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落日與玫瑰,我和你◎


    檀香嫋嫋, 陽光斜斜映入室內,光線所到之處,微塵淺淺地浮在空氣中。花瓶裏的月季花燦爛盛放, 晶瑩的水滴劃過花瓣紋理,倒映出室內的光景。


    環境安靜得薑沫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手被陸雲和牽著,戒指被套在手指上, 緩緩推入, 冰涼的觸感真實到薑沫無法忽視,這一刻的感官是如此敏銳,敏銳到幾乎可以感受到指環內壁的痕跡。


    她似乎看見了當年陸雲和拿著戒指一筆一劃刻字的模樣,手工刻字的方式對工匠的要求極高, 費時更久,他卻十分有耐心, 神情專注地刻著那枚小小的鑽戒,窗外的月亮升起又落下,他的目光卻始終凝聚在他手裏的鑽戒,仿佛那就是他的一方世界。


    “身份證有帶在身上嗎?”


    陸雲和的聲音將薑沫拉回現實,她沒有多想:“有。”


    “那走吧, 領證去?”


    薑沫一怔:“這麽急?”


    “事不宜遲。”


    陸雲和起身, 抄起車鑰匙, 一副立刻就要驅車載她去領證的架勢。


    薑沫拉住他, 示意他看牆上的掛鍾:“這位資本家, 您好,容我提醒一下,這個時間點民政局不上班。”


    陸雲和從容地笑笑, 坦然道:“抱歉, 有點急。”


    意識到現在是飯點, 陸雲和問:“中午了,出去吃?”


    薑沫看外麵日頭正盛,說:“不想出去,外麵好熱,我怕妝花了,到時候領證拍照不好看。”


    “那我讓人送兩份午餐上來。”陸雲和從善如流道。


    薑沫沒有意見,等待期間百無聊賴,看見辦公桌上有本老黃曆,順手撈過來翻看。


    老黃曆上有每日宜忌之事,薑沫靈機一動,問道:“對了,SKY的時裝大秀籌備得怎麽樣了?大概哪個時間段舉辦,我給你挑個黃道吉日。”


    陸雲和:“不必了,我不信這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集團時裝大秀那麽重要,萬一選了個諸事不宜的日子,把大秀搞砸了,你集團總裁的位置可就坐不穩咯。”


    一想到陸雲和因為大秀失敗被拉下馬的場麵,薑沫沒能抑製住語氣裏的幸災樂禍。


    陸雲和目光掃過她的臉,揶揄道:“你似乎很期待這樣的結果發生。”


    糟糕,喜形於色了!


    薑沫吞咽口水,收斂表情,否認道:“哪有?嫁給你我可就是富婆了,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當然希望你好了。”


    “你能這麽想我很欣慰。不過,一榮俱榮就好了,其它的不必。”


    陸雲和直視著薑沫。


    他的目光溫和而堅定。薑沫試圖從其中找到撒謊的跡象,可是沒有。


    不知道是他的演技太過高超,還是準備得太充足,薑沫覺得,似乎他才是那個步步為營的獵人,而她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淪陷。


    不要再陷進去了。


    他的眼眸是深海,薑沫怕自己溺進去,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不與他對視。


    為掩飾自己的失態,薑沫胡亂地翻著日曆。


    正巧陸雲和的助理送來了午餐,陸雲和沒有再注視著她,薑沫輕籲一口氣。


    日曆翻到當前月份時,薑沫注意到日曆上有各種圈圈畫畫的筆跡。屬於今天的日子被重點圈了出來,在“宜嫁娶”三個字下麵畫了紅線標注。


    薑沫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舉起日曆指著圈圈笑眯眯問他:“不信這個?”


    陸雲和絲毫沒有被戳穿的尷尬,若無其事地拆開午餐飯盒放到她麵前:“吃飯了。”


    薑沫不禁感歎他的表情管理真是到位,做總裁可惜了,應該去做影帝。


    吃過午餐,在陸雲和的辦公室小憩了一下,下午上班時間,兩人去辦了相關資料,就去民政局領證。


    拿著紅本本坐回車裏時,薑沫還有種踏在水麵的不真切感覺。


    這就領證了,這麽快?

    是被那顆戒指的故事感動了嗎?不不不。


    也許是一時腦抽,被錢迷了心竅吧。


    “領了證,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出於尊重,回去跟長輩們吃頓飯,告知他們一聲吧?”


    薑沫搖頭:“我不需要。薑家那邊要我嫁出去隻是想拿到錢。你隻要把錢給到位了,我嫁給誰他們根本不在乎。”


    大概是沒料到薑沫這麽直接把事情攤開了說,陸雲和一時語塞。


    車內安靜了幾秒,薑沫像是下定決心般,轉頭看他:“你那邊需要跟他有個交代的話,就一起去吧。”


    那個他是指陸銘佑,兩人心照不宣。


    薑沫心想,別有目的地嫁給他,又敲詐了他一大筆,總要配合一下,盡一點作為妻子的義務。


    算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陸銘佑了。那個人倒是時不時地會給她打電話,彰顯他作為親生父親的一點關心。


    薑沫卻不愛接他的電話,回應的語氣總是十分冷淡。


    不然呢?一個丟棄了她的親生父親,僅靠言語上的關心就可以彌補她受的傷害了嗎?現在的關心,不過是他減輕愧疚感的手段而已。


    她才不會滿足他。


    不會原諒他的,無論是小時候的丟棄,還是三年前他對哥哥的放棄,都不可原諒!

    想到這些,她又有點期待了,她的親生父親見到她時又會作出怎樣的表演,是虛假的感動,還是做作的愧疚表情?


    到陸園時正是日落時分,複古式建築被夕陽鍍了一層金色,像幾千年曆史裏巧奪天工的古老宮殿,在時間的長河裏靜穆地矗立著。


    很久未曾踏足陸園,這裏麵的一草一木似乎未曾改變過,就連院子裏的芒果樹也如記憶般的模樣,隻是現在未到時節,樹上隻有葉子,沒有果實,因為秋天的關係,染上了幾分蕭瑟。


    陸園占地麵積大,光是每日清掃、花草打理就要費不少功夫,因此園內雇了不少傭人。秀姨是其中資曆最老的一位,薑沫也不知道她到底在陸園做工做了多久,隻知道自打她出生以來,秀姨便一直在陸園了。


    “陸先生和薑小姐回來了。”秀姨正在擦院子裏的桌子,看見陸雲和和薑沫立刻露出笑容,“老先生正在後院打理花田,我去跟他說一聲。”


    陸園什麽時候有了花田?薑沫疑惑。


    陸雲和喊住她:“秀姨,請等一下。”


    似乎一眼看穿了薑沫心中所想,陸雲和解釋道:“父親在後院開辟了半畝田地,用來種植玫瑰花。要不要去看看?”


    薑沫沒有拒絕,主要是她心裏有點訝異,以前的陸銘佑一心都撲在工作上,一天24小時恨不得都待在公司裏,現在退居幕後了,居然有閑心擺弄花花草草了?

    把公司交給陸雲和,他就這麽放心嗎?

    薑沫一路神遊,直到陸雲和一聲“到了”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大片盛放的玫瑰映入眼簾,微風拂麵,花朵搖曳生姿,嫩粉、香檳、鵝黃、絳紫、橘紅色的花浪層疊湧起,濃鬱的玫瑰花香在空氣中被風稀釋,淡淡地飄著。


    好美!


    薑沫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隻是當目光觸及蹲在花田中的人影時,薑沫的笑容淡了幾分。那人穿著輕便的服裝,袖口褲腳都挽起,戴著草帽,手上套著手套,正在修剪花枝。


    陸雲和將薑沫的神情看在眼裏:“這些玫瑰花是父親自己種的,從施肥、澆水、分株、修剪到除蟲,一步都不假他人之手。他總說,等你看見花開的時候,一定會很高興。隻是沒想到,這幾年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你一直沒有回來。”


    薑沫一眨不眨地盯著陸雲和的眼睛,他的眼神沒有一絲遊移的痕跡,他說的是真的。


    她的內心忽然就跟打翻了醬料碟一樣,五味陳雜,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陸雲和揚聲喊道:“爸。”


    聽到陸雲和的聲音,花田裏的陸銘佑抬起頭,看到他倆時,又用手抬了抬帽簷,於是他掩飾不住的笑容暴露在陽光下。


    “來了。”


    薑沫沉默地注視著陸銘佑,他臉上的皮膚比以前黑了不少,是風吹日曬的那種健康又透著紅的膚色,更加證明了陸雲和所言不虛。


    陸銘佑是長輩。出於禮貌,理應薑沫先開口叫人。


    薑沫嘴唇張合,頂著陸銘佑包含期待的眼神,叫了聲:“陸叔叔。”


    陸銘佑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失望,卻沒有一絲責怪薑沫的意思。自打小時候將她送人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失去了做她父親的資格。現在她跟雲和結婚,他奢求她能跟著雲和喊一聲爸爸,她不願意也在情理之中。


    陸銘佑極力無視內心的悲戚,強顏歡笑,討好地將手裏的玫瑰花遞給薑沫:“給。”


    盛放的卡布奇諾玫瑰色調柔和,很容易讓人忽略美麗的外表下尖銳的刺。


    薑沫沒有接,那隻手在空中停滯了幾秒,悻悻地往回縮。


    陸雲和忽然伸手:“我幫她拿著吧。”


    他的語氣如春風化雨,尷尬的氣氛淡化了幾分。


    薑沫下意識攔住:“別,有刺。”


    柔軟細膩的手心擦過陸雲和的手背,他側目,唇角因薑沫的舉動而溢出笑意。


    薑沫不自然地收回手,偏頭躲開他的目光。


    陸銘佑這才反應過來玫瑰花刺還沒拔,縮回手:“沫沫說得對,你這雙手可是要畫設計圖的,別被刺紮著了。”


    他將玫瑰花束隨手放到一旁,用手背蹭了蹭額頭的薄汗:“時間差不多了,我燉的湯應該好了,我去看看。”


    陸銘佑的影子斜斜落在地上,形單影隻,離開時的背影有些落寞。


    薑沫看了一會,胸口好像被輕輕撞了一下,有點不舒服。


    “如果一直沉溺於過往的悲傷,就會錯過眼前的美好。”


    薑沫看向陸雲和,一板一眼道:“我沒有悲傷。”


    那個人根本不配影響她的心情。


    陸雲和輕笑,目光看向不遠處的一株玫瑰花,一隻蝴蝶翩翩然落在花上。


    “是嗎?”


    他輕飄飄的反問,聽在薑沫耳朵裏像在懷疑她的話。


    薑沫站得板直,雙手扶著陸雲和的臉龐,將他扭向自己。


    陸雲和很是配合,微微低頭,看著薑沫的眼睛。


    薑沫眼睛一眨不眨地強調:“我才沒有因為無關緊要的人失魂落魄。你說的美好我都看見了,玫瑰、落日還有蝴蝶。”


    “還有呢?”


    還有?


    薑沫的目光迅速掃過整個花田,有什麽被她錯過了嗎?

    “你再仔細看看?”陸雲和說。


    下一秒,薑沫的下巴一熱,她的目光被一股溫柔的力道帶回,撞進陸雲和的眼眸。


    於是,薑沫在他深邃的眼眸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而她自己的瞳孔裏也被對方的身影裝滿。


    兩道頎長的影子投在地上,略有交疊。


    心隙入水,溫瀾潮生,薑沫眼睫顫了顫,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地上的卡布奇諾玫瑰撞入眼簾,被隨意地放在地上,枝與枝之間散亂交疊,花瓣沾了塵土,莫名多了些楚楚可憐的氣息。


    可是它有什麽錯呢?

    薑沫蹲下想把花撿起來。


    這一次換陸雲和攔她:“刺還沒剪。”


    薑沫無所謂道:“沒事,我會注意的。”


    “用這個包著吧。”


    一塊藍色的真絲布料遞到眼前,右下麵的品牌標簽彰顯著這件物品不菲的價值。


    薑沫抬眸看了他一眼,白淨的襯衫領子空蕩蕩的,原本屬於那裏的領帶被拆下來,給她用來包裝花束。


    這未免太奢侈了!

    見薑沫在發愣,陸雲和屈膝蹲下,用領帶將花枝纏在一起,繞了一圈又一圈,包得嚴嚴實實遞給她。


    “你這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薑沫語氣狀似惋惜,手上動作卻很誠實,直接接過花來,笑眯眯地聞了聞。


    陸雲和伸手:“那還我?”


    “不。”薑沫單手將花束背到身後,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掌心,“欠你一條領帶,回去賠你。”


    “不必了。”陸雲和順勢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起來,“花是他送你的,看在花種得不錯的份上,至少對他表現得和善一點。畢竟他是你的……”


    最後一句話在接收到薑沫飛過來的眼刀後,陸雲和識相地將到嘴邊的“父親”收回,改為:“長輩。”


    薑沫晃了晃花束:“看我心情。”


    走回別墅內堂,秀姨正要上樓,互相打了招呼後,秀姨笑笑說:“老先生讓我上去為兩位收拾一下房間,今晚就在這住下,免得來回奔波。”


    薑沫汗毛一豎,還要在這過夜?

    陸雲和謙謙有禮;“有勞。”


    秀姨轉身上樓後,薑沫拽了拽陸雲和的袖子,小聲嘀咕:“我們坐會就走好不好?別在這過夜。”


    陸雲和抽回手,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袖:“看你表現。”


    這是在報複她剛剛那句“看我心情”呢。


    哼,小肚雞腸的男人!

    作者有話說:


    大家端午吃粽子了嗎?節日快樂哈。


    明天上夾啦,當天不更新哈。後天的更新到時候提早到0點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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