘈雜起來，我顯得有些激動趕緊擦乾眼淚爬起身來，但是，只發現我是被那些院子里的紙人們團團圍住罷了，不過他們因為害怕骯髒所以只在離我兩米的地方待著，不敢再接近我半點。
「你們能幫我么？」我朝他們大喊「求求你們幫幫我吧，他們有危險！」我幾乎尖叫起來帶著些許憤怒，紙人們無言，不論我走到哪裡都一味躲讓著我。
「回答我啊！他們會死的！」
「會……死的」我知道我瘋了，那些東西本來就死了。對啊，人死了那才好吧，這樣就能吃血肉了，他們一定是這樣想的不是么。我伏在地上我受盡痛苦，沒人能幫我，沒有奇迹能出現，我就這麼痛哭著，直到我感覺到我胸口都疼痛起來。
「如果爺爺在的話……那該多好啊……」我攥住拳頭，一次次地，奮力地捶打起了地面「該死的陣法！該死的鬼門，難道我封家世代祭祀就要有這樣的報應么？為什麼……」
我冷靜下來了，所以，我不會不顧一切地沖回去，我不會忘記母親的話，不會忘記我看到的恐怖。但是因為我冷靜了，我知道我沒有哪怕半點的資本，所以那些痛苦變得更加明確更加清晰，所以我更需要發泄。
我真的只能眼睜睜看著時間的流逝而不能有一點行動，我甚至想著回去睡覺，想著今明天什麼都會過去，想著這一切都是個夢……
蠟燭昏昏，鈴鐺錚錚，我記得幼時陪著爺爺「招魂送客」的時候，往往會有些「客人」最後還是止步門前，不願去投胎轉世，但是！接受了感召的客人中沒有一個可以繼續留下來，我記得！追魂奪命的鎖鏈聲會在最後一根稻草上響起，幽綠的骨頭鏈會燃燒著業火把客人連著它最後的執念一併撕碎，拖入深淵。我記得！那就是陰司。
我說過生人管不得陰間事，陰司不會判人間的案，我可找不到人來幫忙，這條鈴引路本就是連接陰陽的橋樑，我父母作為生人為了上面的鬼門陣法可以進入陰陽界，那麼冥界的鬼怎麼就不能也為了陰陽路上的法陣而進入陰陽路嗎？
那麼如果那個鬼正是陰司的鬼，他要是看到這條路上無數冤魂，他怎麼就不能出手幫我解決掉那個和尚和怪物呢？
計劃已經在我腦子裡浮現出來……
打定主意之後我飛速趕回家中，也不論好壞與否直接裝了一大袋子的元寶蠟燭什麼的，趕回最初我父親開門的地方，也是因為我天生陰陽眼，雖有漫天大霧，但我一下就找到了大門所在。
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在我過陰時候，倒下的水桶並沒有沖刷掉我腦袋上騷氣的貓尿，借著這份骯髒，我直接破了父親的《安土地神咒》，穿過陣門，倒在了鏡子倒像般的陰陽路上！
我鋪下稻草，點起香燭，隨手剪了一個小小的黃紙紙人，並用一根細長的紅線綁在無名指上，使我和紙人連接起來。然後割開手掌，看著流淌出的鮮血沿著紅線把紙人染紅后，我才站起身子，抹一把鮮血在銅錢上，向西南撒了些礞石灰。
因為沒有鈴鐺，所以我扔下三枚銅錢，等這些準備完畢至此我高聲祝唱起來：
蕩蕩遊魂，何處留存。三魂早降，七魄來臨。河邊野處廟宇村莊。宮廷牢獄，墳墓山林。虛驚怪異，失落真魂。今請山神，五道游路將軍，當方土地，家宅灶君，吾進差役，送入幽冥。
說完，我繼續在紙人上面寫下我的生辰八字，因為，鈴引路上的幽鬼大多被鬼門陣牽引，我跟本不能送客，境況如此我只能「送」我自己：
「今有丙子年庚某月丙某日封簡興「罹難」於此，難過鬼門，告求東嶽大帝，指亮西方道路。憐憫黃泉路上孤魂無助，開九幽酆都大門，自擔因果沉浮！」
說完我便把所有的元寶蠟燭一併扔到稻草堆上，再撒下一杯白酒，登時火光大作，憤怒的火蛇扭曲著卷向天空，原先陰陽路上附近的惡鬼們也紛紛飛似的逃開。
等待……我在等待著，我死死地盯著火焰，保持著原先恭敬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盯著這跳動的火焰……忽然那火苗變得暴虐起來，和以前常能看到的那樣化作橙黃的業火拚命向四周抓取著什麼。
「呼——呼——」火舌與空氣相撞直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來，果然一團元寶蠟燭混合而成的灰燼從火焰中噴散出來，隨之而來的更是一聲怒喝：「吒！」一條綠影撥開滾燙的焰火，破空而來。
我現在猶如於刀劍上跳舞，身心高度緊繃，看情勢如此我立即剪斷紅繩，向一旁翻滾躲避，只見幽冥的奪魂鐮刀直擊那個小小的紙人，紙人的毀滅只是一刻間的事兒，然而巨大的衝擊力不可阻擋地同時毀滅了那一整片地面，泥塊飛舞，坑洞中的一切化為齏粉，北風吹起揚起一陣青煙。
「嘩啦啦。」指骨樣子的鎖鏈發出金屬相互碰撞的聲音，慢慢傳來。鎖鏈的主人正將他的兵器慢慢扯回深淵。
「……哈……，哈……」我才發現一切還有機會，我定了定激動的心神，然後張開流血的手掌，迎著風，憑著回憶向陣門那邊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