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是說你傻
第三十六章 我是說你傻
千澤城的夜漸漸深了,喧囂卻不曾褪去。
葉季白穿梭在人流中,走得特別快。
孟清和一路小跑緊跟著。
葉季白這麽大一個人,還能丟了不成?
孟清和怕的是他喝醉酒發酒瘋。
今晚的事怪她,她這豬腦子啊,怎麽就把葉季白給丟下了呢?
葉季白上了小橋,橋頭有耍把戲的,人挨著人,十分擁擠。
孟清和很快被擠出人堆,差點從橋欄上一頭栽進河裏去。
震天的驚呼聲、叫好聲、笑鬧聲……好似將孟清和罩在一個逼仄的籠子裏,無論她如何呼喊,都得不到葉季白的回應。
葉季白從仙客來酒館出來之後,一直不曾回頭看一眼。
孟清和眼見著他消失在人群中,心底莫名空落落的,竟是有些難過。
原來被人丟下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好不容易擠出看熱鬧的人堆,已經找不到葉季白的身影。
孟清和心情鬱鬱,也懶得再找了。
那麽大的人了,真要發酒瘋,丟的也不是她的臉。
至於雲山派的臉,今天丟是丟,後天摘星大會上丟也是丟,又有什麽差別?
孟清和還要感謝葉季白陪她一起丟呢。
想通這一茬,孟清和心情好了不少,轉身去橋頭看雜耍。
無外乎是一些頂碗、吞刀、吐火、疊羅漢、耍酒壇之類,孟清和跟著人群吆喝了幾聲,覺得無趣。
橋上人太多,孟清和沿河邊走了一段路,打算從另一座橋繞過去。
一個人在街上逛著多少有些沒意思,不如早些回去洗洗睡了。
這條河上遊就僻靜了許多,橋頭倒也有支攤子做生意的,但往來的人卻是看不見幾個。
偏偏這為數不多的人裏麵,孟清和看到了葉季白的身影。
你說巧不巧?
葉季白坐在一張簡陋的木桌旁,酒壇子放在桌上,還未開封。
這是一個說書的攤子,瘦骨嶙峋的說書人一手捋著小胡子,一手握著醒木,口若懸河,唾沫橫飛。
說的是很久以前仙界的故事。
“話說雲山派孟長老祭出上古神兵驅雷劍,掐訣念咒,頃刻間,天雷滾滾,電光穿梭於厚重雲層之中,眨眼便至身前,隻聽一聲叱喝,驅雷劍淩空而起,引雷電灌入其中。
——殺!
孟長老虛浮在仙山之上,指訣往前一探,驅雷劍便如長了眼睛一般,朝墮仙掠去。
驅雷劍所過之處,雷鳴震耳,電光如刀,劈得那些墮仙連連敗退,毫無招架之力……”
墮仙,是指犯了天條被貶到凡間的仙家,也不乏自甘墮落為凡夫俗子的仙家。
聽說那位雲山派的孟長老,就是自請入凡。
而往往自願墮仙者,多與情有關。
這都是陳年舊事了,此刻聽說書人娓娓道來,仍有身臨其境之感。
葉季白聽得專注,孟清和竟不知他還好這口,悄悄走到他身邊的凳子上坐下。
一個穿著破舊長衫的男孩過來對孟清和行了一禮,給她倒了杯茶水。
這種小攤子也就靠收點茶水錢混日子。
孟清和出門沒帶錢,她指了指一旁的葉季白,“一起算。”
葉季白終於瞧了孟清和一眼,雖沒說話,卻也沒趕她走。
孟清和討好說道:“沒想到咱們雲山派還出過這麽厲害的人物。”
“你不是將雲山派的古籍卷宗都翻了好幾遍嗎,怎麽連這都不知道?”
“呃……”孟清和語塞,她就不該說話。
“跟個人都能跟丟,你出門沒帶腦子嗎?”
孟清和就知道,葉季白雖然沒回頭,但他知道自己跟在後麵,那他還走得飛快?
“跟丟了也不找,既然如此,你一開始為什麽要跟過來?”
葉季白越說越激動,聲音都拔高了不少。
看來真的是憋了一肚子氣。
孟清和縮了縮脖子,聽他這麽一分析,自己似乎是給他造成了二次傷害?
怎麽跟個受氣小媳婦似的?
可……葉季白要是等一等她,回頭看一看她,她能跟丟嗎?
不過,會不會葉季白並不是在聽說書,而是在這裏等她?
行吧,又得哄。
孟清和輕輕摸了摸葉季白搭在木桌上的手背,“別生氣了,從現在起,我一定好好跟著你,我保證不跟丟,跟丟了也會把你找回來。”
葉季白沉著臉不理她。
醒木一拍,“王朝更迭,國之興衰,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渺渺塵海,眾生浮沉,生老病死,早有定數。”
這段話孟清和在雲山派的卷宗裏也看到過,據說是孟長老於睡夢之中,天帝點撥他之言。
孟清和問葉季白:“你信命嗎?”
葉季白手指微蜷,“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信的話,活得便灑脫些,不信的話,難免自尋煩惱。”
“看樣子,你倒是信命的人。”
“你是在說我灑脫嗎?”
“我是說你傻。”
還能開玩笑,也就是說葉季白沒那麽生氣了。
孟清和得寸進尺,盯著桌上的酒壇,咽了咽口水:“這酒……”
葉季白丟了幾個銅板到桌上,提起酒壇,起身便走。
嘖,小氣。
孟清和撇了撇嘴,追了上去。
說書人好不容易盼來了兩位聽眾,眼見這倆人要走,一骨碌從椅子上站起來,拍著醒木喊道:“兩位客官請留步,老夫這裏還有很多故事呢,接下來就要講到魔界了,哎哎哎……別走啊……”
不知是葉季白走得慢了,還是孟清和跟得緊了,街燈朦朧處,地上長長的影子挨得很近。
葉季白沒有往萬裏客棧走,而是往城外去。
這個點,千澤城的城門早已關閉,葉季白走到一處隱蔽的城牆下,抬頭望著高牆之上的夜空。
月朗星稀,明天應是個好天氣。
孟清和隱約猜到葉季白要幹嘛,趕緊抓住他的手臂,“你要翻牆?”
他來此處,總不可能隻是為了賞月。
葉季白低頭看了孟清和一眼,“一起?”
孟清和能說不一起嗎?
葉季白攬著孟清和的腰,踩著石牆飛掠而上。
城牆上守城的官兵隻覺眼前黑影閃過,揉了眼睛細看,卻是什麽也沒有看到,估摸著是那不長眼的鴉雀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