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其實律師這行, 飯局不少,但徐冉是個很少參加飯局的人。


    一來,她不喝酒。


    二來, 她挺厭煩酒桌那套規矩。


    她一般隻去熟人組的局, 或者對方有求於自己,不敢在她麵前扯些不喝就是不給麵子的話。


    這次強力邀請,她之所以會來,一方麵是王一盛在的緣故,有自己人, 場子就不算太生;另一方麵,則是為了周合。


    第二天下班前, 徐冉收到了王一盛發來的信息。


    今晚八點。


    金睿大酒店, 玉軒堂包廂。


    她看了眼表,還有半小時,收拾好, 她找到朱正, 正要打招呼, 朱正直接放行:“你放心去吧!周總找我, 我得趕緊上去一趟!”


    徐冉看他忙亂的樣子, 也沒多說, 點點頭便離開了。


    金睿是市中心的一家高檔酒店。


    設計走奢華風, 以服務態度好、尊重客戶隱私出名, 據傳, 有很多中年男人喜歡在這裏包套房養情婦。不過, 這兒菜式不錯, 專門找來吃飯的客人也不少。


    徐冉開車抵達時, 包廂裏人已到齊。


    主位上, 王一盛正脫著外套,見她進來,招呼她過去介紹起來。


    “這是徐冉律師。”


    說完,又指了指旁邊的矮個男人:“這是強力銷售部的錢總。”


    男人四十多歲,乍一看憨態可掬,但細看,明顯有被酒色浸染的虛浮樣子,一邊咧著嘴笑,一邊朝徐冉伸出手:“這位就是徐律師?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大美女!”


    “錢總。”


    徐冉聲音不冷不熱,沒有回握。


    異性見麵,女士伸手,男士才可握手是基本的社交禮儀。


    對方被下麵子,倒沒生氣,笑眯眯手一挪,指了指跟身旁的瘦高個子:“這是我的助理,小陳。”


    “徐律師好。”


    “陳助理。”


    四人這就算打過招呼,徐冉跟著王一盛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見桌上隻有飲料白酒,正打算請服務員泡壺茶,卻找不見人。


    那個錢總見她搜尋的目光,立刻領會:“徐律師在找人?”


    “嗯,我不喝酒,有茶嗎?”徐冉一上來就亮明了自己今晚隻喝茶水。


    “小陳,你去。”


    對方遞了個眼神給自己的男助理。


    被叫小陳的看起來三十幾歲,比徐冉還大,一進門就點頭哈腰端茶倒酒的,徐冉看著怪別扭,“不用……”


    “徐律師別多心,你就負責坐著,我們今天聊的內容不方便讓外人聽見,這些就交給他做!”


    換言之,這個小陳就是今天的服務生。


    徐冉也不好再說什麽,看著對方進了茶水間。


    屋內三人,漸入正題。


    “王律師,徐律師,首先今天很感謝你們能給麵子到場,我先幹一杯,你們隨意啊!”那位錢總上來就幹了杯白酒。


    王一盛頂頂眉峰,舉起一杯飲料:“錢總豪飲,隻是我最近新婚,內人管得嚴,不敢喝酒,怕回不去家,還望見諒。”


    “當然當然!都是過來人,兄弟我當年也是,一喝酒回家就被嫌棄哈哈哈哈!我可聽老井說了,弟妹是搞藝術的,又有才華又年輕漂亮,王律師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其實二人不熟,但不影響對方言語間的稱兄道弟。


    “哪裏。”


    王一盛沒忘了今天來的目的,淡下聲音:“錢總才是辛苦,為了工作犧牲個人時間,既然大家今天是來解決問題的,不如開誠布公一些,你看如何?”


    “是是是,人在職場,身不由己!這酒我也不想喝,但不喝又怕兩位不知道我的誠意,我這仗著和井律的交情,突然趕在這個檔口把你們請過來,我知道,兩位也難辦……”


    “錢總,我們理解。”


    徐冉抬眼,打住他那些客套的廢話:“這樣,我們也別浪費時間兜圈子了,有什麽就說什麽……”


    “好!兩位是痛快人,那我也就直說了!”


    男人放下酒杯,一拍桌,好似激動道:“周合這次出手可是真狠啊,直接買了我們近五年所有合作商的資料,專找有問題的合同說事兒,法務這兒窟窿補不上,隻能被客戶解約,這一弄,間接撬了我們不少客戶渠道拱手讓人。”


    徐冉笑,隻是這笑意未及眼底:“錢總說笑,我昨天還見到了貴公司給周合的起訴書,更早的,還有材料價格的事,商場上,有你來,必有我往。”


    “錢總,我知道這招搞的強力有點被動,但到了這個地步,事情要想解決,可能大家都得做一些讓步……”


    王一盛出口緩解。


    和徐冉一個唱起紅臉,一個唱起白臉。


    “是!”


    姓錢的點點頭:“我今天就是來談這個的,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大家都退一步,我們可以多退讓點兒,否則再鬧下去,真逼得緊了,對雙方都不好……”


    這是手裏還有底牌的意思?

    但可能,這底牌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所以才一直沒出手。


    徐冉心想,不然對方大可直接反擊。


    “錢總,這個我們做不了主,隻能把話傳過去,具體,還要看集團怎麽決定……”


    幾人正說話間,包廂門的忽被從外打開,屋內,徐冉和王一盛同時怔了下。


    唯有那位錢總,沒有驚訝於來人的突然到場,反而一臉熱絡地起身上前迎接。


    “井兄,歡迎歡迎歡迎,老弟我還說你今天忙,不過來兄弟也能理解……”


    “你請客,我怎麽能錯過,這不剛忙完就趕過來了?”


    井守成紅頭大耳,滿麵酒氣,和那位錢總一起走過來,隨意找了個空位坐下。


    正好落在徐冉和姓錢的中間。


    井守成體格肥胖,坐下時,啤酒肚幾乎將襯衫撐的崩開,一雙眼睛泛著精光,在徐冉臉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王一盛:“老錢是我朋友,這次的事,我們能幫多少就幫多少。”


    這時,那位陳助理也從茶水間出來,先是給井守成滿了樽酒,又走到徐冉跟前,倒了杯茶。


    徐冉心不在焉地道謝。


    井守成雖是合夥人,但不負責和周合對接,他主要負責律所金融一組的業務,不比他們關係跟周合密切,這話,似是把自己放在了有傾向的位置,但實際上,好聽話誰都會說幾句,真涉及利息相關,個個心裏門清。


    能到場,無非是給照顧對方的情麵,表示自己盡到了心,徐冉暗自猜想。


    “明白,井律過來前怎麽沒說一聲?我們到門口接你。”


    王一盛露出個標準式微笑,裝作歡迎問。他和井守成同為合夥人,接觸不少,表麵功夫做得自然比徐冉到位。


    但他也知道,徐冉很反感井守成。


    如果井守成提前說了自己要來,今天的飯局他不會通知徐冉。


    “今天還有個事兒。怕忙不完,萬一說了到不了,豈不叫你們白等我這個老家夥。”


    井守成說這話時,仰在椅子上,腰間肥肉撐成條狀,前麵挺著個大大的啤酒肚,眼神笑眯成了一條縫兒,眼神若有若無地瞟著徐冉。


    徐冉今天穿了身純白的針織衫和高腰牛仔褲,她膚色白,烏發紅唇,燈光下,襯得越發瑩潤如玉,俏生生的好看。


    但,她對自己的樣子,沒什麽知覺。


    隻徐冉鼻子向來靈敏,井守成一開口,那股混雜著刺鼻酒氣和女士脂粉香的味道更加濃烈,也隻有那些獵豔場所,才能讓人身上染盡這樣經久不散的酒色氣。


    她微不可見地皺了皺鼻,喝了口茶,緩解惡心。


    那位錢總聽得此言,出言嘖怪:“什麽都別說了,老兄弟今天這麽給麵兒,我怎麽也得敬你一杯才是!”


    一邊又把酒杯倒滿,43度的茅台被他喝得跟水一樣,連著兩杯下肚,沒半點反應,一看就是酒蒙子,常年喝慣了的。


    井守成也不遑多讓,當下回敬一杯。


    徐冉曾隱約聽聞,井守成喝酒是海量。像這種常年混跡酒色場合的人不是常人可比,連趕兩個場子,人卻無半點醉意。


    她和王一盛二人不由麵麵相覷,都未多言,但包廂內的氣氛還是隨著井守成的到來,有了明顯變化。


    徐冉坐在那裏,更沉默。


    王一盛則主動開口,盡快切入到正題:“錢總,既然井律也到了,我們就把這個事談清楚。”


    “當然。”對方連連點頭。


    “請恕我直言,貴公司到底是怎麽個打算?之前井律傳話,說現在這個局麵,不是你們本意,但走到了這一步,周合肯定不會這麽輕易被說服,雙方要坐下來談,首要看先講和的那方,願不願意拿出誠意……”


    “王律師,你看……這樣行嗎?”


    姓錢的話剛說到一半,突然,被一陣聲音打斷。


    王一盛的手機在猛地不停震動,他正要關掉,但看到來電顯示時,又停下動作,說了句稍等便接了起來。


    “喂……”


    徐冉離得近,一眼看到上麵的名字——寶貝。


    打電話的人,也隻可能是馮佳佳。


    “什麽?慢慢說……別哭,別急,警察來了嗎?好!在那兒等我!”


    王一盛急匆匆掛掉電話,邊穿衣服邊起身站起來,對幾人道:“不好意思,各位,內人的車剛發生了追尾,我得馬上趕過去一趟……”


    井守成眼角抬起,平時總是耷拉的眼皮褶皺展開了些,關心地問:“是追了別人,還是被追尾了?人有沒有事?”


    王一盛搖頭:“她不小心追尾了前車,人沒大事,但她剛拿駕照不久,開車還不熟練,第一次遇上這種事不知道怎麽處理,對方情緒激動,下車拉扯了她幾把,她害怕。”


    “噢噢!人沒大事就好!”


    那位錢總忙不迭應承,“那王律這兒需要我們幫忙嗎?”


    “不用了,謝謝。”


    “行,後麵有需要隨時聯係,王律正是新婚恩愛的時候,還是快先過去陪著弟妹,剩下的我們跟徐律師說也一樣,等你回頭把事處理完,我們再約詳談。”


    王一盛猶豫了下,看向徐冉。


    “可以。”


    徐冉想了想,沒有拒絕:“路上小心。”


    “嗯,我先走了。”


    王一盛素來穩得住,但此刻,行色卻有幾分倉惶,井守成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胳膊,送他到門口,和眾人一起目送人離開。


    事發突然。


    徐冉沒想到會出這事,也沒想到今晚王一盛會離開得這麽倉促,原本心下也遲疑,自己還要不要繼續呆下去?但聊天正好進行到關鍵,馬上就該談條件了,這時走,未免功虧一簣。


    等送完王一盛,幾人重新坐回桌上。


    那位錢總出言試探:“徐律師,那要不,我們先接著剛才的談?”


    “嗯。”


    徐冉喝了口茶,直奔主題:“你們可以給出什麽條件?”


    “我們撤訴,價格也可以隻提百分之十,能不能在周總麵前美言幾句,大家握手言和……”


    從百分之十二降到百分之十,依徐冉每次在例會上聽到的信息來看,這並不是個誘惑力的條件,也不是什麽多大的讓步。


    她沒有立刻答,隻是看著對方。


    對方也猜出了她表情裏的意思,毫不避諱回視,態度卻比剛才王一盛在時散漫了幾分。


    “徐律師,百分之十已經不少了,你知道的,我們也很難,這年頭什麽都在漲,我們漲價也合情合理……”


    絲毫不提,他們是在雙方前期達成默契的情況下,臨時起價,如果他們開始提的是百分之五,周合考慮一下,也會答應,但十五和十二,明擺著超過了合理區間。


    徐冉記得,上次會議,開發部劉維說新的合作商都已經找的七七八八,但還差一點,他正在想辦法,徐冉也有出於這方麵的考慮,才會坐在這裏聽對方講這些。


    但她想。


    也許沒必要談下去了。


    “我了解了,那今天就到這兒吧,我會替你們轉達。”


    徐冉沒什麽表情地頷首,以示知曉了他們的‘誠意’。


    那位錢總和和井守成對視一眼,也聽出徐冉要走的意思。


    這時,井守成開口了。


    他衝斜後方站的陳助理抬了抬下巴:“小陳,去換壺好茶,這壺涼了。”


    “不用,我也該走了。”


    徐冉拿包起身,欲往出走。


    誰知,那位錢總也虛浮了兩步站起來,有近前阻攔的意思:“徐律師別著急,還能再聊,還能再聊!”


    徐冉不想他碰到自己,巧妙用王一盛的椅子擋在了二人中間,隻道:“錢總有什麽話,這樣說就可以。”


    “徐律師先坐,來來來,先坐下慢慢說,飯這不還沒吃完呢?”


    ……


    *


    另一邊,朱正正在和周迦南匯報工作。


    快結束時,他不由提了幾句:“對,周總,強力的人在金岸有點人脈,說是早幾年有過合作?可能是被我們打擊的狠了,昨天,他們找到了金岸說想讓金岸做中間人調停,坐下來談合作……”


    周迦南正低頭簽字的手停下,問:“誰?”


    “說是他們的副總經理。”


    “我問,找了誰?”


    朱正尷尬了下,忙道:“找的王一盛律師,還有徐冉律師,請了兩人今天八點吃飯,徐律師和我請示過了,我讓她帶了錄音筆去,周總,我是這麽考慮的,反正對方求上門,我們不妨聽聽他們有什麽花招……”


    朱正話畢。


    辦公室靜了下來。


    幾秒後周迦南抬眸,眼神冰冷,緩緩凝視著朱正,那神情看的朱正發毛。


    “額,那周總,您的意思是?”


    “要求,讓人來我麵前求……”


    周迦南扔下筆,一字一頓:“誰允許你替我做主,讓他們去吃這頓飯?”


    朱正倒吸一口涼氣,他怎麽一激動就給忘了?

    這件事裏的人……


    “周總……”


    “在哪兒?”


    “金睿酒店。”


    “包廂?”


    “呃,包廂我沒問,那我現在問一下徐律師?”朱正小心翼翼。


    周迦南點頭。


    “周總稍等!”


    朱正趕忙掏出手機打字,以最快的速度發了過去。


    *


    徐冉覺得有哪裏不對。


    她覺得,自從王一盛走了後,姓錢的似乎在刻意拖延聊天節奏。


    一拖二,二拖三,就是不說重點。


    她覺得不再浪費時間,沒有理會姓錢的挽留:“不必了,我稍後還有事,不便久呆。”


    對方見徐冉不好搪塞,這才重新拾回話題,笑嘻嘻問:“那依徐律師看,周合能接受的底價是多少?”


    “這不在我的了解範圍,我隻負責傳話。”


    徐冉冷聲回應,沒有透露分毫。


    “哦?我看徐律師剛才反應,還以為你知道……””對方拉長尾調,意味深長。


    商場上察言觀色的老狐狸,最擅長套話。


    但徐冉並沒有順著他的話接下去:“我隻是個法務部的小小律師,沒有錢總以為的那麽大能量,百分之十如果是你們的底價,我會如實轉述的。”


    “老井啊,你們所這小姑娘還挺有意思的……”姓錢的聽後大笑,一邊看向井守成道。


    徐冉不悅皺眉。


    她早注意到了井守成的目光,她說話時,井守成一直在盯著她看,上下描摹的眼神,毫不掩飾,令人反胃。


    徐冉轉身,從王一盛走後的那種不適感愈發強烈:“告辭了。”


    但還沒等她邁出步子,就被座位一旁井守成逼近,擋了下來,嗆鼻的酒氣撲了滿身,徐冉不由後退幾步,貼住椅背。


    “小徐,錢總是在和你開玩笑。”


    井守成靠近,滿臉渾濁酒色之氣,說著,抬起手裝作自然地想扶她手臂:“先坐,難得出來吃飯,怎麽也得吃個盡興……”


    徐冉側身避開。


    心髒卻不由縮緊,包廂門緊閉,路被擋住,一種難以形容的的不安全感在周身彌漫開,她摸到手機,想叫辜青帶人來接她。


    但剛一拿起,屏幕就被按住,井守成再次開腔:“小徐啊,別聽老錢剛才的話,他是和你開玩笑,底價不是死的,還可以商量,難得見麵聊,不如一次就把事兒聊清楚,你看呢?”


    “對對對!”


    被點到的老錢忙不停附和:“小徐律師,你就當我剛才在放屁,你可不能走,你要這麽走了,別說你師父,老井也非得怪罪我不可!”


    “我想去趟洗手間。”


    徐冉倏地開口,一邊手下用力,試圖奪回手機。洗手間離門最近,她不欲糾纏,隻想另辟蹊徑趕緊離開。


    但井守成並沒有鬆手的意思,反而開始順著手機往下摸她的手……


    徐冉不由抖了下,本能地掙脫開,以致手機就這樣落進了井守成手裏。


    徐冉不由盯著對方看過去。


    那刻,她從男人眼中敏銳察覺到了一種不加掩飾的輕佻,開始在她身上流連。


    井守成看著她,眼神逐漸□□,像在扒著她的骨頭盯。


    徐冉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還有惡心。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


    但她隻能拚命讓自己冷靜,全力想著對策。


    井守成挺著油膩的肚子,色眯眯打量她,一副欣賞獵物的眼神,此刻,終於扯下那層遮羞布,露出了本來的嘴臉:“好不容易有和美女共餐的機會,怎麽能不留人多待會兒?”


    徐冉的手指掐進掌心,感覺自己在發抖。


    “說起來,徐律師知道自己身上最招男人的是哪點嗎?”


    井守成搖頭歎:“嘖,就是這個清高勁兒。”


    “人渣敗類。”


    徐冉往後退,伸手摸到桌上的白酒瓶,緊緊攥在手裏。


    姓錢的酒勁開始上來,人沒醉,但臉紅的像熟蝦,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熱鬧。


    見徐冉連連被逼退,興奮了起來:“老井,你別說,玩慣了送上門的,偶爾看見個烈的,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還是老兄你會玩!”


    徐冉緊貼著椅背,很恨剜他一眼。


    “小徐律師,別這麽看我,你說,周合是不是太過分了?百分之十他們還不滿意?那手段,是把我們往死裏整啊!你可要幫著我們,不然錢某也不敢保證今晚的事,我會不會一不小心說出去……”


    一瞬間,所有的事情的連了起來。


    開始,強力確實有談的意思,但王一盛的突然離開和百分之十的試探讓對方改了主意,於是開始對她設局,兩人各懷鬼胎,但殊途同歸。


    她成了今日飯局上,最大的晚餐。


    *


    朱正一直等了三分鍾。


    還是沒收到回複。


    周迦南就在對麵盯著,朱正隻得老實道:“可能徐律師沒看見,我再給王律師發一下!”


    這次,他特意在前麵備注了‘緊急’兩個字,同時又給徐冉轉發一條。


    但徐冉還是沒有回複。


    王一盛倒是挺快回了,但內容和他想的不太一樣,朱正的表情有一刹停頓。


    周迦南捕捉到,挑眉盯他。


    “有事?”


    “周總,包廂是玉軒堂,但王律師說他有事已回家,徐律師一個人在……我,我再給徐律師打電話看看……”朱正手疾眼快起來,話一落,立刻撥了過去。


    電話一直在響,

    但沒人接。


    一瞬間,朱正感到空氣裏不再是沉默,而是靜默。


    下一秒。


    他眼睜睜看著周迦南的臉色陡然變冷,如滲了透骨寒意,抄起電話,幾乎以他見過的最快速度出了門。


    他甚至都來不及追……


    朱正年紀大,緊追慢趕還是落了後,好容易追到停車場,沒看見周迦南,倒是遇上了王琛。


    王琛正開車下班,見朱正跑的氣都喘不勻了,還在東張西望,不由遙下車窗問:“部長,怎麽?您這是健身呢……”


    “去你的,小兔崽子!”


    朱正正著急,沒好氣道:“看見周總沒?”


    “周總?他剛開車出去,什麽任務這麽緊急?把你累成這樣,怎麽不打電話?”


    “你小子廢話真多!”想到王琛和徐冉是一個律所的同事,又認識多年,朱正不忍多嘴了一句,“徐律師今天去了個飯局,現在電話打不通,周總……”


    但話沒說完,就見王琛神色猛地一變,“什麽飯局?”


    “強力的人,帶她去的王律師中間有事走了,就她一個人在,所以我們才擔心,唉,希望是沒看到吧,或者手機沒電?”


    說是這麽說,朱正心裏也沒底。


    “在哪兒?”


    王琛問,聲音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地在發抖。


    朱正猶豫了。


    周迦南已經在去的路上,他告訴別人,萬一發生了點什麽……


    但轉頭他又看到了王琛的臉色,那不可能是為同事緊張的神情,未免不落忍,到底還是說了:“金睿酒店,我和你一起過去吧!”


    王琛握緊拳,“謝謝!”


    朱正坐到副駕駛,很快,車輛疾馳而去。


    ……


    半小時的路程,周迦南開了十四分鍾。


    一路上,他隻是機械的,一次又一次地撥著徐冉的電話,但始終沒人接聽。他第一次,仿佛失去了五感,隻剩下心髒在跳,血液在流。


    也許徐冉沒事,可他說不清,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瘋狂地將他席裹,讓他完全不敢去想,害怕去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趕到的。


    他隻知道打開門的時候,入眼一片狼藉,地上滿是摔得七零八落的碎碟飯菜,還有酒瓶。桌旁,徐冉正被一個眼熟的中年男人強捏住手,頭試圖往她臉上鑽,徐冉的背壓在桌子上,眼看就避無可避……


    她的聲音,在痛苦地喊放開。


    那一瞬間,血衝到腦子裏,周迦南一腳將人踹開,直接拽住井守成的衣領,拎起人,開始瘋狂揮拳。


    一拳,又一拳,井守成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在周迦南麵前就,像死魚一樣根本沒有招架之力,三幾下就被打得麵目模糊,連聲求饒。


    徐冉沿著桌滑下去,手掌全是血,她蹲在凳子旁,緊緊攥著自己的衣服一動不動,就那樣看著突然衝進來的周迦南,眼睛裏全是淚,一顆一顆地砸下來。


    井守成被周迦南踹在杯盤狼藉的地中央爬不起來,踢打中,碎片割傷了他的背,腰,還有大腿,但最大的力道落在了他的脊柱上,他極度驚恐地感受到,周迦南每一腳都踢在他要害處,對方是真的想把他打殘廢……


    井守成不想殘廢,鼻涕眼淚和臉上的血混成一把,不斷求饒,說自己什麽都沒做,他剛拉過人周迦南就來了,說自己是律師,打人是犯法的,說自己再也不敢了,能不能繞他一命?

    但周迦南像根本沒有聽到。


    每一下,都用了最狠的力道,井守成全身上下很快被打得沒有一處能看的地方。


    王琛和朱正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同時震住的,還有躲在桌下的錢力。


    錢力認出了周迦南,當下,看著他瘋狂打人,每一拳都往死裏打的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


    那一刻,所有的酒意都散了,心中隻有後怕,後怕極了,他是男人,年輕的時候也打過架,所以更知道怎麽打是收著打,怎麽打是往死裏打……


    朱正雖是下屬,但也是父輩的人了。


    見到此情此景,不禁走上前,勸阻:“周總,這種人不值得,發泄一下就好了,我看他死豬一個不經打……”


    王琛遲疑一秒,看井守成被打的半死不活,心裏仍覺得不解恨,但理智還是支撐著他走過來,和朱正一起道:“周總,剩下的交給警察吧。”


    但,周迦南並沒有停下。


    不遠處,目睹了全程的錢力,嚇得偷偷想溜。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周迦南這種打法,說他有要了井守成命的念頭他都信,更可怕的是,他感受到,周迦南應該會柔術,他的動作有柔術裏絞法的形,一個準確的血絞可是能十秒致人昏闕,再危險的也不是沒有……


    徐冉回過神。


    聽著井守成的求饒從高到低,一聲聲漸小。


    心中猛烈湧起害怕。


    不是怕井守成被打死。


    是怕周迦南光明的人生因為她而蒙上什麽陰影。


    周迦南的背影高大而堅,挺,就在她的眼前,離她那麽近。


    她不敢再想,跌跌撞撞從地上站起來,什麽都沒想,隻是跑過去抱住了他的背。


    “周迦南。”


    “別打了,不要打了好嗎,求你,不要打了……”徐冉軟著身,從後緊緊抱著周迦南,一聲又一聲求他。


    人影停住。


    這是重逢以來,徐冉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作者有話說:


    這章我想著一口氣發,就遲到了兩個小時,給寶寶們發紅包,都來評論區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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