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謝劍白下凡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虞承衍,從此之後的幾天便一直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這對母子身上。


    直到他意識到自己受小貓妖的影響,甚至出現了不受理智控製的傾向,謝劍白立刻有意讓自己從這件事淡化出來。


    他不喜歡自己失衡的樣子,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先去辦其他正事,等到完全冷靜下來之後,再解決有關那對母子的問題。


    結果從蕭子翊那裏了解到的有關玄天宗的‘正事’,讓謝劍白的心情變得更惡劣了。


    從前三任宗主開始想走歪門邪道,甚至盜取他的力量想要為己所用開始,就能看出如今的玄天仙宗猶如建立在冰麵上的華麗宮殿,空有其表,內裏卻已經出了大問題,隻待冰麵開裂,便隨時滑入深淵。


    他創立玄天宗是為了給修真界培養新的領袖和更優秀的修仙者,甚至也曾經抱有一絲期望,希望未來能出現一個繼承他衣缽的人。


    誰能想到,萬年的時間過去了,謝劍白的這些所謂的門徒後生,甚至比不上他這個忽然跳出來的未來兒子。


    蕭子翊受不了被劍尊問責的壓力,已經將自己的宗主師兄賣了個幹淨。如今玄天仙宗是宗主完全掌權,蕭子翊希望劍尊展露真身,去與宗主穀廣明親自對峙。


    謝劍白自然會有展露身份的一天,在渡劫回去之前,玄天宗也是他的職責,隻不過還沒到時候。


    讓蕭子翊退下後,謝劍白的眉宇仍然緊蹙著。


    他其實應該去修真界的其他地方都看一看,或許還應該去一趟妖界邊緣。


    當年下界混戰,謝劍白結束戰爭的時候,將那場大戰孕育出的萬千煞氣都全部用一魄的力量鎮壓在妖界,最終那裏成為了萬骨之地。


    煞氣是由天下人的惡念、怨恨與殺氣等負麵情緒凝結而成,越是大規模的災難與戰爭,煞氣越容易形成,而後再反過來影響眾生,促成更多災禍。


    其實不論好的力量還是負麵的力量,都是天地自然循環的一部分。


    或許在寰宇法則的麵前,萬物萬生的生命也是循環的一部分。就像潮起潮落,不論下界換了多少朝代,戰爭與和平總是互相交替。


    謝劍白其實不該扣下那一場波及五界的大戰形成的煞氣,那年的他雖然還未飛升,甚至還不知曉何為煞氣,便已經敏銳地察覺到如果無人幹預,這場大戰與混亂或許會死更多人,無休無止。


    恰巧,他有能力以一人之力平定這場大戰,於是謝劍白便這樣做了。


    鎮壓煞氣的萬骨之地,也變成了如今下界最危險的地方。裏麵的狀況無人可知,隻能隔著結界感受到裏麵蘊含著混沌危險的力量。


    那些好奇而進去一探究竟的人再也沒有出來過,堪稱真正的死亡之地。


    在下凡之前,其他三個天尊輪番來勸謝劍白。


    他們擔心謝劍白因為自己曾經是人修的原因而不忍心,他們希望他收回這一魄,將煞氣放回世間。


    或許這回讓下界會再次陷入戰亂,可這也是天地循環的一部分,各族修士依靠資源修煉,自然也該定期將資源返還給天地。


    是謝劍白強行扣下了這份循環的因果,用蠻力讓下界獲得萬年休息的時間。修真界在此之中受益最大,恐怕也要付出最大的代價。


    三位天尊勸說謝劍白不要再做節外生枝的事情,身為天尊,謝劍白也不應該再摻和進凡塵之中。


    他們都懷疑謝劍白被殺戮道反噬得這麽嚴重,或許也是因為背了這份本不屬於他的因果的幹係。


    謝劍白其實沒有什麽選擇,他鎮壓的煞氣是被他強行留住的,隻能回歸天地。隻要他收回自己的力量,下界會在百年內重回混亂。


    他在渡劫前,曾經寄希望於玄天仙宗會培養出一個修士,在亂世中能帶領修真界,快些平定戰爭。


    可惜親眼看到玄天仙宗這萬年來的發展,謝劍白心中隻有失望。


    謝劍白從不對人性抱有幻想,可這至少是他親手創立的門派,他將最好的秘籍和法寶留在這裏,也書寫了宗法來保駕護航,甚至當年他還特地為玄天仙宗培養了兩代弟子。


    他不是完人,但他已經盡力給可能會在未來出現的好苗子鋪好了路。


    可惜,一切最終還是走到了相同的結局。


    謝劍白心中有些厭倦,他甚至已經生不出再整頓一次宗門的念頭,或許幹脆解散玄天宗算了。


    可是……


    謝劍白回過神的時候,外麵的天色再一次漸漸暗了下來,讓他暫時脫離了沉思。


    戌時又要到了。


    謝劍白抿起薄唇,他不想去注意時間,可是他的手指卻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摸向左手手背。


    他正在失態,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差了,他真的不應該再去外門了。


    男人僵硬地坐在書房裏許久,情緒時而煩躁時而不爽,氣息冷到穀底。


    如此與自己僵持了一個時辰,眼見戌時快要過去,謝劍白最終還是離開了小院。


    他對自己說,他是為了調查。慕清和蕭琅在幫他查資料,他自然也該更了解一些那個神秘的小妖怪,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信息。


    謝劍白說服了自己,又去了那個老地方。


    那條山路人來人往,晚修結束的外門弟子們順著主路返回各自的寢舍,可是其中偏偏沒有虞惟的身影。


    謝劍白一直等到淩晨,直到外門安靜下來,也沒有貓出現。


    他想,是他今天來晚了。


    隔日的傍晚,謝劍白糾結片刻還是選擇去了外門。這個時間比之前都要早一些,可是他等到淩晨,仍然沒有小貓妖的身影。


    第三日,謝劍白這回沒有猶豫,很幹脆地又去了那裏,可是虞惟還是沒有來。


    明明她每日都被虞承衍親自接送,看起來和過去沒什麽區別,可是為什麽不來找他呢?


    之前連隱匿身形的時候虞惟都能找到他,就連她被他用了障眼法,也能記得去原來的地方等他,為何如今變了?

    謝劍白的氣息越來越低沉。


    一連七八天過去,虞惟都沒有露麵,他甚至開始懷疑那天的事情是不是一個幻覺。


    謝劍白想了許多可能性,但其實虞惟其實並沒有那麽多心思。或許說,她就是因為實在想得太少了,所以才想不起謝劍白的。


    當初一見麵她便被謝劍白的氣味所吸引,一個是因為他確實聞起來就像是貓薄荷一樣對胃口,另一個是因為虞惟在這方麵一直沒有被‘喂飽’過。


    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她在寧素儀和虞承衍的身上也聞到過不同的好聞氣味,可是都沒有讓她上頭到去咬一口,隻能用吃飯來補上嗅覺的饞。


    她在謝劍白的那一頓吃得太飽了,一下就滿足了這一年來被吊起的胃口。


    吃飽喝足了,也不空虛了,又被謝劍白的障眼法暫時忘記了那段記憶,虞惟能想起還有這麽一個人才是有鬼。


    隻要不再與謝劍白見麵,不再被他身上的信息素吸引,這一頓至少能頂虞惟半年不嗅覺發饞。


    至於那個聞起來冷冷香香的白衣人是誰,小貓咪真的忘到腦後了。


    半個月後的一天,虞惟照常和虞承衍一起吃早餐。


    這段時間她的修為沒什麽長進,可生物鍾倒是變得健康了,早睡早起不熬夜,每天早上都吃早飯。


    虞承衍盛了一碗湯,推給虞惟。


    “明天我可能有些忙,不一定能回來給你做午飯,你午餐的時候可以吃小零食。”


    小零食!

    虞惟的眼睛刷地亮了。


    “你要幹嘛去呀。”她好奇地問。


    “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去見宗主時,有一個忽然推門進來的人嗎?”虞承衍說,“他是劍峰長老,想與我切磋,宗主也想看。可能我要忙一天才能回來。”


    虞惟有點想不起來了,她隻有模模糊糊的一點印象。


    “那我明天不吃早餐了。”虞惟說,“我想在寢舍睡懶覺。”


    虞承衍想了想,同意了虞惟的話。他提前給她做了一盒料理,讓小貓妖明天早起時吃。


    虞惟本來真的想睡懶覺的,可是這段時間她已經養成了生物鍾,不像是最開始時每天早上都昏睡不醒,第二天清晨,旁邊的女弟子們一起床收拾,她也跟著睜開眼睛。


    寧素儀剛想誇她兩句,就看到少女捂住自己的眼睛,嘴裏嘟囔道,“不行不行,不睡懶覺我就虧了,我要繼續睡……”


    有點好笑地摸摸她的頭,寧素儀緩聲道,“那你繼續睡,我先去忙了。”


    等到寢舍裏的女修們都離開,屋裏重新陷入安靜,努力入睡失敗的虞惟生無可戀地坐起身,開始吃虞承衍給她打包好的食盒。


    吃完之後,虞惟發了會兒呆,才忽然意識到虞承衍不在,她得到了許久未見的自由。


    虞承衍這段時間代替了寧素儀之前的監護人工作,虞惟幾乎整天都與他一起。她性子懶,隻要不讓她做她不喜歡的事情,她倒是也不介意被人管著,可是……今天沒人看著她耶!

    虞惟忽然興奮起來,她忽然感受到自由在召喚她。


    她離開女子寢舍,在外門裏到處閑逛,並且走到哪裏都囂張地頂著她白絨絨的貓耳。


    虞惟已經很久沒在外門當中出現了,她是異族、又長得漂亮,如今還是金丹期強者的機緣,她一出現,便收獲了許多弟子們的注視。


    隻不過,過去許多弟子都不太瞧得起她,有些性子惡劣的見了她,或許還要上來嘲諷幾句。如今這些人通通沒有了,他們投來的目光也大多是羨慕嫉妒或者更複雜的。


    虞惟過去就喜歡露耳朵氣人,更別提如今已經被虞承衍養得膽肥了。她特地往人多的峰頂廣場走去,可是一路上其他弟子都隻是遠遠看著她,沒有一個上來為宗規打抱不平的。


    在峰頂,她甚至看到了過去不太喜歡自己的幾個教習,看到她如此囂張地露著貓耳晃來晃去,教習們雖然蹙起眉毛,但也都沒說什麽,反倒是虞惟走過去的時候,他們避之不及地躲開。


    虞惟能在一些人的身上感受到嫉妒不屑的氣味,可又沒人敢說什麽,她覺得心滿意足。


    氣人可真有意思,嘿嘿。


    她無所事事地晃來晃去,忽然看到不遠處有和自己關係比較好的女修路過,剛想過去打個招呼,就在這時,一絲淡淡的、冰涼的氣息從她的鼻尖飄過。


    嗯?!


    虞惟的貓耳頓時立了起來,她轉過頭,隻看到其他幾個偷偷在背後瞄她的弟子慌亂地撇開臉,可是沒一個是這個味道的主人。


    她已經飽餐一頓,所以沒有第一次時那樣上頭,但還是忍不住被這個氣息吸引。


    虞惟嗅著味道,她跑下台階,轉過牆角——差點碰到一個人的胸膛,她趕忙向後撤了兩步。


    那人一襲白衣,身形如鬆柏般挺拔。


    幾乎是第一時間,虞惟便十分確定,自己聞到的信息素就是他的!

    他看起來是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子,五官普通,鼻梁倒是十分優秀。可明明是普通的長相,配上他氣宇不凡的氣質,仍然有一種與眾不同的俊美感。


    虞惟看著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她又認真地想了想,疑惑道,“我們之前見過嗎?”


    男人垂下眸子。


    他周身總是縈繞著淡淡煞氣,其他人都避之不及,潛意識裏害怕那股冷意。唯有這個小妖怪,天不怕地不怕,甚至還無形中又湊過來一點,在炎熱的夏天裏蹭冷氣。


    “不記得了。”他說。


    聽著那淡漠冷清的聲音,虞惟一頓,她忽然想起來了,何止是見過,因為他太好聞了,她還咬了他一口呢!


    虞惟是好貓,她從不咬人,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虞惟,你叫什麽呀?”


    謝劍白想了想,他從自己的謫清天尊的稱呼裏摘了一個字下來。


    “我叫謝清。”


    “謝清,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虞惟一邊熟練地拿出零食賄賂,一邊有些心虛地說,“這山裏有野貓,據說咬人可疼了!你小心些,別被咬了。”


    看著她努力地想要撇清關係的樣子,再想到那一夜,謝劍白煩躁了半個月的心情似乎好轉了一點。


    “嗯。”他說,“是很疼。”


    虞惟感受到謝劍白的目光好像向上看了一點,她忽然想起自己的頭頂還露著白色的貓耳。


    糟糕!


    她趕緊捂住自己的頭頂,白色的貓耳被壓趴在指縫間,委屈地冒了個尖尖。


    作者有話說:


    寂寞老謝等了半個月,最終不值錢地送上門

    狗爹:我是為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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