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時間如白駒過隙, 半年過去。
葉緹不負所托,在維也納小有成就,有了一定知名度。
這半年裏, 葉緹認識了很多這個圈子的人,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都是閃閃發光的, 和他們呆久了, 她自己都覺得她變閃耀了, 是一顆星了。
其實不是,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就開始黯淡。
每一顆星星都有自己的光芒,會自己發光, 但她不行, 她需要陳既清。
隻有陳既清回來了, 她才真正閃耀。
雖然隻有半年, 但葉緹還是和班裏的人結下深厚的友誼,他們都是很不錯的人, 知道葉緹快結束交流了,班長主動提出舉行一個歡送會。
葉緹不想辦, 她覺得沒必要。
兩人僵持不下,最後都各退一步, 在班裏舉行, 買點吃的喝的。
班長特意熬夜做了ppt和視頻,歡送會開始前播放的視頻正是葉緹在學校參加的第一個活動, 聖誕節。
葉緹愣了一下, 然後笑了笑, “這個視頻還在啊?”
班長說:“那當然, 這視頻在當時可是驚豔所有人的, 那個時候可是人手一份。”
電子屏幕上自動放映ppt, 都是大家在一起拍的照片。
韓南希眼淚汪汪抱住葉緹,“緹,我舍不得你,你要不留下吧。”
葉緹回抱,“校長給我的時限就是半年哦。”
眼看韓南希的眼淚快流下來了,葉緹連忙抽了張紙給她擦幹,順便往她嘴裏塞了塊餅幹。
韓南希吃到餅幹,眼淚憋回去了。
歡送會舉行到一半,氣氛變得有點傷感,剛才還你一句我一言。
葉緹站起來說:“謝謝大家這半年來對我的照顧,有時間我一定會回來看大家的。”
臨近結束,大家把提前準備好的禮物送給葉緹,禮物太多,裝了三個大袋子才勉強裝下。
歡送會的第二天葉緹就離開了維也納,飛往下個地點,倫敦。
她將在倫敦舉辦一場鋼琴會,不過不是個人的,是和搭檔一起,搭檔是隔壁班的,叫德裏奇,分數僅此於她,他們合作過很多次,合得來。
德裏奇持女士優先的態度,時間和地點都讓葉緹定。
葉緹定了3月21日,倫敦特拉法加廣場。
特拉法加廣場附近就有個演出廳,是最近新建的,年代久遠的以他們目前的身份夠不著,太小的又拉低身價,這個剛剛好。
因為葉緹是秦湘的徒弟,所以還是有幾家大新聞媒體願意給秦湘這個麵子,不多,但足夠了。
秦湘知道早晚有一天葉緹會擺脫掉秦湘徒弟這個頭銜,她會成為新一代新星。
知道葉緹要來倫敦演出,秦湘一早就讓人把公寓收拾幹淨,還說這個公寓就是你的,你想什麽時候住就什麽時候住。
走進公寓,葉緹去的第一個地方竟然是陽台,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就這麽走過去了。
她站在陽台上看向隔壁,隔壁的陽台窗戶鎖住了。
看了一會,她收回視線。
把行李放好後,葉緹去了一個地方,李簡舒的家。
她不知道李簡舒具體住哪,保安不透露業主信息,她隻好在小區門口等。
她一直從白天等到深夜,她以為等不到時,遠處駛過來一輛車,葉緹注意到駕駛位上的人是李簡舒,她連忙跑過去,擋在車前。
李簡舒剛下夜班,整個人煩得很,隻想好好睡一覺,見有人不長眼剛想大罵一通,看清前麵的人是誰,罵人的話又憋了回去。
她頭探出車窗,“葉小姐,你怎麽來了?”
“李小姐你好,我有事想和你說。”
“你上車,我們進屋說。”
“沒事,就幾句話,耽誤不了太久。”
“好吧。”李簡舒把車子倒出來,找了個空地停下。
她從車裏下來,走到葉緹麵前,“你找我什麽事?”
葉緹從包裏拿出一張票,“如果可以的話,能把這個帶給他嗎?”
李簡舒低頭一看,是鋼琴會的門票。
葉緹知道陳既清在治療,大概率是不能來的,她補充道:“不要讓他來。”
“我隻是想告訴他,我真的有在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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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簡舒答應了葉緹的請求。
這半年裏她是知道陳既清有多愛她的,他們的愛情是真的讓她動容了。
第二天早上她來到醫院,走進病房就聽見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這個聲音她已經習以為常了,一旦響起這個聲音,就代表陳既清已經處於極限。
排異反應非常痛,痛到忍不了人就會失控。
陳既清拒絕打鎮痛藥,一兩次還好,次數多了會上癮,他不想自己隻靠鎮痛藥活著。
他已經過了急性排異反應時期,現在是慢性階段,慢性比急性更折磨人。
李簡舒推門進去,就看見一地玻璃碎片,陳既清正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麽,她走近,看見他手裏是一塊石頭,手裏拿著刻刀正在刻。
她一開始不理解他的舉動,後來她明白了,他需要轉移注意力,這樣就感覺不到痛了。
李簡舒走到床頭櫃邊,上麵放滿了石頭,都是刻好的,最開始石頭上麵的字歪七扭八,到後麵越刻越順,甚至出現了筆鋒。
石頭上麵的字是葉緹。
陳既清的拇指和食指都有細小的傷疤,都是刻的時候劃到的。
從李簡舒走進到走近,陳既清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知道他不是沒聽見,隻是不想理會。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有難過,更多的是唏噓。
排異反應開始,他就不願見人,不管冷還是熱都穿長袖,戴口罩,戴帽子,因為做完移植手術會引發各種病症,皮膚、黏膜、關節都會出現問題。
想要好,就隻能等機體適應外來的細胞,排異反應才會慢慢消失,病症隨之沒有。
李簡舒看著他這個樣子,就想到他做手術的那天。
手術是很成功,沒錯,但手術過程中還是發生了意外,有一段時間陳既清的心髒驟停,他們不得不停下手術,先進行搶救。
給他按壓心肺複蘇,給他心髒除顫,都沒用。
李簡舒突然想到什麽,對他喊了一聲葉緹,下一秒,心電圖有細微的起伏。
陳既清的命,是靠葉緹的名字硬生生喊回來的。
葉緹就是陳既清活著的動力。
李簡舒靜靜看了一會,然後開口:“陳既清,我給你一樣東西。”
陳既清沒動。
“是葉緹讓我給你的。”
聽見葉緹兩個字,陳既清的手一頓,隨後慢慢把臉抬起來。
李簡舒把票放在陳既清麵前,“她還讓我帶句話。”
“她說,她真的有在好好生活。”
陳既清怔怔地看著手裏的票,眼裏隻剩下票上葉緹兩個字,別的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想捏緊,但舍不得,隻好死死攥緊被子。
不知是因為票還是因為刻了一個晚上,他眼睛紅得厲害,布滿血絲,手指控製不住地發顫。
李簡舒還有一句話沒說,就是不要讓他來那句,她知道陳既清不可能不去。
他們之間的距離這麽近,他怎麽可能忍得住?
過了很久,陳既清啞著聲音,“給我三支鎮痛劑。”
他怕他會失控,他不想讓葉緹看見他糟糕的一麵。
李簡舒是震驚的。
一個半年沒有打鎮痛劑的男人,一個活生生靠意誌挺過來的男人,居然會主動要鎮痛劑。
碰上葉緹,陳既清就瘋了。
一個沒有理智的瘋子,一個為愛瘋狂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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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1日。
鋼琴會是晚上7點開始,6點要到後台後場,葉緹4點就出門了。
她來到特拉法加廣場,走了一遍她和陳既清奔跑過的路,走到街頭,不經意瞥見了一副畫,她覺得很眼熟,走過去。
她不知道這副畫是什麽時候畫的,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但不妨礙她認出這是她和陳既清。
她和陳既清喂鴿子的那一幕。
畫被越來越多人看見,他們的愛情正在被更多人知曉。
葉緹的視線落在畫的某角上,輕聲把那串英文念了出來。
“I pretended to look around,but I only saw you,”
她抬手撫上男人的背影,從頭頂到腳底。
她在畫前站了很久很久,不知什麽時候她離開了,站在角落的男人聽見她說——
“我好想你。”
她的聲音像從天邊傳來的,空靈飄渺。
葉緹走後,隱匿在牆角的男人走出來。
他一身黑,低著頭看不清臉,他走到葉緹剛才站的地方,他想碰一碰畫中的女人,看到醜陋的手,最後還是收了回去。
夕陽西下,一縷金色的霞光散到男人的肩頭,隨著雲朵飄動,光的麵積越來越大,直到把男人完全籠罩在光裏。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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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廳後台。
葉緹已經換好演出服,是秦湘特意找人去定製的,算是她送的禮物,演出服很好看,隻是再好看也不及陳既清給她的那件。
“葉小姐,時間快到了,我給你上妝吧。”化妝師說。
葉緹換好衣服後就不知道在寫什麽,化妝師不敢打擾她,見時間快來不及了才鼓起勇氣提醒。
陳既清說她每一次重要的事她都會在場,所以她要記錄下來,雖然等會有專業設備全程拍攝,但她還是想親手寫給他。
寫完最後一個字,葉緹放下筆,把紙折好放進外套口袋。
“你來化吧。”
化妝師的技術很好,沒一會功夫就化好了。
葉緹睜開眼,鏡子裏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妝很豔很濃,她從沒化過這種,她知道為了舞台效果,舞台妝造都偏濃係,就是有點不習慣。
化完妝還有一些時間,她上台前不喜歡溫習曲子,這會打亂她自己的節奏,坐回到剛才的座位上閉目養神。
十五分鍾後,工作人員來喊她。
德裏奇站在紅色的舞台簾處等她,見她過來,他眼裏劃過一絲驚豔。
他毫不吝嗇誇讚,“緹,你真美。”
葉緹微微一笑,“謝謝。”
德裏奇朝她伸出手,“來吧,我美麗的公主。”
葉緹低頭看著他的手,猶豫片刻,把手搭了上去。
她沒有把整個手都放進去,而是指尖虛虛浮在他的掌心上。
德裏奇一開始就知道她有男朋友,也知道她很愛他,他順著葉緹的動作,大拇指靠上去,盡量讓接觸麵很小。
演出廳外麵。
來看演出的人陸陸續續都進去了,隻有一個人徘徊在不遠處,遲遲不敢走過去。
他想過去,可心裏還有一個膽小鬼在說別過去,你的樣子會嚇到她。
猶豫不定時,演出廳的大門慢慢關上。
他進不去了。
上台的第一秒,葉緹往第一排的觀眾席看了眼,她期待的那個位置是空著的。
她知道他不會來也不可能來,但看見空位的一瞬,她的心還是不免劃過一絲失落。
德裏奇和葉緹朝台下鞠了一躬,隨後走到鋼琴前,葉緹坐下後德裏奇才坐下。
曲子練了無數遍,前奏一響起,她的手就自然而然動了。
葉緹的餘光始終看向那個空位。
越是人聲鼎沸越是希望你在我身邊,真的很想讓你見證我的成長。
四五分鍾後,曲子彈完,底下響起轟鳴掌聲,鞠完躬,葉緹提著裙子在掌聲中下台。
這不是個人鋼琴會,除了他們還有別人在演出,一直到九點,演出廳的琴音才停止。
後台已經沒人了,葉緹還坐在化妝間沒動,半晌,她才起身朝舞台走。
“葉小姐,您怎麽還在這裏?”迎麵走來一個穿保安服的工作人員,手裏拿著手電筒,似乎是檢查巡邏的。
“我有條手鏈掉在舞台上了,我過去拿。”說完葉緹就大步離開。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保安都來不及反應她就走出一段距離了。
他是從舞台那邊過來的,他剛剛檢查的時候怎麽沒有發現手鏈?
葉緹說得挺真的,保安沒懷疑她話中的真假,難道是他漏看了?
“葉小姐,十點演出廳就關門了,請您十點前務必離開這裏!”保安不再糾結手鏈的問題,對葉緹的背影大喊。
“知道了,謝謝。”
此時裏麵漆黑一片,葉緹不知道燈光總控室在哪裏,隻好借著微弱的月光走到舞台上。
她摸黑撫上琴鍵,彈了一個音就知道所有琴鍵在哪個位置了。
演出廳外麵還有個人沒離開。
等觀眾走光,保安回到保安室,他需要值班。
保安喝了口水,伸了個懶腰,剛把腿翹到桌子上,保安室的門就被敲響。
外麵是一個黑衣男人,看不清臉。
英國是一個私人持槍合法的國家,保安以為是什麽危險人物,連忙把槍拿出來對準陳既清,“你想做什麽?”
“我沒有惡意。”陳既清表明立場,“我是來看演出的。”
保安眼裏的警惕更深,“所有演出都已經結束,請你立刻離開。”
“我有票,我可以給你看。”說著,陳既清就準備把口袋裏的票拿出來。
他的動作在保安眼裏是極具攻擊性的,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會拿什麽出來,保安立刻給槍上膛。
“我不過來,我把東西放這裏。”陳既清指了指桌子,然後把票放上去。
兩人僵持不下,最後保安在陳既清的注視下慢慢拿起票,票上麵有專門的防偽印,他知道這張票是真的。
他緊繃的弦鬆了鬆,口氣好了很多,“抱歉先生,演出已經結束了,您現在不能進去。”
“我是葉小姐的朋友,飛機誤點我才來遲了。”
“觀眾和演出者都已經離開這裏,我們有專門檢查巡邏的人,裏麵一個人都沒有了。”
陳既清隱藏在帽沿下的眉眼皺了皺,心底湧起一股不可控的躁鬱,病情的折磨讓他的耐心大大下降。
他已經竭力忍住不耐。
他一直站在門口,如果葉緹出來了他就不會來這裏。
就在他準備不管不顧闖進去時,保安室又進來一個人。
謝晟不認識陳既清,但陳既清認識他,他不著痕跡低了低頭。
保安明顯是認識謝晟的,“謝先生,您怎麽來了?”
“有東西落裏麵了,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很快出來。”
保安遲疑了一會,“好吧,十點就關門了,十點前您要出來。”
“謝謝。”
旁邊還有一個人,謝晟本來是不想管的,但男人怪異的穿著引起他的注意,“這位是……?”
“這位先生是來看演出的,但來晚了。”
謝晟留意到桌上的票,剛準備拿起來看一眼,卻被男人一把奪走。
他被嚇到,驚異地看向他,隻見男人低著頭神情捉摸不透。
雖然沒太看清票,但上麵的數字謝晟看見了,這座位號是葉緹特意叫他留的,說是給男朋友。
所以……這男人就是葉緹的男朋友?
“你想進去?”謝晟問。
陳既清不知道謝晟在跟他說話,怔了兩秒,然後“嗯”了聲。
“這是葉小姐的朋友,葉小姐還在裏麵,能讓他一起進去嗎?”謝晟看向保安。
保安想到他剛才很肯定說裏麵沒人,臉色不由一僵,“你們進去吧。”
“謝謝。”
出了保安室,陳既清問:“為什麽幫我?”
“我知道你是葉緹男朋友。”
陳既清的指尖動了動,“是麽。”
謝晟帶陳既清進去,“我不知道葉緹到底在不在裏麵,剛才隨便說的,我拿個東西就走了,你……留在這裏?”
“嗯。”過了一會陳既清又開口:“謝謝。”
“謝什麽,葉緹是我師妹,你不就是我妹夫了?”
妹夫這個字眼陳既清第一次聽到,臉色有些不自然。
“我就先走了。”
“嗯。”
謝晟走後這裏就剩陳既清一人,他不知道葉緹在哪裏,憑著感覺走。
走著走著,他聽到遠處傳來琴聲。
曲譜是一樣的,但每個人彈琴時的感情是不一樣的,有自己獨特的風格和獨特的味道,他能聽出這就是葉緹彈的。
腳步一下變堅定,順著琴聲走。
陳既清剛走到紅色大門口,琴聲停止,過了一會,裏麵響起一首耳熟能詳的歌,祝你生日快樂。
他的腳步猛地頓住。
一首歡快的歌,陳既清卻聽出難過和思念。
葉緹彈了好幾遍,最後一遍結束時,她拿出打火機,“啪嗒——”一下點亮。
在黑暗之中這點火光顯得格外明亮,搖曳晃動的火光映進葉緹眼裏,她對著火光說:“陳既清,生日快樂。”
陳既清深深看著台上的女人,瘋狂襲卷而來的思念像洶湧的海潮快要把他淹沒,他快失控了。
他草草消了一下毒,從口袋裏拿出第二支針劑,從手臂處的青筋刺進去。
他有些頹廢靠在牆上,好看的眸子失神看向天花板。
冰涼的液體注射進來,有一瞬,他以為自己在吸毒,轉念一想,又是對的。
葉緹就是讓他上癮的毒品。
火光熄滅,葉緹把琴椅放好,從黑暗處向門口走,陳既清聽見裏麵傳來的動靜,藏匿在更深的角落裏。
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的裙擺是一根消毒過的棉簽,但誰也沒注意到。
葉緹收拾好東西出來,正好是十點。
保安一直觀望著門口,人遲遲不出來他有點著急,葉緹他是見過的,見她出來保安連忙上前,“葉小姐。”
“怎麽了?”
“有個人說是你朋友,進去找你了。”
“是誰?”
保安傻眼了,以為自己壞事了。
葉緹在想那個人是不是陳既清,追問保安,“那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是誰,但他拿著票,是第一排……第一排21座。”
真的是他。
她想見他很久了,他突然的出現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真的來了。
陳既清真的來見她了。
她甚至激動地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來,眼角盡是高興的淚花。
“葉、葉小姐你怎麽了?”
“沒事,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保安納悶了,謝他做什麽?
葉緹沒有呆在這裏,因為她知道她如果停在這裏他是不會出現的。
她一定不能讓他發現她已經知道他來了,一定不能。
葉緹正想著怎麽把陳既清引出來,忽然,旁邊的巷子裏伸出一隻手把葉緹拉了進去。
幽深昏暗的巷子到處散發惡臭的氣息,葉緹麵前是一張可怕的邋遢臉,男人眼裏充斥著癡狂和迷戀。
他嘴裏不停說著什麽,葉緹沒聽懂,但有一次詞她抓住了,粉絲。
是私生飯。
連彈鋼琴都會有私生飯嗎?
葉緹心裏的警鍾敲響。
私生飯說好對付但又難對付,說難對付其實又挺好對付的,最重要的一點是要順著他們。
葉緹開口跟他說話,盡量讓他冷靜下來。
“美麗的葉小姐,我喜歡你很久了,你可不可以也喜歡我?”
“天啊,你的手好軟,讓我親一下吧。”
“葉小姐……”
葉緹跟他周旋了許久,可男人就是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怎麽說都沒用,她的耐心被磨沒了,忍不住冷下語氣,“你誰啊?我憑什麽喜歡你?”
這句話成功把男人激怒,他不顧一切拚命抱住葉緹,一副要親她的架勢。
葉緹的力氣根本抵不過他。
在他湊上來的時候,她用力往他褲/襠踹了一腳。
男人被踹飛。
葉緹:……她的力氣這麽大的嗎?
下一秒,她知道她想錯了,男人重重栽倒在地,麵前還站著一個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蹲下來,麵無表情一拳一拳砸在男人臉上,骨頭之間的碰撞聲在深巷裏格外清晰。
沒等葉緹反應過來,黑衣又把男人提起,把人往牆上摜,不要命的拳頭接著砸下去,對方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葉緹這個角度看不清黑衣的臉,她的心她的身體她的所有都在告訴她,他是陳既清。
她跑過去,從後麵抱住他。
他的動作頓了頓,但他像是陷入某種困境,打人的動作不停。
葉緹抓住他的手,“陳既清,不要打了!”
陳既清的手慢慢垂下,手背手關節都是血,順著指尖流到地上。
這個血已經分不清是誰的。
男人滑落到地上,葉緹看了一眼,還好,有氣,見他沒生命危險,她把視線放到陳既清身上。
她拉過他的手,摸到的不是熟悉的觸感,而是粗燥和幹裂,陳既清像是意識到什麽,快速把手抽回去,插進口袋。
葉緹沒有看清,但她知道這絕不正常,是治療後的後遺症嗎?
她用力把他的手抽出來。
如果陳既清想,她一輩子都抽不出來,他還是舍不得拒絕她。
手雖然拿出來了,可他緊緊攥著,說什麽都不肯打開。
手背上皺巴的皮和血液混雜在一起,觸目驚心,讓人發怵。
她想告訴他她不害怕,更不會嫌棄。
她用行動說話,抓著他的手放到自己臉上,幹淨的臉一下沾上血跡。
“我不害怕。”
“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怕。”
葉緹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遍,隻知道男人的手終於鬆開了,掌心貼著她的臉。
她的淚一下湧出來。
“別哭。”男人的聲音幹澀沙啞,像鞋底磨在粗糙的砂礫上。
多久沒聽到他的聲音了,半年了。
她撲進他懷裏,泣不成聲,話語變得支離破碎。
過了很久,葉緹從他懷裏退出來,摸上他的臉,“我想看看你,可以嗎?”
陳既清沒說話,主動把帽子摘下口罩取下。
葉緹哪裏見過這樣的陳既清,蒼白、憔悴,臉頰瘦得凹陷進去。
她湊過去吻住他的唇,吮吸、撕咬,仿佛要把她的唇色印到他的唇上去。
剛才毫無血絲的唇一下紅潤起來。
她勉強揚起一個笑,“這樣,你和我就一樣好看了。”
“今天是你生日,我送你一個禮物。”
葉緹側了側身,把衣服拉起來一節,原本白嫩光滑的背多了一個紋身。
腰後是一朵熾熱飽滿的向日葵,向日葵的其中一片花瓣上紋了陳既清名字的首字母,CJQ。
“你看,我把你紋在身上了。”
“我沒有打麻藥,你痛,我就跟你一起痛,雖然這些痛可能不及你的萬分之一。”
陳既清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有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他的心髒。
這麽大一片紋身,他的小朋友該有多痛。
“我想告訴你。”
“你已經滲進我的皮膚,融進我的骨髓,洗不掉抹不去。”
“我的英雄,生日快樂。”
四目相對,陳既清在葉緹的眼裏看見他的臉。
倒映裏,他的模樣狼狽,像一隻被打回原形的臭蟲,偽裝被徹底揭開。
陳既清看了很久很久,他忽然蹲下身,冰涼的唇顫抖地吻了上去。
吻在他的名字上,吻在向日葵的花心上。
他神情虔誠,心髒瘋狂叫囂著要獻祭給信仰。
他終究成了貪婪渴求神明的卑劣信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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