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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她不要自己了嗎,,……

  第91章 她不要自己了嗎,,……


    周遭一群禁衛今日算是開了眼,退位前倒是還能見太上皇開口,這幾年甚至多數禁衛都沒見他開口過。


    總叫他們覺得早已半步入神的太上皇,今日竟然同一瘋癲女子聊了起來。


    見太上皇揮斥他們下去,眾人也不敢繼續留下,一群人無奈卻又十分麻利的退了下去。


    一時之間,偌大的天地,竟是隻剩下了他二人。


    玉照原以為他不信自己,不記得了自己,可見他把人都趕走了,她又滿心歡喜了起來。


    知曉這人嘴上說著懷疑的話,心裏還是信自己的。


    她脫了自己身上用來遮掩自己特別之處的鬥篷,幾道金燦的光束斜斜落下,玉照卷翹的睫毛都染上了金光,麵孔猶如氤氳在一層晨霧之中般的薄透。


    她見著眼前背著光麵孔半明半暗的趙玄,頭發銀白,卻舉止清冷風儀出眾,睥睨間的出塵傲骨並不隨歲月磨損分毫。


    她彎起眉眼笑了,笑著笑了鼻頭都紅了一片,一副隨時就要哭出來的架勢,一枝梨花春帶雨。趙玄見此眉頭皺起,眼眸起了幾分波瀾。


    玉照跟他解釋起來,像是生怕他聽不懂,一點一點的將來龍去脈說給他聽。


    “我當然是寶兒,我就是她!不過,,說來你肯定不相信,,奇奇怪怪奇奇怪怪,,這竟然是我的夢呢,等我做完了夢,估計就能回去了。”


    趙玄怔怔的看著淺笑氤氳明豔動人的她。


    他沒有出聲,心裏被異樣的複雜情緒填滿。


    玉照悄悄順著他走進兩步,眼波流轉間,小心翼翼的扯著他的袖子,想靠近他一點,抬起眸子道:“我曆經千辛萬苦,從雲縣跑來了這兒隻為了見見你。”


    趙玄回過神來,指尖顫了下,見玉照說的興起,一個人念念叨叨,似乎是怕她自己忽然醒過來,她語速飛快的將前因後果說予趙玄聽。


    他看著她陽光底下虛無縹緲的模樣,難以自拔的悲哀起來。


    終是自己貪心,明明這幾十年間總想著叫自己在見到她一眼便好,哪怕是夢中他也是知足的,,,


    如今他的願望成了真,,見到了她甚至能與她說上話,卻又止不住的失落悲哀起來。想要與她再待久一點,再,多看她兩眼。


    玉照倒是不知他心裏所想,見這人如此的冰冷,抿著唇隻凝視著她一句話也不說,頗有些難受的執起他的手掌。


    趙玄似乎不習慣這般,他覺得碰到她她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一般,膽怯的想要抽回去,玉照執拗的攥著不放。


    她明眸微動,細細注視著趙玄飽經滄桑的麵容,銀白的發,那雙枯瘦修長的手上。


    她選中的俊俏的郎君,年輕時候是何等豐神俊朗,普天之下再找尋不到比道長俊俏的男子了,便是老了風姿儀態也絲毫不減。


    縱然他老了,卻叫她生不出半點嫌棄的心,她是如此的歡喜著他。


    一如他為了寶兒臨死前一句話,叫他不準忘了她,叫他等她投胎轉世,,,從而苦等了這麽些年一樣。


    原來這個世界寶兒的擔心是多餘的。


    她的郎君自她死後並沒有再娶,更沒有忘了她。


    這般叫她滿意,她本該是高興的,可她卻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說好的等十幾年便能等來她的投胎轉世,五十年卻隻等來她夢中的匆匆一見。


    痛苦和悲哀反複煎熬著她,她甚至難以言說的生出了悔意,每次來了這個地方,她總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緒受了旁的影響。


    那些亂七八糟、複雜的情緒。


    玉照猜想,難不成是這個世間寶兒的殘留意識不成?


    這個世間的寶兒莫不是在後悔?


    明明深愛著他,兩人在一起之時,卻有為了旁的事生出了怨懟,為了旁人叫他吃醋,甚至以為自己不愛他。


    後悔不該說那句話,該叫趙玄早些重新走出來,早日走出來,早日另外遇到一個姑娘,一個身體康健的姑娘,兒孫滿堂,也不至於要過繼旁人的子嗣,落的個晚年孤苦的下場。


    倒是趙玄似有所感,自己的手與她年輕姣好的手相稱,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明知這世上根本沒什麽投胎轉世,真要是去投胎了,也是喝了孟婆湯忘卻了前塵舊事,重新為人,又不知往何處去生了個什麽相貌。


    叫他如何等她?


    縱然如此,趙玄也還是信了。


    總是別無他法的,除了信還能如何呢?


    他一直等了下去,等的他垂垂老矣,小姑娘才終於信守承諾一般,再次來到了他身邊,卻是用這種陰差陽錯稀奇的方式,來到了他身邊。


    怎樣的方式都是無所謂的,哪怕隻是一具白骨。


    或許終歸是沒有緣分,等了五十載,等來的便是這一稍縱即逝的片刻,竟還是她在夢中?


    亦或是自己在夢中呢?

    趙玄都分不清了。


    玉照反手牢牢按住了他的手,雙手環住了他的腰身,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頭發花白的趙玄顫了一下,他扔想推開她。


    玉照生氣起來,“你這個傻子!”


    她發現道長是個傻子,徹頭徹尾的大傻子!


    他自然是想親近她的,隻要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想要觸碰她,想要隻跟她,他們二人停留在一片隻有他們自己的天地,不叫旁人打擾。


    可是,這隻能是他的期望了。


    他壓著滿心的酸澀,裝作毫不在意的問起來,有些急切的想知道那些他不知道的時空世界。


    “你與他,,開心嗎?你的身子可還好?”


    玉照不敢說實話,她恨不得隻告訴他最好的消息,再不想叫這位等了自己一輩子的老人傷心失落。


    那個世界的自己,醒來也是被顧升抓住的,也是見不到道長的,她甚至不想醒過來了,就這般在夢裏一直活下去吧,,


    她埋頭在他懷裏,趙玄僵硬的觸碰著她烏黑柔軟的發,兩人隔著時空碰撞,中間更是隔了幾十載時光。


    玉照隔著衣衫聽著他沉穩的心跳,緩了緩才說:“自然是開心的,開心的不得了。我們都已經成婚四個月了,他起身的可早了,我從不知他何時起身的,每日等我一睜眼睛,他就下朝了。他待我可好可好了,再忙也會帶我出宮玩,我的身子也早就好了,太醫都說治好了我的心疾了,我可以騎馬了,夏天我就可以停藥了。”


    玉照咬牙暗恨了起來。


    都怪那該死的顧升。


    趙玄回憶起那段塵封記憶裏的日子。


    他生性冷淡又不愛言語,更是喜好隱藏自己的情緒。


    寶兒卻是那般喜歡玩鬧嬉笑的性子,她不喜自己這副嚴肅暴虐的本性,不喜自己沉默寡言的樣子。


    可早已養成了的性子,卻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更改的。


    那時他便再想,要是重來一次,他一定要學著溫和些,學些會哄小娘子的本事,至少也要表現出她喜歡的模樣來。


    如今聽了玉照的話,他方才後知後覺,她說的和自己當年也一般無二,他也是一下朝就迫不及待的回去看她,帶著她四處玩鬧,,

    會不會其實她也是歡喜的?

    玉照卻是瞬間讀懂了老人眼中的情緒,頓時啼笑皆非心頭酸楚起來。


    怎麽會不開心呢?

    雖她隻是在夢裏短暫的感受到了一下那個世界自己的真實情感,可若是不喜歡,便不會把他送的玉雕擺滿了整張床,連手臂都沒地方放了。


    道長可真是傻呢。


    竟然真的信了那個小姑娘傻傻的話。


    怪不得上回自己說不喜歡那些玉雕,道長竟然真的信以為真了,,


    兩世,性子原來都是一般的可愛啊。


    ,,

    這一月一來,朝政如同癱瘓一般。


    陛下一連數日辭了早朝,甚至連午朝皆是尋不見蹤影,眾位宰相諫官連連勸諫,也不見用。


    陛下自幼登基,便是勤政愛民,早朝一日不輟,如今這般更是從無前例,鬧的朝廷一度人心惶惶。


    可隨著一連消息的傳回,到叫眾人險些忘了這一事。


    前段時日京中因當年武台一案鬧的沸騰起來,還有其他消息一個比一個轟轟烈烈。先是廣陵郡王伏誅,接著梁王世子賜死,梁王被廢為庶人,,

    還有那幾個皇室宗親,長寧侯、肅暘侯、蔡國公,,,


    比起前幾位皇親國戚,之後的這些數得上數不上名頭的達官顯貴顯然不夠看,可也有洋洋灑灑百餘人,京城的行刑場地,一連數日都人滿為患。


    百姓紛紛攜家帶口去看那叛國謀逆,勾結外國的反賊被腰斬,眾人大呼過癮。


    又有自去年與車渠之戰起,除最先戰事不定車渠拒不與之正麵相抗,難以攻破外,後續增兵之後便是一路勢如破竹,一鼓作氣平叛了車渠。


    距前幾日傳回的消息,如今江都王早已攻破車渠國都,生擒了車渠王室一幹人等。


    車渠王室如今正在被壓往臨安的路上,不出意外,下月便能見到了。


    如此樂事,早早叫人忘卻了其他煩惱。


    皇帝不上朝?不上就不上吧。


    ,,

    禁庭近來並未隱瞞旁人,更是有大動作舉國尋醫,據可靠的小道消息傳,是坤寧宮的那位皇後娘娘,自親蠶禮那日遭遇石海,受了驚嚇以至於至今昏迷不醒,藥石無靈。


    滿宮的太醫、臨安幾乎所有的醫者,乃至各國巫醫、聞名在外的,大齊國土沃野千裏,人才輩出,告示甫一發出,不到幾日,皆被紛紛帶入禁庭為皇後瞧治。


    隻是據傳皇後的病症乃是前所未見,至此也沒個治愈的消息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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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寧殿前寶池水光瀲灩,中有錦鯉從中穿梭遊蕩。


    長廊回轉,水殿生香。


    坤寧宮內,楹柱花窗,內殿燃著水沉香。


    雪雁端著一盆新鮮采的露水,緩步入殿,與守在外殿的李近麟相互看了一眼,李近麟朝她輕輕搖了搖頭。


    雪雁那日親蠶禮,本是在皇後身旁伺候,隻是中途雪柳來伺候,換了她下來。依照規矩便在鳳攆後不遠不近跟隨。


    她是時運尚好,石海掩埋的不深,呼嘯而下之時,卻不過因離著皇後鳳攆近,又有遮蔽物替她擋住了衝擊,挖掘人馬倒是先將她挖掘了出來。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如今自己傷勢漸好,甚至已經能來外殿伺候,倒是主子昏迷不醒,雪雁如何也無法展顏。


    見李近麟朝她搖頭,雪雁不禁暗暗歎了一口氣。


    如今前廷後宮的日子都不好過。


    她家主子何曾受過苦楚?先前雪雁並不清楚其中隱情,受了傷無法來主子跟前伺候,陛下更不準她們入殿伺候。


    雪雁才好轉了些開始外殿當值。


    六日前那天深夜,許久不見的聖上回宮,親自抱著娘娘回了宮,她才得以見了皇後一麵。


    至今整整六日,皇後一直昏睡,也不見醒。


    正常人,得了個什麽病,是生是死何時好轉,總得有個說法。


    偏偏娘娘這昏睡的病,每日都有數十位醫者入宮診斷,每次把完脈皆是紛紛搖頭歎氣,唏噓起來。


    都說不出個準數。


    雪雁麵露憂愁,立在廊下片刻,見四下天幡飛揚,七彩的漫天天幡,殿外煙霧繚繞。


    她忍住咳嗽。


    李近麟偷偷朝她說:“裏頭的那位國師今日來做法攝召,你先別進去,免得衝撞了去。”


    雪雁一駭:“做法?”


    陛下雖清修多年,但宮裏人都知,陛下隻是日日清晨起身抄經打坐罷了,甚至鮮少拜神燒香。


    如今竟是在坤寧宮裏做法攝召?

    裏頭的焚香聲不知許久,依稀有鈴鐺聲持續不斷的傳來。


    眾人在殿外守著隻當是充耳不聞,垂首侯立。


    等了許久,等到國師帶著一幫弟子從殿內走出,雪雁長歎了一口氣,端著鎏金雙鳳銅盆入內。


    繞過珍珠玉卷宮簾,宮女紛紛掀起簾幔,露出裏頭身影來。


    如華的日光投入花窗漫進殿內,團花雕金床榻之上,層層簾幔內,玉照泛著柔和珠光的臉龐沐浴在朦朧光暈之中,鬢發如雲,雙唇潤澤,如同紅蕊新放。


    聖上回過神來,接過溫熱棉帕,敷上玉照沉睡中的臉。


    她昏睡了許久,總不見醒。


    丹陽真人說,她這是缺了魂魄,拿了招魂鈴攝召也尋不回,,

    丹陽真人還說,並非是尋不回,是她不願意回。


    她不願意回來,,

    她不要自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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