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夜路難走
馬躍抬頭看了看，天跟墨汁似的從宇宙深處流淌下來。他感覺有點沉悶，便搖下車窗打算透個氣，瞥眼瞧見南方的丘陵隱隱現著輪廓，彼此連接著，黑黑的，壓著天際。
他的車孤獨地行駛在群山四合的山路之上，車頭投出長長的光柱，在山道上十分扎眼，其實他自己都沒想到，會為了談一筆生意得跑到這荒郊野外。
車子拐上一個斜坡，車燈打在前面的交通牌上，泛出慘白慘白的光。人影一樣的交通牌讓他感覺不是很舒服，於是他打開車載音響想解解乏。
「吱呀——」山中的信號並不是很好，收音機中人語斷續，沙沙聲不斷。
「我等著你回來，我等著你回來。」隨著車子的前進，信號也陡然好了許多，悠長而復古的歌聲從電台里傳來。
（我等著你回來，我等著你回來。）
並不是這麼沉悶之後，馬躍感覺好了許多。他看了眼手錶覺得時間尚早，便從懷裡拿出了根香煙含在嘴裡，不過在伸手找打火機時卻摸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等你回來讓我開懷，等你回來讓我開懷。）
估計是什麼時候掉到車座底下去了，於是他在拐過了下個路口之後看路況平坦便減慢車速，彎下腰去尋找打火機。
（等你回來讓我開懷。）
「咵當」車子碾過馬路上不知名的東西，突如其來的搖晃讓馬躍撞到了腦袋，他嘴裡咒罵著抬頭查看路況，卻發現路中央不知道什麼時候虛晃出一個白影。
那時眼看就要撞上，他立馬別過方向盤，並用力地踩下剎車，雖儘力做出了規避，但車子還是在長尖的呼嘯過後才停下，不過他也並沒有撞上什麼。
（你為什麼不回來，你為什麼不回來。）
音樂隨之而斷。
「？！」馬躍驚魂甫定，坐在駕駛座上喘氣良久才勉強鎮靜下來，他把頭伸出窗外認真仔細地檢查起空無一物的盤山公路來。
在認真看過並確認之後，他從副駕駛座上拿起打火機，點燃了香煙。
後視鏡中微弱鮮紅的亮光，明滅有序，一圈圈煙霧隨之升騰而上。
時間在慢慢地流逝，他也漸漸習慣了夜路，歌曲一遍遍循環著，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一個鐘頭了，他再次拐過一個彎道，看到了提示減速慢行的指示牌。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輛箱式貨車敞開著後門斜停在路邊，三個保安模樣的人圍在附近。
馬躍摁了兩聲喇叭將車開到他們身邊停下「請問白草嶺莊園是在往這邊走么？」
那三人面面相覷回答道：「我們就是莊園的保安，如果客人接受到了邀請的話請在前面的分差路口往左拐，一二十分鐘就到了。」
「啊，謝謝謝謝。」馬躍客氣了兩句便繼續開車上路。
接下來的路就變得狹窄起伏多了，車燈發出的光茫不是照在水泥路上匆匆了事，就是被漆黑的夜吞噬地一乾二淨。
「非要在這鬼地方建莊園幹嘛？」糟糕的路況讓馬躍有些心煩意亂，他咂了砸嘴埋怨起來。還好剛才他看到一路上有許多男男女女的都往這個方向走，不然他真的害怕那幾個自稱保安的人把他騙到什麼亂葬崗上去。
車裡的氣氛不知怎麼的又沉寂下來，林子里夏蟲的鳴叫聲開始掩蓋過車子行駛發出聲響。車燈照過水泥地面，照映之下又是一群人從山上走了下來，和剛才的那群一樣，有男有女走在路邊。
「看來人挺多啊，不知道他們車停哪兒了。」馬躍輕輕吐了個煙圈「哎？這不會上面沒車位了吧？那幾個保安真沒騙我吧？」
「吱呀———」車載音響又開始沙沙作響。
「你怎麼還不回來，你怎麼還不回來。」莫名奇妙斷掉的音樂又緊接著暫停的地方重新響起來。
（還不回來春光不再還不回來熱淚滿腮）
「又是一撥人？」車頭燈打在前邊，三四個人影被照得明明惶惶。
「這到底是上山還是下山？」他拉起了手剎將車停在坡頭「這？」前方公路綿延道路方才下坡又向著山頭曲折而去。
（樑上燕子已回來庭前春花為你開）
「算了過了那個山頭再不到就回去了。」馬躍暗暗盤算，放下手剎，一腳油門驅車飛馳起來。可他沒想到那個山頭後面緊接著就是一個角度巨大的陡坡，他又偏偏油門踩得死，使得車頭昂起數米之後才重重地落回地面，帶來的衝擊力震得他七葷八素。
（你為什不回來你為什不回來）
可這還沒完，等車子平穩之後，車燈向前又照出了正前方有一群正在爬上坡的人。他們的影子就像在馬躍腦子裡一閃而過的一般，再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一陣抖動並開出去幾十米了。
「該死！」他立即停下車並解開安全帶開門往後跑去。
（我要等你回來我要等你回來）
燈光昏黃，四下寂靜他只能聽見自己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他神經緊繃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轎車門被緩緩打開，自己搖晃著發出了幾聲警報。
這邊，馬躍發現剛才撞到的其實是綁著紅綠廢舊布條的樹枝，長舒一氣后他感到有些眩暈，雙手扶額深吸了幾口氣后，朝四周打量著。他只看到一片又一片的幽深樹叢，點點螢火各處遊盪，他感到脖子後背有些涼，自己也是心跳不止，全身的汗毛都莫名倒立起來。
「好兄弟們，我只是借道去，多有打擾不要介意，有怪莫怪，有怪莫怪！」他朝四周拜了拜，然後飛似的跑回車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起到奏效了，接下來的路就變得平穩地多了，不一會兒他就看到了燈火輝煌的莊園。
見有車來，門衛便走上前攔住了他。
「先生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好的，在這裡，你看。」
「嗯，請收好，馬先生。額……先生我們這裡沒有小孩子的客房……所以……」門衛看著後座說道
「啊？什麼？如果沒什麼事兒先開門讓我進去吧。」馬躍很是不耐煩連連催促道。
門衛點了點頭，回身擺手示意放行，就這樣我和常開坐在後座，看著華貴的鎏金大門緩緩打開，即使在車裡我也感受到了音樂與酒香匯成的巨浪從中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