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我腦子裡響起了一個聲音
盛陽之下，我呆立在影劇院之前看著手裡的鈴鐺沉默不語。
「額……」陳華躺在影劇院門前捂著頭支起了身子，他剛睜開眼便朝著影劇院里大喊韓百花這三個字而且看樣子還打算再衝進去。
「別去了……你的妻子現在被我收服在鈴鐺里了。」我盡量用以平和的語氣，不讓他聽出我內心的情感。
陳華聽言一軲轆爬了起來朝我跑來然後跪在了我面前「求求您，不要帶走我的妻子！」
「……你這樣只是在讓你的妻子受罪罷了。」我擺了擺手示意他先起來。
「可我愛她啊，求求您——」話沒說完他倒朝我磕頭來了，還好這裡是被廢棄的地方，不然一定要被圍觀了。
「說說看吧，為什麼你個大男人為了個惡鬼，寧可朝我磕頭。」不是我想聽，他拉著我的腿我一時半會兒也走不開。
「啊？好好好」那陳華滿臉鼻涕眼淚看來非常開心。
他抹了抹臉看著影劇院說道：「我和百花是在這裡認識的……」
……
當時是個冬天，陳華還在上高中，他聽說聖誕節那天會有一支西洋樂團要來人民影劇院進行慈善義演，所以果斷溜了那天晚上的晚自習跑到了影劇院，然後他就碰到了同樣想法的韓百合。最後這場慈善的義演為他倆的邂逅演奏了最豪華的樂章。
之後，緣分撮合之下他們考到了一個學校甚至是一個院系，他們也服從姻緣在畢業的那年就結了婚，開了個小飯館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
到這裡為止，陳華都是語氣輕鬆甚至是面帶微笑的。
「不過，她還是死了……」陳華嘆了口氣「是先天性心臟病，我們一直知道，但我們沒錢做搭橋手術，我真的……」
接下來的話都是些自責痛恨之類的，陳華一直在陳述心情，不過我完全沒有心情去聽嘴裡「嗯嗯」「哦哦」地簡單回應著，或許是因為我被我自己剛才莫名其妙的殘暴嚇到了，或許是因為我覺得怪異與不對。
「好了，說說問題的根本，你是因為實在思念你的妻子所以把她做成這不人不鬼的樣子么？」我打斷了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你不像是接觸過這類神鬼法術的人。」（想想看封簡興，你還記得他家裡的東西么？）
「誰教你的？」
「額……一個……乞丐」陳華吱吱嗚嗚半天才說出來。
「看你這個態度很明顯就是不願說，我也不逼問了，這惡鬼我一定要處理掉，我先走了。」不安與心慌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感覺自己背後的汗毛根根直立，巴不得趕緊先回去。
「不！我說！」陳華很明顯理解錯了意思再次抱住我的大腿不讓我離開「真是一個乞丐！」他抬頭看著我，就像回到了那天一樣。
「兩年前，我店裡來了一個討水喝的老乞丐，他全身都是髒兮兮的繃帶，我怕影響到客人就要把他趕出去，他卻賴在我店裡，大吵大鬧說什麼我家要有喪葬死人的晦氣。我當然很生氣，就和我老婆一起把他趕出去了，可是……」他喘了喘氣，眼角里滾落出兩滴淚水「可是，就是那天，我還在店裡算賬，我就接到電話，說我老婆倒在了健公園的操場上……」（哦~真可憐，心臟病人死在了健身的路上~）
陳華帶著哭腔：「然後當我到醫院的時候，百花已經是個屍體了……」
「繃帶老頭？！又是那個傢伙……那個叫鬼眼兒的人……」我聽到「繃帶」二字之後就再不去管陳華的悲慘故事而是問道「所以，是那個乞丐教你如何招魂養鬼的是么？！」
「我？！——嗯，就是他教我的……」陳華點點頭「他給我一些香讓我在百合頭七的時候燒，說這樣我就可以和百合永遠在一起了，只是有些代價……」（記得么？他脖子上的傷口可沒多嚴重~）
「代價就是吃你的血肉？」我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陳華說道：「你這樣餵了兩年，你老婆已經是擁有血肉的惡鬼了，指不定那一天她就會把你吃了，你」（等等，兩年？！）我的話戛然而止。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愛我的妻子啊……我原以為我們可以一直這樣生活下去，沒想到這世界上還真有你這樣的人可以見到鬼……」
「那你很害怕失去你的妻子咯？」我問了句。
「是的，我害怕，而且我很害怕你會直接消滅她，我知道她打不過你」（所以你之所以出手阻止，並不是想要保護我咯？）
我並沒有接話，而是靜靜地看著他，場面很快就冷了下來。
「額……」陳華張了張嘴，像是在等我的回答。（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在想，為什麼我這個小屁孩絲毫沒有被這感人的故事感動。）
「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把你妻子還給你的，死心吧……」（不對，封簡興，你應該表現得自己為他們的愛情心軟了~）
「可是可是！難道你就忍心這樣拆散我們么？我還不容易才有機會——」陳華情緒顯得很激動，說話都顯得斷斷續續。
「封簡興，現在你得聽我的！」我腦子裡的聲音終於清晰了「現在你該表現出心軟的樣子~接下來一切都要照我說的做~」
我看著跪在地上滿身灰塵的陳華滿臉哀憐，我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人各有哀，你妻子已經不屬於人間了，讓她走吧，我可以讓你們再見一面的。」
「真的就只能這樣么？」陳華坐在地上好像在做著什麼樣的掙扎最後他點了點頭語氣緩和地說：「如果你堅持……我明白了，呵呵，誰讓我做的是錯的呢，請讓我再看一眼百花吧……」
「嗯，可以，我們再進去一趟吧，這裡太陽太強了」（對，沒錯）我指了指影劇院……
一如方才，破舊房子之中依舊充斥了腐爛的臭味兒與霉味兒。我掩鼻走在前面，鈴鐺聲回蕩在迴廊之中。
「這封門的木頭怎麼這麼不結實，上面的釘子還挺新的你知道怎麼回事兒么？」我這是才發現這裡的腐臭味道不是一般的濃郁。
「額，我，這……」陳華最終還是沒有給我回答。
「沒什麼我隨便問問罷了，鈴鐺，把這女鬼放出來。」我說著，手腕輕揚，將一團黑氣放了出來。
女鬼在黑暗之中慢慢現行，陳華見狀大喊著百花就上去想去抱住可沒想到撲了個空「請問這？」
「她太陽底下曬得太久了，而且還吃了些不該吃的東西。」
女鬼蜷縮在陳華身邊，根本不敢正眼瞧我，她對我的反應就像一隻被馴服的畜生見到了馴獸師一樣。
「哼」我輕笑一聲故意背過身去「這裡怎麼這麼臭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死在這裡了，你說是不是？」
陳華和韓百花都沒有吱聲，我蹲下身子抓緊了一條半朽的桌子腿。
「啊！」早已預料到的尖叫聲從我陳華口裡發出。他紅著眼伸著舌頭，正從我背後偷襲。
（我說過他們一點都不會說謊。）
因為早有預料，我絲毫沒有慌亂，抄起桌子腿反身迎擊。這次他們的「合體」簡直就是弱得可怕，他們不但沒有傷到我，反而是被我打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了。得手之後，我一個縱身踩住陳華的腦袋，再次用鈴鐺將韓百合扯了出來。
「你夫妻兩個還真的是不死心啊，之前你鬼力強盛我打不過你，但現在，你拖著一個心臟病人的身子跟我打，你有勝算么？！」我踢了踢昏厥的陳華笑道。
被提在當空的腦袋上流露出豐富的表情「你怎麼知道的？」
「哈，要怪就怪你沒用的丈夫吧，說謊都說不利索。」我提著腦袋大步往影院外走去「我在你家看到了你倆的照片，你長得真是虎背熊腰啊，倒是你丈夫跟個小雞崽子似的，還心臟病？哈！」
「求求你不要啊！不要走這麼遠！不要走這麼遠。」腦袋掙扎著不停地央求我。
「那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走到門口舉起手裡的鈴鐺，再往半步就是猛烈的正午陽光。
「我說！我說！都是那個乞丐！都是他，他教了陳華不知道什麼邪術，把我做成了這種東西，我才是受害者啊！」陽光灑在她頭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她繼續說道：「陳華他一直有心臟病，店裡的活都是我來做的，你要知道，拖著這個藥罐子我過得很不好。」
「求你，不要離他太遠，也不要再讓我曬太陽了好么？」
「沒工夫聽你提條件」我這麼說著將手伸進陽光。
「啊！好好好好！我說！我說！是這樣的，半年前來了個老乞丐，他說他可以幫我……幫我殺掉陳華，我滿心歡喜地就按著他的話來了影劇院詳談，可誰知道……老乞丐也這麼跟陳華講的，陳華殺了我，還把我埋在這裡，然後我就不知道被什麼法術做成了他的替死鬼，幫他承受心臟病的痛苦，所以，我才是受害的人啊！」頭顱搖晃得很厲害，我都要抓不住了。
「你不是也吃他的血肉了么？托乞丐的福，你們這對恩愛夫妻現在可真的是血脈相聯啊！」
「我吃的都是些流浪貓狗的血肉，因為最近街上的都抓得差不多了才吃他肉的，求求你，不要再往前走了，我現在很虛弱，離他這麼遠，我和陳華都會死的！」頭顱努力嘗試著說服我。
「那你一身的血肉也說明你吃得太多了！而且你已經死了！」我大吼著準備將頭顱甩到門外，可那一刻卻「被自己拉住了」。
我僵硬地保持著投擲的姿勢，內心駭然，從聞到他家的檀香開始我就舉得哪裡不對了，我之前的所作所為，那些殘忍的冷酷的事情與話語……我知道都是我在做我在說，可……這都不是我在控制自己啊！
突然我身子一軟，坐在了地上大口喘著氣「韓百花……我可以幫你解除痛苦……」
花名冊上韓百花的名字閃爍不定。我通過書里的火燒斷了他們之間的鏈接，並將她收入了書中。
而且我還報了警，小城不大很快他們就趕到了，他們抬出了神智模糊的陳華，還在我的指引下挖出了韓百合的屍骨與難以計數的貓狗皮毛。
這次還是那個警察大叔負責了這起案件，我做了些簡簡單單的筆錄之後就被允許回家了，而且沒有人提出質疑，甚至都沒人問我，為什麼如何我會發現影劇院里的秘密。
踩著星光我回到了家中，頗有疲倦地攤在沙發之上，不得不說今天經歷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毫不誇張地來講我有些害怕我察覺到的自己內心深處的東西。
「哎？常開還沒有回來么？」我這是才發現家裡都是漆黑一片的。
在樓上樓下找過一通之後，我有些著急了，在桌子上留下紙條之後我就匆匆往外跑去，尋找其她來。
終於在大概十點之後，我在城南找到了坐在書店門口的常開。
「常開！」我心裡鬆了口氣呼喊著她的名字跑了過去「你怎麼在這啊，這麼晚了都不回家。」
她擺著面癱臉看著我說道：「誰知道你？你要的什麼衝刺卷子我跑了東門幾家書店都沒有，然後只能找其他地方的。」
她拿起拳頭砸了砸馬路牙子「還有這家店！我都找了一天了！跑遍了所有的書店，就差這家沒看了，結果這家九點半就關門了……」
「我……」
「怎麼了你？突然拿這種眼神看著我，很噁心你知不知道？」常開氣呼呼地罵我，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油然而生。
「嘿嘿，沒什麼什麼，上次欠你一頓燒烤，我這次請你吃，怎麼樣啊？」
「哼！你還知道？那趕緊走啊！我都一天沒吃飯了！」常開跳了起來一把拉住我的衣服袖子就走。
「可這次別喝酒啊！」
「廢話！」
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影子被路燈照著拖得很長，他們跑著，一路上的氣氛很是歡快。
——陰影之中——
「封簡興！你又一次地壞了我的好事！我發誓我一定要把你的靈魂一起折磨。」一雙惡毒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邊遠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