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遠回憶
晨夕不會對陸許文這個名字陌生,有段時間,我幾乎天天都在她耳邊念叨著陸許文,就像是魔怔了似的。
晨夕拿著啤酒的手在空中一頓,然後涼涼道:「沒白浪費你這張動過刀的臉。」
我和晨夕是彼此最好也是唯一的閨密,我的所有事她都知道,她的事我也都知道。
我們從小就認識,她和我一樣小時候被人販子拐了,但她比我幸運多了,她的父母砸鍋賣鐵的、天南地北的、一直在找她。
直到她十二歲,才找回她。
她父親眼含熱淚抱住她的那一刻,我有過一丁點齷齪的心思,我嫉妒她。
當然我從來沒跟她說過這些。
「我這張臉比不上你這張純天然的。」晨夕是個大美人,天生的,長的就是好看。
用晨夕的話說就是,「老天爺是公平的,給你一個會學習的腦子,給了我一張美麗的面容。」
晨夕放下手中的啤酒瓶,走近我,一隻手捏著我的下巴,她嘖嘖兩聲,將我的臉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她說:「你知不知道,你整容后在醫院修復的那一個月,我差點以為你被人奸.殺了,一個人影都沒有,電話也不會打給我,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嘛,你這整的完全看不出來。」
我拍開她的手,「我窮,手機欠費了,沒錢交,移動就是我的債主。」
不過陸許南的手藝高超之處就在這裡,不似韓國的整容術,一眼就讓別人看出是張假臉。
陸許南只用輕鬆的幾刀就讓一個女人隱藏著的美麗之處綻放了出來。
「有錢去整容,沒錢給我打電話?」晨夕反問。
「晨夕,你怎麼不攔著我去整容這件事?」
「攔你?你提前告訴我了嗎?別說你沒告訴我,你整完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特么以為我見鬼了。」晨夕的聲音不自覺的大了起來。
她話鋒一轉,「你現在這張臉,也挺順眼的,你想想,你們學校論壇上到處是你的不雅照,大門口都貼著,擺明了那女人是要整死你,現在好了,誰都認不出你,你也省了不少事。」
蘇意把她拍下來的照片都上傳了,學校的公告欄上都貼上了,這件事我想陸許文也是知情的。
我從晨夕的煙盒裡掏出一根煙,點上之後又深深的吸了一口,尼古丁佔據胸腔的感覺很好,我沒有接晨夕的話。
我想起來,我第一次學會抽煙是在高中的時候,當時的我還偽裝成好學生的模樣。
那時的我也還是不起眼的,而晨夕已經是學校有名的校花,學校門口打她主意的混混自然不少。
有外校的,也有本校的。
高中晚自習下課已經到十點了,晨夕的父親還要為他們兩個人的生計奔波,自然是沒有時間來接她,所以一貫都是我、晨夕還有子書三個人一起走。
子書拿著物理競賽的獎金,去給我和晨夕買了我們念叨了很久很久的提拉米蘇,我們在巷子門口等他。
幾個流里流氣的混混將我們兩個圍住了,其中一個脖子上帶著金項鏈的人,瞄上了晨夕,他說:「見面了都是緣分,這位小美女要不賞臉和我們哥幾個喝一杯?」
晨夕冷笑,「喝你媽,就憑你也配?趕緊給我滾!臭流氓。」
那人抬手就給了晨夕一個耳光,揪著她的頭髮,惡狠狠道:「老子是看得起你才請你喝酒,別給臉不要臉,夜黑天高,這鳥不拉屎的地你還想有人來救你,做夢吧!還敢罵老子?本來你要是乖乖跟我走,也就不吃苦,可現在這樣,今晚不把你整的哭爹喊娘,你甭想離開。」
當時的我,顯得絲毫沒有存在感,我在心裡計算著離子書到的時間還有多久,子書打贏他們的幾率有多大。
還沒等我算好,那群人就開始動手了。
先是暴力,在之後就是性.侵。
我紅了眼,瘋了似的撲上去,咬上那人的脖子,那人輕而易舉就將我丟了出去,「你給老子滾一邊去!」
男女之間力氣的懸殊就在此刻體現了出來。
我披頭散髮的跪在原地,耳邊有晨夕破口大罵的聲音,那聲音帶著顫抖,我知道,饒是強悍如晨夕,她也害怕了。
她怕,我更怕。
我哆哆嗦嗦的從地上撿起混混帶來的酒瓶,握緊了瓶頸,我站起來,在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將酒瓶舉過頭頂,狠狠的往他的頭上一砸,「你去死吧!」
那一瞬間,我很爽快。
這個世上作惡的人那麼多,真正得到報應的那麼少,老天爺不管,我就自己動手。
被我砸中的那人倒在了地上,他的額頭上冒著血,血跡順著他的髮絲緩緩的向下流,他的眼睛還是睜著的,但是他的身子卻不動彈了。
「殺人了…..殺人了!」那群混混也被嚇到了,只嚷嚷著這一句話,就跑了。
我不知道那人有沒有死,我很冷靜,我將脫下校服的外套,披在晨夕的身體上,我抱著她,問:「你沒事吧?」
晨夕雙目無神,「我沒事,可是……」
我接過話,「不用怕,我看看他有沒有死。」我將手慢慢探上那人的鼻子處,已經沒了呼吸。
我心裡一沉,眼角有淚劃過,我說:「晨夕,他死了。」
一時之間,我和晨夕都沒了言語和動作。
我和晨夕靠著牆坐在地上,我們面前有一具屍體,鮮血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著,就是在那一刻,我打破沉默,對晨夕說:「給我一根煙。」
晨夕一愣,隨後從包里掏出一根廉價的煙遞給我,我抽上的第一口煙,應該就是七塊的紅塔山,第一次抽煙,把我給嗆著了,我咳了咳才緩過來,到後面就好了。
我們兩個都沒有跑,有目擊者在,跑不掉的。
子書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他站在我們面前,雋秀的臉上面無血色,他手中的提拉米蘇掉在地上,我心疼,我們花了錢,卻都還沒有吃過。
子書乾澀的聲音響起,他問:「這是怎麼了?」
我隨手滅了煙,將煙頭扔進地上的那堆血水之中,滋滋作響,我抬眸,「子書,我殺人了。」
子書唇上頓時變得慘白,他的表情很難看,他問:「不可能的。」
我站起來,撿起地上其中一塊玻璃碎片,我說:「子書,怎麼辦?說不定這些碎片上還有我的指紋。」
子書的手也都還在抖,他沉默了一會,然後就蹲下身子,想要將屍體搬到自己的背上,十七歲的他還很瘦弱,根本搬不動近兩百斤的身軀,他對晨夕說:「快幫我一把。」
子書永遠都是這樣,沒有問我們是怎麼回事,只會傻傻的幫我們掩飾,就像在孤兒院的很多次一樣,我們偷了其他小孩的東西吃,被發現時,他總會站起來說是他做的。
晨夕問他,「你想做什麼?」
「把他埋了,就沒有人會發現了。」
「沒用的,有人看見了,警察估計很快就要來了。」
方才晨夕垂著頭,一直都沒有說話,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說:「事情是我做的,你們趕緊走!」
晨夕將我的校服外套脫下來還給我,露出一大片青紫的皮膚,她在子書心疼的目光中,奪過我手裡的碎片往自己身上又劃了幾刀。
子書上前制止她的動作,「你是不是瘋了?」
晨夕笑的凄婉,「你們走,我留下來,你看看我身上的傷,警察來了,我也是正當防衛,我不會有事的,你們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