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周迦南接了個電話, 下去挪車。
秘書離開後,彭子維的情緒有了明顯低落。
他手不方便,徐冉要幫他拿東西, 被他截下:“我來。”
“可……”
徐冉眼神瞟過他被固定的那支手臂。
“我是男人, 怎麽能讓你來?”
彭子維無所謂地伸出另隻手,低笑了下:“這條胳膊還能用。”
徐冉稍愣了下,任由他將手裏的包接過,沒再反抗。
彭子維單肩將包掛上,正要邁步, 突然整個人不受控地打斜傾了下,包從肩上滾落, 徐冉忙走近將人扶住。
彭子維閉著眼, 手捂向後腦,神色痛苦,眉鋒狠狠皺作一團, 似乎牽動了頭上的傷口。
徐冉急忙按響床頭的呼叫鈴, 驚慌地問:“是頭疼麽?”
正好隔壁床有個護士在, 看見了這個情況, 主動道:“先扶病人躺下, 我去叫醫生。”
徐冉點點頭, 和護士一起將人扶回床。
彭子維感覺頭部顳骨處有根神經猛地拽著他的頭皮疼了下, 但也就是一刹, 緩過來就好了許多, 過了十幾秒, 他躺在床上睜開了眼。
“醫生馬上就來了, 疼的厲害嗎?”徐冉沒遇過這種情況, 不知該說什麽, 看他的嘴唇有點幹,於是又問:“要喝點水嗎?”
說完用眼神在桌上找起一次性紙杯。
這時,彭子維突然拉住了徐冉的衣角,聲音不變,隻是神態比剛才虛弱:“不用,等醫生來就好,你坐著。”
徐冉無奈,隻能聽話坐下。
等待過程中,彭子維的手緩緩鬆開了她,搭在了床邊,和徐冉的手隻有一尺之距。兩人眼神相觸,幾秒,幾十秒。
彭子維從徐冉的眼神裏看到了關心,隻屬於他的關心,這一刻他鼓起勇氣,問了徐冉一個問題——“在擔心我嗎?”
徐冉滯了下,小聲嗯了聲。
“我可不可以問,是哪一種關心?”
彭子維直白地望著她,不給她退縮的餘地。
徐冉低下了頭,沒有立刻回答,她不是在逃避,她隻是也在心底搜尋、質問著那道聲音。
是喜歡嗎?還是?
彭子維笑笑:“剛很想抓住你的手來著,但又怕嚇到你,就沒忍住,問了這個問題,沒關係可以先不用回答我,我可以等。”
徐冉怔怔望著他,欲說什麽。
這時,病房門忽從外打開,走近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幾個護士。
徐冉站起來,醫生對著彭子維的傷處檢查了一圈,又問了幾個問題才道:“送神外做個全麵檢查吧,先別急著出院,再觀察幾天。”
神外,即神經外科。主治外傷引起的腦部等神經係統疾病。
“好!”
徐冉怕彭子維又不當回事,忙搶先答應下來。
“你是家屬?”醫生見徐冉答得比病人還殷勤,先入為主,“從急診轉住院的手續辦過嗎?”
“沒有。”
這個情形,徐冉對一個問題也沒有多做反駁,這不是重點,她隻是問,“現在轉嗎?請問需要準備什麽?”
“簡單,你跟著她走就可以了。”醫生交代了急診護士幾句,讓對方幫忙一起護送。
醫生離開後,急診護士一邊解答徐冉的問題,一邊告訴她住院的手續流程,彭子維見徐冉很認真聽著,剛冒出的想要打電話叫人的念頭又壓了下去,隻是把銀行卡和身份證都掏給她,一麵道:“用這個。”
說完開始打字,“密碼我發給你。”
“不用……”但還沒等徐冉拒絕,微信提示音已經響了。
她就這樣知道了彭子維的銀行卡密碼密碼,明明他可以轉賬自己可以代付的,但彭子維的動作憑空在二人之間添了親密。
護士全程旁觀,視線在二人身上來回轉著,什麽也沒說隻是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
辦完住院,來到神經外科。
來的值班醫生是個年輕人,個子高瘦,皮膚很白,唇紅齒白的那種白,第一眼給人的感覺隻有兩個字,幹淨。
徐冉聽護士叫他沈醫生。
他說話是一種專業中慢聲細語、娓娓道來的節奏,很平和,很細心,讓人交談起來很舒服。
對方安排彭子維做了腦CT,又做了其他幾個項目,讓他們等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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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迦南下去挪車,再回到急診室時,發現病床已經空了。
兩個人都不見了蹤影,但沒人通知他一聲。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撥通徐冉的號碼,但回應他的是一道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提示音響起前嘟了兩聲後,代表他是被拒接了。
周迦南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一時發怔,他從沒有像這刻一樣,感覺自己像個多餘的闖入者。
他在急診科外走廊的長椅坐下,褲腳發重,襯衫半潮,頭發上沁著水珠,外麵小雨纏綿,一時下一時停,就像他今夜的心。
等了大概五分鍾,徐冉回撥了過來。
“不好意思,剛正在和醫生聊病情,不太方便接電話,你上來了?”
“嗯。”
徐冉聽出周迦南情緒不高,頓了下,道:“你下去的時候,醫生過來了,說他的傷還要再觀察一下,就從急診轉了住院,在13樓神經外科,左邊電梯左拐第一間病房。”
“我知道了。”
周迦南答,聲音平靜地沒有起伏。
徐冉猶豫了一下,問:“你還要過來嗎?要不然,你直接回去吧,這麽晚了,明天還要上班。”
“你呢?”
“我今天陪護,先不回去了。”
回答她的是沉默。
徐冉的心莫名墜下來,雖然周迦南話少的時候很多,但她一直能夠感知他的情緒,是生氣、冷靜、還是不高興,涇渭分明。
隻這一刻,隔著電話線她竟有些摸不準。
明明今天晚上的他,是那麽無禮、跋扈、囂張,可當他整個人突然沉下來,徐冉發現自己的心也跟著一起飄在了半空,很難再開心起來。
“我過去一趟。”
周迦南沒有說他要過來幹什麽,隻是說完這句,就掛斷了電話。
徐冉盯著戛然而止的通話界麵,發了下呆,轉身回了病房。
這次是單間的病房,裏麵還有陪護椅。
其實彭子維沒有要她留下,是她心裏在惴惴不安,但隻有她自己知道,讓她不安的不是彭子維的病情,或者說,不止是彭子維的病情。
今天的一切都發生得太倉促,局麵好像在朝著她看不到的方向狂奔。
病房裏,彭子維正在等她。
見她進來,問:“這家的餃子很有名,我點了兩份,還有什麽想吃的嗎?我一起點上。”
徐冉不挑食,加上一晚上沒吃飯有點餓過去了,沒什麽胃口,隻是應道:“你點就好了,我都可以。”
彭子維沒有讓她做選擇,說了聲好,幹脆地下了單。
他一直這樣幹脆。
徐冉其實有點羨慕。
病房很安靜,彭子維點完餐,見她似是有心事,放下手機正對向徐冉,主動打破了沉默:“今晚,怎麽會和他一起過來?”
這個‘他’,說的是周迦南。
“我打算搬家,被他在路上截住了。”
徐冉沒有說得太詳細,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得詳細,這件事本身就很曖昧,怎麽說都曖昧,在她看來,多說不如少說。
彭子維和她一樣,是律師。
職業buff讓他們擁有比一般行業的人更熟練的邏輯推斷能力,也因此,事件發展的並不難拚湊。
“你在為這個悶悶不樂?”彭子維忽問。
“不是。”徐冉坦誠地深吸一口氣,“我決定了要搬走,就不會再為這點動搖,我隻是,隻是覺得今晚的一切有種失控的感覺。”
說到這裏,徐冉也不再掩飾,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股勁都說了出來:“我和他說我要答應別人的追求,但他很堅持地不同意我搬走。我原先覺得,我們之間有執念的那個人可能是我,但好像,是我們兩個人,隻是我們的執念不一樣,我在意的是以前,他在意的是現在……”
彭子維聞言,神色斂正,“你說的要答應別人的追求,是我嗎?”
徐冉點頭,既然選擇了坦誠,就沒有再撒謊的必要。
“你是在激他?”
“不是。”
……
“那是?”
“是真的這麽想。”
霎時間,空氣靜下來,靜得落針可聞。
彭子維直直地望著她,似在確定她不是一時衝動,徐冉說完這句話,雖不後悔,卻覺得自己有些冒失,眼下的氛圍好像並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
她垂下頭,沒敢回視彭子維的眼神,腦子裏還在思考自己剛才的話,不知道彭子維會不會覺得她是在病急亂投醫、利用自己?剛剛,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都說了,也許是受不了把所有話都憋在心裏,想要為自己找個出口?也許吧?
但,這就是她的真實想法,沒有一絲作偽。
半分鍾後,男人的手倏地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溫暖的觸感瞬間傳遞過來,徐冉像被定住,一動不動,彭子維用左手牽住了她的右手,很輕的一下。
徐冉心跳得很快,她想到了樓下,周迦南正在上來。
也許已經走到了門口,但她不敢回頭。
彭子維見她緊張的不像樣子,很快笑了下,鬆開,“我知道了,有人膽子很小,要慢慢追。”
……
周迦南上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彭子維的手從徐冉的手上拿開。
他一直單方麵以為,自己一次次的努力和嚐試,讓自己離她更近了,但其實,隻是把她推的更遠。
他以為五年的時間,用真心就能彌補。五年的錯誤,用努力就可以挽回。
但也許,她早就不需要他的真心和努力了。
是他太驕傲,太自我,太不清醒。
愚蠢地以為抓住曾經的愛,就可以作為他們之間的救命稻草,但時間很公平,它會在每個人的身上留下痕跡,在你以為安然無恙的時候給你致命一刀。
周迦南轉身,無聲無息站到走廊的盡頭,取出了打火機,又摸出一個煙盒,但裏麵是空的,他沒有和徐冉說過,從這次見到她以後,他開始戒煙。
打火機被扣動,小簇的火苗明明滅滅,幽藍火焰印在走廊的玻璃窗上,和周迦南的臉一起陷入窗外半暗的夜色。
這時,門開了。
離最近那件診室穿出一道白色的高瘦身影,一個年輕的男醫生正拿著病曆本往出走,抬眼,和側身站著的周迦南對上。
二人目光俱是一寂。
頓了頓,周迦南開口:“好久不見。”
對麵也輕點了下頭,聲音禮貌而溫淡。
“好久不見。”
年輕男人幹淨嶄新的白大褂上,胸口處別著證件——神經外科,主治醫師,沈宴安。
作者有話說:
本來想寫完整段劇情一起發,但怕拖太晚,下一章我爭取快馬加鞭寫完就發,但大家不用等,寶寶們都早點睡!
對啦,大家可以猜猜沈醫生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