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虞惟所熟悉的那個謝劍白,是一個如高山鬆柏般淡泊沉穩的男人。


    謝劍白總是淡然的,仿佛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情能夠撼動他。他總是給人一種安全感,他的強大,他的恪守秩序,哪怕泰山崩於眼前,似乎也能被謝劍白不動聲色地解決。


    他是世上最強大的神仙,卻親手將自己束進囚籠,用嚴苛的教條困住自己。而如今,謝劍白那用於束縛自我的牢籠,仿佛傳來清脆的碎裂聲。


    謝劍白的眼眸幽深似海,他盯著虞惟,道袍下劍修緊實的身軀猶如野獸般緊繃,後背隨著呼吸而起伏。


    他的目光如此有侵占性,讓虞惟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危險。


    她嚐試動了動胳膊,謝劍白僅用一隻手,便足以鉗製住她的雙手手腕,讓她無處可退。


    謝劍白的狀態好像有些不對勁。和平常他淡然平靜的樣子不同,現在的男人氣息冷冽危險,仿佛麵具破碎,終於露出一絲他內心深處的暴戾和攻擊性。


    虞惟不懂發生了什麽,自然也不明白謝劍白為什麽忽然變得如此不開心,而且還露出這樣可怕的樣子。


    被男人的陰影籠罩在身下,這是一個弱勢而不利的位置,她就好像被猛虎摁在爪下的小貓咪。


    虞惟因為男人表現出的侵略性而有點不適,她的睫毛微微顫動,小聲地說,“謝清,你生氣了嗎?唔……”


    她的後半句話被咽了回去,因為謝劍白驟然縮短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謝劍白的呼吸炙熱地落在她的臉頰上,她看到他的眼底幽深不見底,仿佛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


    他垂著眸子,專注地盯著她的唇瓣、下頜與潔白的脖頸,仿佛用目光一寸寸丈量著她。


    ……糟糕,謝劍白好像也很想吃掉她的樣子?


    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劃過虞惟的臉頰,最終落在她的脖頸上。


    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皮膚下血管的跳動,虞惟雪白的肌膚很快泛起紅。


    脖子是人的致命弱點之一,這無疑是一個很危險的動作,在其他環境裏,這已經可以看作與威脅無異。


    可是,虞惟卻沒有任何危機感,甚至沒有做任何掙紮反抗。或者說,她的潛意識裏便相信謝劍白不會傷害她。


    謝劍白的氣息冷冽地圍繞著她,虞惟一開始隻感受到了他的冰冷和排斥,可是慢慢的,她察覺到他的氣息中似乎有一絲微不可聞的……恐懼?

    他為什麽會感到害怕?

    謝劍白抬起眸子的時候,對上的便是她那雙澄澈清亮的眼眸,那裏沒有任何恐懼,隻是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虞惟的胸脯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她薄唇輕張,用柔軟迷茫的語氣喚著謝劍白的假名。


    男人身上原本危險的氣息散去了,就好像他剛剛深陷在自己巨大的精神震蕩之中,直到此刻才突然清醒。


    謝劍白回過神,他怔然地看著她,似乎這才慢半拍地發現自己侵略性的舉動,和他們過於接近的距離。


    他鬆開她的手腕,身體驟然向後撤去,陽光重新灑在虞惟的身上。謝劍白呆怔地坐在虞惟的身旁,他的神情看起來迷茫而空白。


    “謝……”


    虞惟撐起自己,她剛想說話,便看到謝劍白眉宇微蹙,他側過身,忽然咳出一口血。


    和平時她吸食的鮮紅血液不同,謝劍白咳的血竟然是金色的。他捂住自己的嘴,可是金色的血液仍然不斷順著他的指縫落在地上。


    謝劍白似乎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反應,他越咳越厲害,直到虞惟看到他露在外麵所有的皮膚,從手臂一直到脖頸臉頰,都浮現出金色的咒印圖騰。


    圖騰猶如荊棘般纏繞緊縛著謝劍白,散發著金光,神聖卻讓人感到窒息,直到他逐漸平複,才漸漸散去。


    虞惟不了解修仙者,所以她不懂這到底發生了什麽。若是虞承衍在這裏,就會第一時間意識到,這是謝劍白道心不穩的表現,並且——很嚴重。


    謝劍白成仙萬年,五感皆失。他想要維護住自身精神平衡,需要比普通人下更大的功夫。


    他的道心在以鐵律、秩序、規矩所構造的框架中生長,他為自己活著而找到的唯一意義,便是剔除掉自己所有的人性與私心,將自己打磨成利器,奉獻給天庭和整個天下。


    而虞惟在心動的那一刹那,哪怕她不懂情為何物,仍然可以自由地隨心所欲,由本能驅使。


    她甚至不太懂自己的情/欲,分辨不出親吻和之前數次肌膚相親的吸血有何分別,卻仍然想親便親了,這對她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麽,卻不知道,她唐突的舉動會對謝劍白造成多麽嚴重地影響。


    謝劍白哪怕從未說過什麽,可是在生活中的實際行動已經足夠偏向虞惟了,隻不過,他可以告訴自己,這是他的職責,是他的責任,而與個人情緒無關。


    哪怕他心底深處十分清楚自己麵對虞惟的時候,他的態度是和之前他處理公事時是有天差地別的差異的。


    他可以欺騙自己很久,可是虞惟卻親吻了他,強行扯下了他這段時間以來的自欺欺人。


    一切都在失控,那讓謝劍白感到恐懼。


    他的理性告訴他,他該將失控的一切拽回正軌,比如——解決讓他失控的源泉。


    可是麵對虞惟的時候,他的心底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意,他做不出傷害她的事情,甚至連這種念頭都無法升起!

    他對虞惟有好感。


    當這個念頭出現在謝劍白的腦海裏時,他失衡了。


    無心之人動了情,謝劍白道心不穩,精神震蕩,連帶著身上無數道禁製反噬,以刻入骨髓的痛苦換取冷靜。


    這一世謝劍白所受到的震蕩比前世還要大,前世他和虞惟自由戀愛,水到渠成。可是這一世,謝劍白在沒見到虞惟之前,就已經從虞承衍那裏得知了所有事情。


    他對自己成親生子的未來感到荒唐而不可置信,從一開始便以否定的態度接近虞惟。


    謝劍白明明窺探到了自己的命運,卻仍然走上了相同的道路,這對他的道心影響更大。


    男人喘息著,他抬起頭,看向一旁神色迷茫卻又有點擔心他的虞惟,謝劍白薄唇輕抿,眸光閃動。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是最後撥亂反正的機會。


    虞惟不懂修士,可是她看到謝劍白第一次露出如此明顯脆弱的神色,他的眼神裏有一絲冷靜的悲傷,更多的是決絕。


    她的心髒重重一跳,在這一刻,虞惟忽然意識到,謝劍白又要逃跑,就像是之前在雪島的那一次!

    可是這次有什麽地方不一樣,就好像……如果放任他離開,她會永遠失去什麽。


    在謝劍白做出其他舉動之前,虞惟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甚至在此時無師自通,調用煞氣擰成麻繩,將他們兩人的手腕緊緊纏在一起,杜絕他跑掉的可能。


    在謝劍白驚愕的目光中,虞惟蹙起眉尖,她前傾身體,凶巴巴地說,“你又要跑了是不是!”


    “虞惟,放手。”謝劍白低聲道。


    “我就不放,你這個家夥真是奇怪,你到底在想什麽,我一點都看不出來。”虞惟嘟囔道,“你若是不開心的話,直接說不好嗎?我又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


    謝劍白抬起眸子,他對上虞惟的貓兒眸,又很快側開目光。


    “……你為何要這樣做?”過了半響,虞惟聽到他低低的開口。


    “做什麽?”虞惟迷茫了。


    謝劍白不得不轉回目光,他看著她,目光又滑向她的嘴唇,什麽都沒說,虞惟卻明白了。


    “你是說這個嗎?”虞惟指著自己的嘴唇,她無辜地說,“看到你的嘴唇很軟,想試試咬一下,就咬了呀。我不是經常咬你的嗎,為什麽你這次生氣啦?”


    謝劍白定定地看著她,他深深地運了一口氣。


    “隻是因為如此?”他低聲道,“你總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若是想咬別人,也會同樣這般做了?”


    謝劍白好像真的生氣了,可是虞惟還是有點迷茫的,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因為什麽不開心。


    “我想與你做什麽,又和別人有什麽關係,別人是誰呀?”她疑惑地問。


    “不知道。”謝劍白冷冷地說,“也可能是宋雪深吧。”


    也很有可能是蕭翊。蕭天尊在天界異性緣極好,天界大半仙子都愛慕他。隻不過虞惟還沒見過蕭翊,好像現在提了也沒什麽意義。


    一聽到謝劍白的話,虞惟的臉都疑惑得皺了起來。


    “宋雪深?我為什麽要咬他?他聞起來那麽寡淡,吃起來一定也不香。”虞惟疑惑地說,“我隻喜歡你呀,啊,還喜歡虞承衍。可是他又不能咬,其他人我也沒什麽興趣,我隻想咬你呢。”


    虞惟所說的喜歡,應該是更廣義的那種。可是她還是感覺到謝劍白原本緊繃的氣息驟然放緩了,情緒似乎也緩和了下來。


    她還是有點不懂,很真誠地說,“你不喜歡被人碰嘴唇?不然為什麽要生氣。我聽說其他妖族也一樣很多地方都有地方不讓碰,像我這樣怎麽摸摸都可以的妖族很少見呢。”


    “不要說這樣的話,我也沒有生氣。”謝劍白無奈道,“隻是你做的事太唐突,這是很親密的事情,不能這般隨意。”


    謝劍白說了一段話,虞惟耳朵自動過濾,隻聽到他說沒有生氣。至於親密——她覺得他們很親密呀。


    “噢。”她說,“既然你沒有生氣,那可不可以再親親?”


    謝劍白:……


    他真的要瘋了。


    作者有話說:


    蕭翊:聽我說謝謝你,我的老夥計,平時都不給我一個眼神,這種時刻想起我了

    ,


    看到有寶寶問什麽時候完結,差不多是這個月末吧,這個月接下來的劇情基本都是父母愛情瘋狂撒狗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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