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姑娘的心思
第3章 小姑娘的心思
街邊的早點自是比不上酒樓的精致,齊欒心中雖有淡淡的嫌棄,可往日比這更粗糙的食物也不是沒有遇見過,他並不怎麽在意,隻是擔心自幼錦衣玉食的雲若妤,能否吃得下這粗茶淡飯。
齊欒抬眸看去,隻見雲若妤握著小勺,一點一點的喝著粥,麵上沒有半分不適。
他淺淺勾唇,飛快的解決掉麵前的兩籠湯。
雲若妤胃口淺,用了一碗粥便停了手,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他。
齊欒早起折騰了那麽幾個時辰,早就餓得不行,兩籠湯包下去也不過是墊了饑,隻是時辰已經不早,再過不久便要用午膳,齊欒得這時辰頗為尷尬。
他捏著筷子開始思考,若這會兒再吃,會不會錯過午膳?
雲若妤看著齊欒那風卷殘雲的模樣,心中明白他還未吃飽。
便又點了兩個素菜包子推到齊欒麵前,“夫君,你吃這個。”
齊欒隨意看了眼麵前兩個白白胖胖的大包子,未曾有什麽動作,頗為疑惑的問道,“為什麽是素菜包子?”
“因為肉餡的貴。”雲若妤解釋的非常平靜。
齊欒聽見這回答,隻覺自己是在問廢話,他本想說早膳他來付錢,但隨即想到,他們十兩銀子都需要用半年,想來在雲若妤的臆想中,他們也沒有多麽富裕。
多說多錯,一動不如一靜,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這幾日相處下來,齊欒唯一能清楚明白的便是公主殿下對督促他念書非常執著。
雲若妤見齊欒沉默心中難受不已,她也不想的,她知道夫君不愛吃菜包,隻是如今情勢所迫,也隻能委屈夫君。
雲若妤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把裏頭所剩無幾的銅板翻出來放到桌上,低聲解釋道,“一共隻有六枚,我們隻能吃素包。”
齊欒聽到這不受控製的瞧向攤主身邊的招牌,隻見上頭白紙黑字寫著:肉包五文,菜包三文。
他看到這兒嘴角抽了抽。
合著公主殿下這是多花四文都舍不得?
但齊欒也清楚若非因為這招牌,他也許這會兒還吃不上早膳。
雲若妤滿臉的心疼和糾結,看的齊欒恍恍惚惚,若他不是當事人,隻怕真要以為自己是個小可憐。
隻是這六個銅板,還真不能花,齊欒揉了揉額角,輕聲問道,“就沒有別的錢了嗎?”
雲若妤聽見這話,又低著頭開始翻找,她就差埋頭到荷包裏,但無論她怎麽努力把荷包翻個底朝天,都一無所獲,“夫君,我真的隻有這六枚銅錢。”
齊欒抬手扶額,瞬間明白他和雲若妤又在雞同鴨講,他當然知道隻有六枚,無論她怎麽找也是找不到多一枚的,因為這銅錢是錢監鑄造新幣時候特製的,並不在市麵上流通。
莫說金陵城內,便是整個大辰,籠統也不過六枚,珍貴非常。還全都在雲若妤手中。
拿這銅錢去買包子吃?
齊欒都怕自己要噎死。
“我知道夫君不愛吃菜包,可我隻有六文錢,若是買肉餡的,隻能買一個。”雲若妤數了數手中的銅板,開口和他解釋,“六文錢就能買兩個素包,夫君也可以吃飽些。”
雲若妤衝著齊欒展顏一笑,差點兒晃花了齊欒的眼。
齊欒知道雲若妤不明白這些銅錢的珍貴,如今跟她說這六個銅板價值連城也沒有任何的意義,可齊欒卻清楚的了解了一件事,雲若妤給他的,是她擁有的全部。
便是隻有六枚銅板,也想著要給他買兩個包子。
“為何不自己留下一枚。”齊欒有些恍惚的問道,明知雲若妤如今的行為根本不能用常理來判斷,可他就是克製不住要想入非非。
內心那些忽然冒出來的小心思,也唯有齊欒自己清楚,但雲若妤根本不明白齊欒問這話的糾結情緒,語氣歡快的回答道:“兩個包子比一個包子更能吃的飽些,你吃飽了才有力氣念書呀。”
齊欒:“……”
他到底在瞎想什麽?
“八月秋闈在即,夫君可一定要努力念書,萬萬不可懈怠。”雲若妤溫聲軟語的囑咐,就像是金陵城中再是普通不過的萬千學子的家眷一般。
有著最虔誠的心願,最美好的祝願,以期她們的夫君可以金榜題名。
可齊欒卻半點沒覺得感動,隻覺得頭疼。
如今快要五月,距離八月秋闈沒幾個月光景,五公主如今這狀況,也不知何時是個頭,平日裏哄著她看看書也就罷了。
若她一直不好,難不成到了八月,自己真要去貢院參加鄉試?
先不論禮部讓不讓他參加,便是破格讓他去鄉試科考,屆時榜上無名他豈不是丟臉丟大發了?
到時候他不是又要被雲若妤念叨?
齊欒思及此一個激靈,飛快勒令自己打住這可怕的想法。
他擦了擦腦袋上的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雲若妤影響,怎麽自己這幾日的想法也逐漸變得不正常起來?
“待到夫君秋闈中舉,來年春闈進士及第,金榜題名,當上大官步步高升……我就能買的起抱月齋的核桃酥了呢。”
雲若妤的聲音很是歡快,連帶著齊欒也被她蠱惑,隨同她一塊兒暢想未來,隻是她話拐的猝不及防,讓齊欒瞬間清醒過來。
合著公主殿下這般努力督促他念書,隻不過是為了抱月齋的核桃酥?
他是要誇雲若妤聰明嗎?還知道放長線釣大魚?
“公…娘子,你可知科舉三年一次,全國學子數以萬計進京趕考,學子們寒窗苦讀十年,但能榜上有名的卻是少之又少……”齊欒說這話的本意是想讓雲若妤明白,科舉並非那麽容易的一件事,高中會元而後進士及第,更是非常罕見的事。
雲若妤當然知曉科舉艱難,但她對齊欒非常的有信心,非但沒有因為這些話杞人憂天,反而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我知道呀,但是我相信夫君一定可以金榜題名的。”
齊欒:“……”
他其實一點都不相信自己。
“夫君難不成是擔心自己落榜,所以才會這般說?”
齊欒心裏擰巴的不行,不願在雲若妤麵前承認自己念書不大行,可痛定思痛依舊狠狠點頭,免得雲若妤太過期待,真要他考個狀元回來。
誰知雲若妤卻抓起麵前的菜包往他手裏一放,認認真真道:“夫君日後再多加一個時辰早課吧,多花些時間念書,一定可以金榜題名。”
然後,她就能吃上核桃酥。
雲若妤如是想著,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齊欒看著手中的包子哭笑不得,他為什麽要嘴賤?
什麽都不說不好嗎?
……
雲若妤說到做到,用完早膳便牽著齊欒的手急匆匆的回府,一進府門就看到等在門房處的工匠們,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夫君,這些人是你找來的嗎?”
齊欒自然也見著了,這是他早上誤以為雲若妤把廚房拆了才讓人喊來的,後來他們便出了門,就沒來得及安置這些工匠。
如今聽雲若妤問起,齊欒都不知道要怎麽解釋才好。
總不能說是因為他以為她把廚房給拆了,未雨綢繆喊得吧?
羅察也是個蠢貨,發現廚房沒事,也不知道把人給遣散了,留在府中做什麽?
“夫君是喊他們來修繕房子的嗎?”雲若妤的聲音裏充滿著驚喜,“我這幾日還在擔心這件事,現在看來是白擔心了,原來夫君都放在心上,已經開始著手辦了呢。”
齊欒聽得一頭霧水,他想到了什麽?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修哪裏的房子?”
他這府邸還有需要修繕的地方嗎?
“自然是我們自己的房子呀。”
齊欒指了指將軍府,他們的房子不是在這兒嗎?
“這是別人的房子,借給我們暫住,渡過難關用的。我們總不好一直住在別人的房子裏。”雲若妤說的認真。
齊欒就在這時候想起她時常念叨被前陣子一場大雨衝垮的,距離金陵城外二十裏的鄉下茅草屋。
這,怎麽還記得?
齊欒隻覺得匪夷所思。
“我本想著明天去找找工匠,既然夫君已經找來,那就再好不過,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帶他們去吧。”
雲若妤說風就是雨,想起一出是一出。
齊欒連忙把人給攔住,金陵城外二十裏,她以為是多近的距離?隻要走過去就能行嗎?
“既然是要修屋子,當然要好好打算。”齊欒從來沒有一刻覺得自己的口才是那麽的好。
他勸說雲若妤讓這些工匠們先回去,讓她不要操心,把這件事交給他來辦,一定會把房子修得妥妥當當的。
“那夫君打算什麽時候去辦?”
“這修繕房屋需要動土,得看黃曆才行。”齊欒一邊哄著雲若妤往回走,一邊給躲在暗處的羅察打手勢,讓他把這些工匠們先帶走。
雲若妤一聽也覺得挺有道理,隻是她不願寄人籬下,這才著急了些。
“修繕房屋一定要從長計議,要看黃曆選日子動土,還要準備銀兩,這都是急不來的。”齊欒巧舌如簧的說道。
聽得雲若妤都忍不住讚歎他厲害。
齊欒麵上一片冷靜,實則內心慌得不行,他知道的也就這麽點兒,在掰扯下去估計都要露餡,他滿以為提到黃曆和銀子,雲若妤能打消這個念頭。
可沒想到雲若妤比他還要能打算,“這我都已經想好了,我們不是還有一筆銀子?是那人贈與我們的,隻是無功不受祿,他已經把屋子借給我們落腳,我們怎麽好收他的銀子?”
“我原本是想著還回去的,但現在非常時刻,我們就當是問他借的,先把屋子修繕好,到時候我們搬回去住,欠的銀兩再想法子慢慢的還。”雲若妤的心裏就像是壓著幾塊大石頭似的喘不過氣起來。
她迫切的想要改變如今的生活。
齊欒倒是沒問雲若妤怎麽想法子慢慢的還,他就沒把雲若妤說的話放在心上。
如今想的也簡單,隻想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娘子說的是。”齊欒溫聲軟語的哄著她,但雲若妤卻牽著他的手去書房,告訴他這事兒必須早做打算。
雲若妤坐在書桌前攤開一張宣紙開始寫東西。
她寫字的時候一絲不苟,分外認真。
齊欒就站在她身後看,她的字清新飄逸,一筆一劃皆是風采,非常的漂亮。他看了許久才曉得雲若妤是在規劃日後的家用。
隻見上頭清晰的寫著日後規劃,大到修繕房屋和書院束脩,小到置辦物品和采買。
事無巨細,看的齊欒頭疼。
“夫君為何這般表情?是覺得這上頭有什麽不妥之處嗎?”
“沒有。”齊欒在上頭看見絲線,還以為是雲若妤想要買回來打發時間的,便也沒有多問,“你自行決定就好。”
他還是想辦法解決這個房屋的問題吧。
公主殿下惦記的有些厲害。
雲若妤有午休的習慣,齊欒便趁著她小憩的時候把羅察喊來,讓他去置辦一處房屋,“距離金陵城外二十裏,你找個符合五公主條件的去辦了。”
羅察還是頭一回聽到這種要求,這麽遠的地方,去辦什麽?
“將軍的意思是,找塊地蓋一間房?”
“去看看有沒有什麽沒人住的屋子,連同地契一塊兒買下,然後找工匠去修繕一番。”齊欒隨意吩咐道,隻當是早做準備,找塊地蓋新的,到時候被追問為何方圓幾裏隻有他們一戶人家。
他怕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出理由來。
羅察雖覺得奇怪,但也沒忤逆上峰的意思,得了命令之後就飛快去辦。
雲若妤不在,齊欒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閑。
可她醒過來之後,齊欒就沒有那麽好的待遇,隻能被迫念書,當然他除了看書看得頭疼,還真沒有什麽別的損失,每當他不耐煩的時候,雲若妤便會溫聲軟語的哄他。
便是齊欒也差點兒把持不住,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
但這一切美好,卻在宮中來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傳旨的太監是順帝身邊的內監夏總管,一般旨意根本不需要夏總管親自過來。
齊欒明白這是順帝要召他入宮詢問雲若妤的情況。
“夏公公稍等,容臣去換上朝服。”
“齊將軍不用忙活,皇上有命宣您即刻入宮,這換朝服著實耽誤功夫,萬一再刺激到五公主就不好了。”夏總管叫住齊欒,輕聲說道。
齊欒聽到這話又想起雲若妤醒來那日,因為順帝穿著龍袍,避親生父親如蛇蠍的模樣。
他隻覺得眼前一黑,莫非陛下今日是要秋後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