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虞豔身為恒慶王妃, 自是不像虞若蘭那般短目。
她雖也看不上庶出的弟弟妹妹,但今時非同往日,虞鐸能坐上禁軍副統領之職, 虞豔也有些驚訝。
像禁軍統領之類的職務,若非是帝王親信之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
也就是說, 皇上不僅認可虞鐸的能力,還將他視作了親信。
加之, 虞姝又正當得寵,這對兄妹的前程大抵會一片光明。
虞豔暗暗心驚的同時, 麵上保持著得體溫雅的笑意,但她的容貌隨了虞夫人崔氏, 臉長,兩腮無肉,一雙眼睛看著人時,給人不善之感。
虞鐸自始至終都不曾給虞豔好臉色,更別提熱情了。
楚良將一切納入眼底, 他是個人精,麵不改色, 朗聲了幾聲,“可惜了, 本王不曾見過二弟,不然今日定能認出來。”
虞豔仿佛被打臉了, 她倒是看著二弟長大,今日還是不曾認出。
林深已經前來迎接, 他看了幾眼虞鐸, 又看了看沈卿言, 心中大抵有數了。
皇上這次想撮合的一樁婚事,無論是虞鐸,亦或是沈卿言,都是極好的人選。
禦花園的涼台設了宴,封衡從禦書房過來時,楚香和沈卿言還在拌嘴。
“都是京都城的公子哥,差距怎就那般大呢!”楚香意有所指。
一言至此,楚香快速瞥了一眼虞鐸,麵頰飛紅,這便又避開視線。
沈卿言回嘴,“都是姑娘家,某些人怎就那般不討喜!”
封衡款步而來,走在千步廊下,就聽見了沈卿言的嚷嚷聲,帝王眉心微擰,眸色沉沉。王權疾步行走在帝王身後,笑著說,“皇上莫要太過憂心,沈大人還年輕呢。”
誰還沒個年少輕狂。
皇上為了沈大人的婚事當真是操碎了心。
封衡嗓音清冷,“卿言與朕同歲。”
王權訕了訕,他還能說什麽呢?
皇上自幼備受苦難,幾歲時就顯得過於老成,與尋常的小孩子截然不同。可沈大人也是跟在皇上身後,一路刀山火海闖過來的,卻偏生還是這副少年性情。
大抵是……因為皇上操心太多?沈大人一慣隻服從皇上安排,至今不曾自立呢。
每一個操心勞力的長輩身後,都有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啊。
王權又勸了一句,“許是姻緣未到,一旦緣分來了,沈大人必定會娶妻的。”
沈家滿門忠良,數代以來勤勤懇懇,因著是武將出身,戰死沙場的沈家兒郎太多了,沈父早已不在人世,沈母一個婦道人家獨自住持家中中饋,封衡對沈卿言的終身大事自然是費心了些。
封衡唇角忽的一揚,眉梢風流盡顯。
是他想岔了。
誰又會和自己厭惡之人多費唇舌?倘若當真不喜歡,就連一個眼神都是多餘的,沈卿言和楚香能一路吵到皇宮,看來至少沒那麽厭惡。
若得了恒慶王府的助力,沈家定能重新光耀門楣。
再者,封衡自己也需要拉攏冀州勢力。
這樁婚事,是一石二鳥。
等到封衡來到禦花園涼亭,他便將一切納入眼底,虞鐸雖出手救了楚香,但全程都不看她一眼,可見是當真不感興趣。
沈卿言就不一樣了,已與楚香吵到麵紅耳赤。
封衡心中有底了。
但如何促成這樁婚事,還得繼續布局。
封衡擅心計,喜歡不知不覺掌控全局,等到局中人察覺到時,他已經布局完了。
恒慶王幾人見帝王到來,立刻行跪拜大禮。
封衡登基之初,楚良曾入宮麵聖,自是認得這位手段雷霆的新帝。
眾人跪拜之時,封衡居高臨下的睥睨眾人,看向沈卿言時,低喝了一句,“卿言,退下!”
得不到的,才會叫人心癢難耐。
封衡太了解沈卿言,這廝需要刺激一下,才能明白自己想要什麽。
封衡一言至此,對楚良幾人道:“都平身吧。”
沈卿言堆了一臉的不悅,半點不掩飾情緒,“皇上,臣……”臣不能留下來麽?他又不是外人?皇上此舉讓他很沒麵子啊。
封衡隻給了沈卿言一個冷冰冰的表情。
沈卿言隻能訕訕,撓撓頭,可憐兮兮的離開了禦花園,他轉身時,正好對上了楚香的眼,這女子還對他做了鬼臉,擺出了勝利者的姿態。
沈卿言,“……”好氣呀!
京都城可是他的地盤!
那女子豈敢囂張!
他還是皇上跟前的紅臣呢!
沈卿言走出禦花園之時,隨手扯了一朵正當綻放的芍藥,辣手摧花一番這才稍稍平複心緒。
他抬手捂著額,又開始自我反省。
他可不是一個浮躁之人!
下回要深沉內斂一些。
守在禦花園的宮人眼睜睜的看著沈大人一路歎氣離去。亦不知沈大人獨自在腦補些甚麽。
*
禦花園涼亭這一邊,封衡已命人布膳。他不喜歡奢靡破費,便沒有設宴,隻在涼亭擺了一桌。
見虞鐸不苟言笑,封衡神色不明,看似無意間問了一句,“虞鐸,你長姐歸來,朕怎麽沒見你問安?”
將軍府的嫡庶之別甚重,加之崔氏的強勢,導致虞豔此前在閨中時,也不怎麽看見庶弟庶妹。
今日一見多年不曾謀麵的庶弟,已生得頎長高大,眉目之間有幾分父親的影子,容貌俊朗,武藝高強,眼神透著堅毅和果決。
無疑,是個可用之才。
虞豔不像虞若蘭那般愚蠢,既是自家弟弟,且還是個頗有大器之人,虞豔自是要拉攏,看向虞鐸,笑道:“長姐出閣之時,你還是個少年郎呢。”
虞豔走上前,試圖抓住虞鐸的手,當著虞鐸的麵紅了眼眶。
虞鐸眉心微微蹙起,半斂眸,避讓開了,不輕不重喚了一聲,“長姐。”
虞豔微微僵住。
楚良笑了笑,故意道:“都是自家人,縱使多年不見,今日一見也就能熟落了。”
楚良的心思,封衡能猜出幾分。
雍州那邊被楚王那隻老狐狸占據了,他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吞並冀州勢力。
這也是冀州為何打算與封衡聯姻的緣故。
換言之,無論是楚良,亦或是封衡,今日這一場碰麵,皆是各有所需。
封衡吩咐,“來人,去把昭嬪宣過來,讓她也來見見恒慶王妃。”
封衡給了王權一個眼神。
王權立刻會意,“王妃,原本貴嬪娘娘也想過來見見你,但虞貴嬪眼下正當養身子,不便出門吹風。”
虞豔在路上時已經收到家書,自是知道二妹妹小產一事。
帝王在場,虞豔不方便多問什麽。
她已是楚家婦,凡事還得以恒慶王府的利益為重。
不多時,虞姝就被宮婢領過來了。
在景元宮住了兩日,虞姝氣色已經徹底恢複,麵頰染紅,如四月桃花綻放,發髻正中央垂下的石榴石水滴珠在眉心微晃,她從甬道走來,仿佛有道天光一路跟隨,將她整個人襯得珠光華貴。
可再一細看,虞姝的裝扮甚是普通,也僅佩戴了一件頭飾,偏生就是這樣的極簡,更是考驗真正的美色。
論皮相,虞姝無疑是膚若凝脂,無處可挑出瑕疵。
骨相亦是獨一份的清麗脫俗。
身段輪廓更是婀娜有致。
最最關鍵之處,是她的一雙脈脈含情眼。
她抬眼看向誰時,會給人傾慕深情之感。
虞豔隻看了幾眼,心頭猛然一驚。
這個曾經低微自卑的庶女,而今仿佛自帶光束一般,端得是貴人的華美氣度,可又毫無鋒芒,她溫潤又靜怡。
虞姝還沒走到涼亭,封衡就朝著她伸出了手,“昭昭。”
虞姝看了眼自己的二哥,這才乖乖遞出了手。
虞鐸張了張嘴,到底是沒喊出口,而今妹妹身份不同了,他不可給妹妹添麻煩。
虞豔看著封衡和虞姝的相處模式,又是一陣心驚。
她已經知道自己的兩個妹妹都在宮裏,她一直以為二妹得寵,今日卻發現,皇上對三妹的態度倒是更為親密,甚至於有些殷勤。
楚良給虞豔使了眼色。
虞豔這才猛然清醒。
曾經她這個高高在上的嫡姐,如今見了庶妹,也要行禮了。
虞豔屈身,盈盈一福,“妾身給昭嬪娘娘請安,娘娘金安。”
虞姝站在封衡身側,看著對自己行禮的長姐,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上回見到長姐,她正被二姐欺負,人也跌倒在地,長姐從她麵前走路,俯視著她的眼神,不亞於是看著一隻可憐卑微的流浪貓兒。
長姐曾是那般孤高傲慢之人,可此刻,還不是對她卑躬屈膝了。
虞姝倒是不喜歡睥睨所有人,隻是這種身份地位懸殊變化,又給她帶來了微妙的感觸。
“長姐客氣了。”淡淡一言,虞姝側過臉,仰麵望著身側的帝王。
虞姝忽的莞爾一笑。
封衡牽著美人小手,以為虞姝衝他笑,是想討好他。
這時,一旁的楚香插了句話,“這位娘娘真好看,是我嫂嫂的庶妹麽?”
楚香倒是聽起嫂嫂提及過虞若蘭,卻是從未提過虞姝。
虞姝隻笑了笑,情緒沒有半分波動。
楚良低喝,“阿香,慎言。”
楚香吐吐舌頭,又抬眼快速瞥了一眼封衡,隨即就挪開視線。
這位就是兄長所說的新帝呀。
如此這般清冷孤傲的臉,豈會是良配?
她才不喜歡!
封衡示意楚良幾人落座,“恒慶王雖是異性王,但祖上和太/祖/皇帝是結拜兄弟,朕便以家宴款待。”
楚良忙抱拳致謝,一臉感激涕零之態。
要想和楚王那頭豺狼抗衡,他很需要新帝的庇佑!
眾人落座,虞姝就坐在封衡身側,酒菜已經上齊,皆是銀製餐具,無需特意驗毒。
封衡給虞姝夾了一隻水晶蝦,放在了她手裏的小瓷勺裏,“昭昭多吃些。”
虞姝暫住景元宮的偏殿,封衡便是有那個風月心思,也得憋著。
他讓虞姝入住景元宮,自是有他的目的。
把人交代了皇後手裏,皇後定盡力護她周全。
看著粉麵桃腮的美人,見她一雙瀲灩桃花眼時不時的眨呀眨,封衡難免起了心思。
虞姝正要謝恩,封衡在桌洞下麵輕輕踢了她一下。
虞姝一愣,她自是不會認為是皇上所為,畢竟,皇上是一位肅重嚴謹的帝王。
皇上豈會做出這種小動作?
虞姝誤以為是二哥所為,桌案上在座的各位,除卻二哥之外,再無旁人會做出此舉,她就垂首也默默踢了一下二哥,算是給予回應。
虞鐸也僵了一下。
他一抬首,就看見楚香也正好抬頭,兩人對視的瞬間,楚香衝著他咧嘴一笑,那般熱烈的態度,毫不遮掩。
虞鐸擰眉,收斂目光,不再多看楚香一眼。
封衡與楚良談笑間,已將虞鐸的神色收入眼底,並很快得出評斷——
虞鐸,不喜楚香。
看來,想拉攏冀州,還得指望他的沈大人。
用膳間,帝王又將沈卿言的婚事重新安排了一下。
*
恒慶王夫婦離宮之後,一上馬車就開始商榷。
虞豔一心想讓楚香入宮。
楚良已經臉色不太好看了,“你的兩個妹妹皆已是後宮嬪妃,你為何非要讓阿香也入宮?”
虞豔抓著丈夫的手,“王爺,妾身還不都是為了咱們楚家?試問,普天之下,還有哪裏的富貴能比得上皇宮?再者,皇上年輕俊美,光是皇上那樣的兒郎,世間也是少見的。阿香入宮並不吃虧呀。”
麵對虞豔一番胡攪難纏,楚良將她的手揮開,“夠了!此事日後再做定奪。況且,阿香的性子不適合在後宮過日子。”
整日在後宮鬧得人仰馬翻,遲早會出事。
楚良擰眉,“阿香該不會看上你二弟了吧?”
要知道,楚香看著虞鐸的神色,不可謂不熱切。
虞豔一臉憂色,她與母親時常書信來往,自是知道家中一切變故,“二弟是愈發進益了。”
楚良歎道:“你二弟是可用之才,你那個大弟之所以有了今日的功勳,還不都是搶了虞鐸的軍功,嶽丈大人也是個糊塗的。”
“王爺!”虞豔出言製止。
她明白父親與母親的不堪,可誰讓二弟是庶子,是衛氏那個鄉野之婦生出來的。
尊卑有序、嫡庶有別,這本就是恒古不變的規矩!
夫婦二人話不投機半句多,索性就閉嘴不言了。
不多時,馬車抵達了將軍府。
老太君和虞夫人早就攜帶家奴恭候。
馬車一停下,劈裏啪啦的炮竹聲響徹巷子,楚良一掀開車簾,就看見了鋪在地上的紅毯,一直延續到了將軍府。
楚良當即就愣了一下。
等到他入了將軍府,更是被府中擺設驚到了。
寶藍色雲龍捧壽坐褥的禪椅、玻璃風燈、雕紅漆海棠花茶盤、和田白玉茶盞、黑漆彭牙四方桌、紅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擺設樣樣精致華美。
桌案上擺著的點心瓜果,比皇宮還要奢侈。
楚良眉心再度擰起,但未置一言。
難怪皇上會逐漸扶持庶出一房。
難道老太君不知道他們的這位新帝,可是個勤儉愛民的主兒。
眼下內憂外患,皇上仍舊堅持年年減免百姓賦稅,將軍府雖是勞苦功勞,但也不能忘本。
一番拜見之後,虞夫人當場落淚,提及了自己如何如何被庶出欺壓,被帝王壓製。
總而言之,她是想要女兒女婿給她撐腰。
楚良明知虞夫人的意圖,卻岔開了話題,“老太君,嶽母,我今日與昔日故友約好了小聚,今日就暫且別過了。”
楚良暫且離去,讓虞豔留了下來。
但楚良離開之前,特意私底下交代了虞豔,“夫人,你母親這人,你應當了解,有些話聽聽就算了,莫要當真。”
虞豔點頭,但思及母親現狀,難免傷懷。
楚良不在場,虞夫人就更是變本加厲,將衛氏,虞鐸兄妹一通臭罵。
虞豔待她罵完,這才歎了口氣,“母親,衛姨娘那般軟弱性子,怎可能騎到你頭上?”
虞夫人不可置信的看著長女,“怎麽?就連你也不幫襯我?”
這話真是愈發胡扯了。
縱使是至親,也不能毫無底線。
虞豔,“母親!您怎的這般糊塗?三妹妹眼下正得寵,無論如何,您都是將軍府的主母,等到他日三妹妹有大造化,也還得喊您一聲母親呀。您非要魚死網破,對誰都沒有好處。就算不為旁人著想,您也得想想大弟!”
“日後,大弟恐怕還得指望著二弟呢。”
虞家大公子天生蠻力,但謀略不足,甚是魯莽,很容易出大錯。
虞將軍擔心兒子前程,這才數次搶了二兒子的功勞,是為了給長子先鋪好路,日後若是犯了事,也能將功抵過。
可虞夫人不肯相信自己的兒子不如那個庶子!
“你大弟會有出息的!豈會靠那個庶出的東西?!”
虞豔見母親油鹽不進,唯有長歎一聲,“女兒今日瞧見了三妹妹,皇上待她當真極為寵愛,母親日後做事……若再莽撞,就算三妹妹不出手,皇上也不會放過您的。”
虞夫人頓時渾身冰寒。
上回她打了虞姝一巴掌,代價便是失去命婦頭銜。
可她是崔家貴女,丈夫又是大將軍,長女乃恒慶王妃,次女也在宮中貴為嬪妃,難道這些身份加起來,還不抵一個庶出的低賤女子?!
虞夫人隻覺得不可置信。
一個偏執了半輩子的人,是很難清醒過來的。
最終,虞豔又警醒道:“母親,您好生思量清楚,您當初將二妹送入宮就是錯誤之舉,而今已經覆水難收,不能再一錯再錯了。咱們的這位皇上,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兒!就連王爺也畏手畏腳,不敢在皇上麵前有半分放肆之處。”
虞夫人呆滯了一下,這便不管不顧的哭了起來。
虞豔當真是頭疼極了。
*
同一時間,楚香正在將軍府附近瞎逛,她是個坐不住的人,正巧在將軍府的大門外瞧見了一人。
而沈卿言也沒想到一出家門,就碰見了冤家。
楚香指向沈卿言,“怎會是你?你跟蹤我?好一個不要臉的!”
沈卿言唇角一抽,嗬笑一聲,“阿香姑娘,你可看清楚,這裏是我家!”
他指向鎏金門楣,“沈府”二字格外醒目。
楚香隻能收手,轉身就邁入將軍府。
沈卿言叫住了她,“站住!”
楚香側著身子,“何事?”
沈卿言款步走了過來,“你方才罵我不要臉。”
楚香挺胸,十分坦蕩,“你、你又當如何?”
沈卿言不覺得自己小心眼,誰說好男不跟女鬥?
他行至楚香麵前,藐視了她幾眼,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楚香的頭心,“我覺得,你說的對。”
這一把掌發出一聲悶響。
等到沈卿言走到巷子裏,跨上了馬背,楚香才回過神來,腦袋都被快打暈了,她跑上前幾步,卻又逮不住沈卿言,隻能叉腰跺腳,氣到狂叫,“啊——”
沈家守門小廝,“……”
唉,公子他至今未娶妻,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這般性子,如何能討小娘子們的歡心?
*
皇宮,禦書房。
恒慶王妃夫婦離開之後,封衡交代了虞鐸幾樁要事,這便把虞姝領來了禦書房。
虞姝也不詢問幾時能搬回朝露閣。
她猜測,皇上定有計劃。她隻要表現出對皇上滿心滿眼的信任即可。
禦書房那張破損的簇新龍案,暫時還沒撤下去。
虞姝對這個地方有種本能的排斥。
封衡坐在龍椅上,正翻閱奏折,見虞姝似是無措,他輕笑一聲,對她招招手,“過來。”
虞姝對龍椅也有本能的排斥,封衡從她躲閃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相較之虞姝,封衡卻是對這張龍椅情有獨鍾,因著視野寬闊,他能將美人一切情態收入眼底。
虞姝還沒靠近龍椅,就被封衡伸過來的手一把摟住細腰,直接把她抱上了雙膝。
帝王丈量了一下美人身段,似是不滿,“為何還是這般清瘦?皇後那邊的夥食不好麽?”
虞姝窘迫了,她當然不能說景元宮的夥食清苦,“是嬪妾自身之故,與夥食無關。”
虞姝不久之前吃了梅子酒,臉蛋緋紅,她的一雙桃花眼四處亂看,明明心慌卻強裝鎮定。
封衡喜歡極了這種情態,就像是到手的獵物,正絞盡腦汁存活下去。
王權見勢不對,立刻悄然退出了禦書房,還貼心的合上了殿牖。
他站在殿外,看了一眼日頭,大抵猜出禦書房不到日落十分,是不會再打開了。
封衡把虞姝換了個位置,兩人麵對著麵,這樣的坐姿很快就讓虞姝意識到了不對勁。
封衡一直以為虞姝不喜歡風月之事,直到上一次那晚,封衡也在虞姝臉上看到了渴望和情/欲。
“別躲,朕慢些便是。”
帝王的嗓音又低又啞,宮裝掛在臂彎,係帶顫顫巍巍。
封衡埋首許久才抬起頭來,眼底已還是一片癡迷,虞姝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的繡鞋不見了,腳丫子抵在龍椅的雕紋上。天還大亮著,屋頂天窗泄入的光,讓一切都那麽清晰可見。
封衡難得這般有耐心。
取/悅了虞姝之後,他再也不打算繼續苦了自己。
卻就在這時,殿牖外麵傳來林深為難的聲音,“皇上,淑妃娘娘病了,鳳藻宮那邊派人過來,說請皇上速速過去一趟。”
年輕的帝王這個時候被打擾,無疑等同於有人拿著一把劍懸在他頭頂。
當真叫人氣憤不已。
封衡的嗓音從胸腔發出,虞姝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顫動。
“朕又不會治病!有病找禦醫!”帝王一聲爆喝。
殿牖外麵的眾人僵了僵。
皇上的確不是禦醫。
但淑妃的“病”,唯有皇上可以治呀。
虞姝收攏心神,立刻拘謹了起來,拉了拉兜衣,曲長的睫毛撲扇了幾下,低低道:“皇上……還是去看看淑妃姐姐吧。”
她不久之前才動情,此刻眉目染媚,嗓音柔柔的,香肩外露。
封衡隻一眼,眼底更加深沉,眸光落在了兜衣濕潤之處,封衡凸起的喉結滾了滾,“昭昭當真想讓朕去看淑妃?可淑妃,又有哪裏可看的?”
他盯著那處。
虞姝,“……”
殿牖外,又傳來聲響,“皇上,淑妃娘娘病況加重了,請皇上救救淑妃!”是鳳藻宮的宮婢在嚷嚷。
淑妃一慣喜歡這一套。
封衡一年到頭難得踏足幾次後宮,每回都是她截胡。
封衡見虞姝又在拉扯衣裳,他眸光一沉,掐了虞姝的後腰,忽然附耳,“那朕帶昭昭一塊過去看看淑妃。”
虞姝實在困惑,“……”為甚要帶上她?
淑妃見了她,隻怕病況會更加嚴重吧?!
不知是不是虞姝的錯覺,她在帝王的語氣裏聽出了幾分威脅與陰謀。似乎即將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片刻過後,殿牖重新被人從裏麵打開。
眾人隻見帝王麵色陰沉,衣冠整齊,而他身側站著的昭嬪娘娘則宛若吃醉了酒,臉上紅得能滴出血來。
就在鳳藻宮的宮婢歡喜時,卻見帝王牽著昭嬪的手,一塊乘上了轎輦。
鳳藻宮的宮婢隻能呆滯了一下,再麵麵相覷。
*
鳳藻宮。
淑妃一聽到宦官稟報,立刻做出搔首弄姿的動作。
她必須得寵。
也必須趁熱打鐵,徹底搬倒虞姝。
更重要的是,懷上龍嗣。
可一切準備就緒時,卻見帝王牽著一名美人來到了榻前。
封衡唇角蕩過一抹薄涼笑意,他看著人時,眼神深邃迷離,宛如被他多看一眼,靈魂就會被他給吸噬了去。
“愛妃,朕帶昭昭來看你了。”
封衡的話,讓淑妃如被雷擊,徹底僵住。
而虞姝自踏足內殿開始,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氣,使得她腦袋昏昏沉沉,身子逐漸發熱,她忍不住就扯了扯領口。
再看榻上的淑妃,分明是濃妝豔抹、衣裳/裸/露,哪裏是有病之態?
虞姝仿佛明白了什麽,可又不能篤定。
封衡揮手,“來人,都給朕過來,好生給淑妃看診!不得有誤!”
封衡特意帶來了三名禦醫。
這三人很快就意識到內殿氣味不對。
這不是……合歡香?!
淑妃眼中露出驚恐之色,可封衡並沒有當場揭穿她,“探病”過後,便又牽著虞姝離開。
迎麵吹著外麵的風,虞姝的燥熱感沒有半點緩解。
坐上轎輦之時,情況更為嚴重。她眼神朦朧迷離,如林中迷路小鹿,口幹舌燥。
她到底隻是一個弱女子,不如封衡的意誌力強大,呆呆的看向帝王,目光鎖定在了帝王好看的唇瓣上,不由自主的連連吞咽。
封衡明知故問,“昭昭這是怎麽了?”
虞姝隻盯著帝王看,她是第一次聞到合歡香,幾乎沒有抵抗力。此時,美人眼神呆滯,並且挨近了帝王一些,貪戀他身上的了冷鬆香。
封衡嗬嗬一聲低笑,嗓音從胸膛發出,磁性低醇,“在看什麽?朕很好看?”
虞姝如是的點了點頭,無意識的輕咬唇瓣。
她已躍躍欲試,想要試探什麽。
封衡倒是很會合理安排時間,附耳道:“朕一會可以騰出兩個時辰,昭昭想作甚?朕都可以陪你,可好?”
作者有話說:
虞姝:寶寶被腹黑帝算計了,QAQ~
王權:昭嬪娘娘看開一點,習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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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子們,咱們晚上見啦~紅包晚上一起掉落,漏掉的寶寶第二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