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這座私邸雖比不上東宮,可麵積卻也不小。沈蔓跟在項承昀身後,走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出了大門。
門口的馬車已換了一輛,比先前那輛顯得奢華了不少,儼然是照著太子規製來置辦的。
沈蔓猶豫了一下,刻意壓低聲音道:“今日我就不與殿下同進同出了,不然有些太顯眼了。殿下入車內,我坐在車夫旁邊就好。”
項承昀道:“車前隻坐得下兩人,沒有你的位置了。”
他說話間,看了常裕一眼。
常裕會意,歉然對沈蔓道:“屬下與車夫坐在車前,剛好容得下。沈小姐不如入車內,順便也可與殿下提早商議。”
沈蔓聞言,隻得無奈道:“好罷。”
上了馬車,沈蔓看到桌上的糕點,動作頓了頓。
“是給你準備的,”項承昀隨後而上,溫聲解釋道,“你未用早膳,先吃些墊墊。”
沈蔓若有所思地看著桌上那盤糯米涼糕,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不知為何,這幅場景總讓她有些熟悉感,可她卻一時想不起何時有過類似的情景。
項承昀觀察著她的反應,問道:“不合胃口嗎?我這就讓常裕重新去買……”
“不用了,”沈蔓製止道,麵上有些困惑,“我隻是有些好奇,殿下是如何得知,我喜食糯米涼糕?”
項承昀頓了頓,麵色如常笑道:“原來沈姑娘也喜歡糯米涼糕?”
沈蔓沒說話。
“那卻是巧了。”項承昀望著她,聲線溫柔,“我與沈姑娘口味一致呢。”
沈蔓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生硬地移開了視線,伸手拿了一塊涼糕,小口小口地咬著。
一塊糕點下肚,手中被人塞了一杯茶。
沈蔓緩緩眨了眨眼,看向項承昀。
項承昀一派從容之色,“待會兒有好長一段路走,你多吃些。”
沈蔓“唔”了一聲,低頭慢慢喝完了那杯茶水。
這糕點甚是合她口味,盡管沈蔓心有疑惑,卻還是就著茶點吃了好幾塊。
*
鑄錢局建在臨郊處,馬車頗費了一番功夫才趕到。
臨下車前,項承昀問沈蔓,“方才與你說的那些都記住了嗎?”
沈蔓清了清喉嚨,推手向上,行了個端端正正的男子禮,“在下記得。”
“學得不錯。”項承昀眼中劃過一絲笑意,“常裕有事要辦,此次不能隨我們一起。待會兒你就跟在我身後,能少開口就少開口。別人的問話你不用管,有什麽話你就直接與我說。”
沈蔓道:“是。”
兩人下了馬車,朝著鑄錢局大門走去。
早有戶部官員等在那裏,一見到項承昀,客客氣氣迎了上來。
“臣等,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項承昀道,“孤既擔任了錢法侍郎,戶部及隸屬的鑄錢局中的諸多事務,還需胡尚書多多提點。”
“殿下言重了。”胡成銀道,“殿下若有需要,下官自當竭力配合。”
戶部侍郎看著項承昀身後,“咦”了一聲,語氣不善道:“這位……有些眼生啊,殿下今日怎麽不帶常侍衛了?”
胡成銀隨之看過去,見到沈蔓素白的臉,不由皺了皺眉,剛要開口時,卻聽項承昀冷冷道:“孤想帶誰作為隨從,難道還需要劉侍郎準許?胡尚書尚且沒有對此有異議,你一介副手,有何資格置喙孤的想法?”
劉侍郎忙道:“殿下誤會了,下官非是置喙,隻是一時有些好奇,畢竟鑄錢局乃戶部重地,閑雜人等一律不可……”
項承昀冷笑了一聲,“孤竟不知,原來在劉侍郎眼中,鑄錢局竟略過了朝廷管轄,直接成為戶部重地了。”
劉侍郎一愣,冷汗登時就下來了。
胡成銀上前一步,道:“殿下何必吹毛求疵,劉侍郎絕無此意。”
“這一小小侍郎,若無人在後撐腰,如何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話?”項承昀看著胡成銀,“胡尚書不如向孤解釋解釋?還是說胡尚書想去陛下麵前親自解釋?”
胡成銀朝著皇宮的位置拱了拱手,“天下百官,各級機構,無一不是在陛下的運籌帷幄中。鑄錢局既是開設在戶部,便與戶部一樣,同受朝廷、受陛下的管製。作為民生之重,鑄錢局既是朝廷之重,對於其所隸屬的戶部,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你既然知道是重中之重,為何你的副手卻攔著孤,顧左言他不讓孤入內?”
“殿下,臣並無阻攔之意!”劉侍郎忍不住道,“隻是看到這位……”
“孤奉父皇之命,前來探查流失銅錢的去向,為此孤特意帶了府中精通錢法的幕僚,以期早日理順錢法,可你們卻百般阻撓,不讓孤帶他入內,此行為舉止,莫不是在試圖阻止孤查清此案?”項承昀眯了眯眼,“難道說……戶部與此事有關,這才不想被人查清銅錢案?”
“殿下此言,下官惶恐!下官兢兢業業,從不敢監守自盜!”
“那卻為何不讓孤入內?”
胡成銀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剛接手戶部尚書一職,各項工作都還沒來得及展開,立馬就遇到個找茬的人。再開口時,他語氣無奈極了,“下官從未說不讓殿下入內。下官相信,方才劉侍郎不過隨口一提罷了,殿下想進去,隨時都可以,臣等絕對無意阻攔。”
話說到這地步,先前想要阻攔這位“幕僚”的言辭,胡成銀自然是說不出口了。
“殿下想先去何處?”
“去庫房吧。”項承昀見好就收,邊走邊道,“之前那一批新錢共用去多少銅,又額外損耗了多少銅,都記在賬簿上了嗎?”
“那是自然。殿下這邊請。”
胡成銀帶著項承昀,走進了庫房。
庫房內有套件,是專門儲藏銅料的地方。外間則放了書架和桌案,用於官員們辦公。
項承昀坐在案桌前,翻了翻賬簿,皺眉道:“隻有這幾年的賬簿嗎?”
胡成銀道:“殿下有所不知,之前的賬簿經年累積,數量龐大,蟲蛀極為嚴重,前任戶部尚書曾請示過陛下,將年代久遠的賬簿進行整理,能修複的修複,不能修複的就地銷毀。現如今庫中所存賬簿,也就隻有近兩年的比較完整了。”
兩年。
剛好是曹遂在任期間。
項承昀問了一句,“孤沒記錯的話,前任戶部尚書,與平南侯的族親有些關係?”
“是。前任尚書曹遂,是平南侯的遠房表兄,為官清正又有才能,這才能得二皇子賞識,提拔為戶部尚書。”
“那你呢?”
胡成銀遲疑,“殿下是指?”
“孤聽聞,胡尚書的女兒,婚期將近了?”
胡成銀麵色一頓,“小女婚事,全憑她母親相看,下官所知並不多。”
“胡尚書的發妻倒是會挑,一下子就挑中了孤的二弟。”項承昀狀若無意地看了沈蔓一眼,眼神再度看向了胡成銀,“孤先提前祝賀一下胡尚書。不僅女兒好事將近,自己也成功繼任了尚書一位,真可謂是雙喜臨門。”
胡成銀麵上看不出表情,淡淡道:“下官謝過殿下。不過下官以為,當務之急是先理順錢法,下官家中私事就不必額外分走殿下的注意力了。”
“那是當然。”項承昀笑笑,將手中的賬本合起,“不過孤還有一個問題。如今的賬本,是誰在著手整理?”
“正是下官。”
“是胡尚書啊……”項承昀笑意未達眼底,“那孤倒要請教請教胡尚書了,為何孤來此視察,卻拿一本臨時做好的新賬本來?”
胡成銀動作頓了頓,回答的倒很順暢,“下官上任後,發現先前的賬本記錄十分淩亂,於是按照這三年的原有記錄,重新整理了幾本出來,此賬本將代替原有賬本入庫,並非是存心糊弄殿下。”
“不是存心的?”項承昀將手中賬本摔在桌上,冷笑道:“你們以為,將以前的賬簿銷毀、再將近年的賬簿重新做一份,這樣就足以糊弄孤了?你別忘了,當今左相不僅曾為太師,更是在十年前擔任過戶部尚書一職,錢法如何,銅料幾許,孤比你更為清楚!”
胡成銀不緊不慢道:“殿下何出此言?整理早年賬簿一事乃是陛下批準,銷毀無法修複的賬簿也是陛下親口答應。再說了,殿下既然這般清楚,又何必怪罪下官?本就不存在之物,下官自然拿不出。下官也想知道以往賬簿內容,可這不是已經被銷毀了。”
“既然你想知道,那孤就告訴你。”項承昀站起來,“昌遠二年,共鑄錢約三億兩千文,耗銅約兩百三十五萬斤;昌遠五年,鑄錢一億六千文,耗銅一百一十五萬;昌遠十年,鑄錢一億九千文,耗銅一百二十二萬……”
一串串數字自他口中吐出,胡成銀的冷汗也越來越多。項承昀看著他慘白的臉色,抓起麵前的賬簿狠狠摔在他臉上,“現在你告訴孤!幾日前新鑄好的那一億五千文銅錢,是怎麽做到損耗兩百零九萬斤銅料的?區區一億枚銅錢,所用銅料居然快抵得上三億枚銅錢的損耗了!!孤說你是在糊弄孤,說錯了嗎?!!”
作者有話說:
,銅錢、銅料和數字等都是項承昀那廝瞎J8掰的,完全不值得推敲,且與本作者沒有半毛錢關係【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