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劫後餘生
溫暖的陽光照耀在空無一人的鳳翔城中,燒得焦黑的瓦礫掩埋了眾多生靈,被燜熟的屍首從其中露出來,向天空散發開奇異的香氣,不斷引誘著烏鴉與豺狼前來吞食。
只是在巨大的風雨過後,整片地區連只老鼠都被風雨吹得不知所往,哪裡還有野性的生靈來打掃這些屍首?
只有那些向來委身於下水道中,與骯髒與黑暗為伍的肥碩老鼠,能循著香甜的氣味兒,興奮地從下水道里奔走出來,去享用從天而降的美味大餐……
「吱吱吱吱——」流著口水的老鼠,瘋狂坑咬著從廢墟里裸露出來的人類手掌,不多久就將上面的筋肉吃了個乾淨。
可是飢餓的它並沒有得到滿足,在吃完眼前能吃到的所有人肉之後,它開始忙不迭地抓刨起了身下的廢墟,想要鑽到地下去吃更多的人肉。
就這樣在碩鼠的不懈努力之下,蓋在屍首上的瓦礫果然出現了些鬆動,一支燒得半黑的木頭橫樑被老鼠咬斷,吱呀一聲,原本堆積在橫樑之上的各種廢墟碎石便一下少了支撐物的,紛紛向兩邊滾落開來。
嘩啦啦啦——
滾動的亂石帶起了節奏,堆積起來的瓦礫堆也相應地碎散開來,不少屍體一起和斷肢殘臂一起滾落出來。
「吱吱吱——」碩鼠看到許多屍體翻滾而出,開心地在原地跳腳,口裡吱吱亂叫著,跳上了離自己最近的屍體,張開流涎的嘴巴,對著屍體的後腦勺就是一口——
「哎呦!!什麼鬼東西——」它身下的「屍體」大叫一聲,從地上彈了起來,一巴掌就將老鼠從自己身上拍下。
那老鼠剛剛還沉浸在獲得美食的喜悅當中,絲毫沒有料想過身下的屍體會活過來,一巴掌被拍昏在地,絲毫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地被那個憤怒者一腳踩成了肉泥。
「他奶奶的——敢咬老子!」仲庶幾摸了摸後腦勺,擦拭下一手的鮮血,指甲蓋大下的頭皮已經被咬掉,氣得仲庶幾又在老鼠屍體上狠狠地踩了數腳,直到腳下迸出一地血漿才算罷休。
李音和仲庶幾一樣,原本被倒塌的房屋掩埋住了,還好漫天的傾盆大雨澆滅了火勢。雖然被埋在瓦礫之下,可憑著自己的身體素質與堅強的意識,還有老鼠這一個幸運的成分,他也最終逃出升天。
他一路隨著滾落的廢墟摔出來,爬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渾身上下都是被悶出來的臟熱臭汗,也是因為他呼吸地太過於急促,即使是雨過天晴以後,晴朗乾淨的空氣,也足以嗆得李音咳嗽連連的。
相對來說,強壯地多的仲庶幾看起了就沒有半點不適的樣子,他見李音趴在地上半天難以恢復,於是脫下一身已然是累贅的盔甲,一頭鑽回了身後的廢墟中。
他高大的身體在其中左右翻騰,攪得各種石頭木塊從中掉落,咔嚓響聲一片不停。
「你都忘了這個朋友了——」過了許久仲庶幾才灰頭土臉地從廢墟里爬出了,當然這次,他是手裡拉住了昏迷不醒的呼延虎出來的。
「咳咳……他怎麼樣了?」李音被黑灰嗆到了肺,口裡吐出不少烏黑的髒水,頗有些費力地對仲庶幾問道。
「嗯……死不了,回鶻人的身體可比你好的多,只是一時癟昏過去了罷了。」仲庶幾把呼延虎丟在地上,隨即拍拍手坐到一邊喘息了一會兒,看著四周的斷壁殘垣忽而道,「怎麼這麼安靜?那些夜郎難道都走了不成?」
「呵呵——」李音嗤笑一聲,「難道你還希望,我們剛逃出來就又要被夜郎啃掉?」
「誰知道呢……」仲庶幾一腳踢開腳邊,被老鼠啃得只剩骨頭的手掌,沒落地回道,「我是從小在鳳翔長大的,當年潞王造反鳳翔被毀了,後來我來管這兒,好不容易才把鳳翔重新建回來……沒想到啊,又沒了。」
「又沒了——」李音喃喃自語了一聲,看了眼周遭毀壞的場面,他自然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小時候經歷的苦痛,心中忽得一抽痛,他當即閉嘴不再去言。
嗷——龍吟聲此時在他們二人頭頂上傳響,從人們周遭的空氣到身下的大地都隨之震顫起來。
「怎麼?!又有什麼怪東西出來了?!」仲庶幾聽得天上一聲怒嘯,驚得從地上彈跳而起,抬頭觀看,卻只能瞥到一隻巨大的蛇一樣的玩意兒盤旋在天空之上緩緩降落下來,「蛟龍?!我大西北還有這兒玩意兒?!」
仲庶幾不識眼見的巨獸實乃天上的真龍,一看滿眼的鱗甲長身,於是滿口呼喚起了「蛟龍」來了。
「……」李音也抬頭看到那從天上慢慢落下的巨龍,立即將地上的呼延虎一把抬起,隨後拉住這邊嘖嘖讚歎的仲庶幾,「快走啊!你管它是龍是蟲,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啊!」
「那你跟我來,我知道該往哪裡去——」仲庶幾點點頭,從另一邊架起了呼延虎,「就在老槐樹那邊有個乾涸的井——」
「我知道!」李音看到天空中開始飄落下不明的紅色種子,於是更加加快了腳步往仲庶幾所說的安全地帶全力跑去。
由於先前小藍化身麒麟,口吐烈焰基本將一城的夜郎燒了個乾淨,他們三人走在街道之上絕少夜闌存在,只有幾個零星的躲藏在暗處和老鼠一樣在苟延殘喘,但基本上都是缺胳膊斷腿的,根本談不上危險。
大雪一樣的種子,已然落到了二人的頭上,不過恰巧他們也正好來到了那口枯井之前。
從上往下看去,井口並不是很大,絕不允許所有人一同下去,而且下面好像還有許多裸露在外的石頭,隨便下去肯定會受傷的。
仲庶幾看了眼下面,隨即如是說道,「先把他扔下去——摔不死他的!快!」。
李音知道這是非常時期,倒也來得乾脆並沒有什麼異議,點點頭,然後兩人一同使勁把有點半醒的呼延虎丟了下去。
一顆長得和蒲公英一模一樣的種子,趕在大部隊前頭已經悄然落到了仲庶幾的脖子后根上。
原先被老鼠咬破的頭皮並沒被妥善包紮,許多血污沾了他一肩膀,而那種子也正好碰到了他脖子上殘存的血漬。
「咔嚓——」一聲細微到幾乎不可聞的聲音響起,那是植物的根須刺破外殼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