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援兵
眾人看著手裡這份「關於成立洛陽百姓臨時自治政府事宜」的提案議論紛紛。
「這」
「簡直胡鬧」
「毫無章法,毫無章法」
王小麥雙臂抱在胸前,冷冷的看著廳內這些爭吵不休的鄭國官員。起事已經過去兩天了,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唯獨這些被「請」來做臨時政府官員的儒生卻似乎對這個新生政權頗有異議。
「砰!」宋老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險些把這個不甚牢靠的桌子拍散,「都他娘的給老子閉嘴。」
眾人都是被嚇了一跳,大廳一時安靜了下來。
「老宋,不得無禮。」王小麥說道。
「不是俺無禮,」宋老三指著座下的眾人,「這些只會掉書袋的窮酸老儒有什麼用,一個張紙都看了半天了,行不行給個痛快話?」
「你有辱斯文」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儒顫顫巍巍的指著宋老三。
「咋?」宋老三瞪著牛一樣的眼珠子,「你要是不服,現在就滾,和那些老百姓一起喝粥去。」
「有話好好說」杜淹硬著頭皮站起身來把身邊的老儒按下,這人是原來他吏部的一個員外郎。
「行就一個字,不行就倆字,說什麼說?」宋老三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同意就吃乾的,不同意就出去喝稀的。」臨時政府實行軍事管制,凡是普通百姓,每日供應兩餐的稀粥,只能勉強度日。只有士兵和行政人員才能吃的上乾糧,基本上可以吃飽。
「我來解釋一下吧。」王小麥說道,「這兩天的軍事行動基本上把郭城全控制下來了,但是這是一種很不穩定的控制。要想讓百姓真正擁戴我們,就必須豎起一桿大旗,這個大旗就是臨時政府,有了這桿大旗,百姓才會產生歸屬感,才會從心裡支持我們,我們才有下一步和王世充爭鬥的本錢。」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鄭頲點了點頭,「但是這自治百姓愚昧,朝堂之事豈能任由他們指指點點。」
「非也!」王小麥說道,「自治只是從百姓中選出代表提意見,表示我們尊重民意,有利於拉攏民心,並非是真正讓百姓議事。」
「這」王小麥的話音一落,眾人又是一陣的交頭接耳。
「我們現在缺糧缺乏兵器,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主動進攻,只能被動自保。」王小麥說道,「王世充還有數萬人馬,隨時會對我們展開行動,要想保住勝利的果實,就必須依靠全城百姓的鼎力支持。」
現在洛陽城形成了一副很詭異的局面,唐軍層層包圍著洛陽外圍,鄭軍控制著城牆附近的地盤,而郭城大部分卻已經淪陷在暴動的百姓手中,但皇城卻死死的掌握在王世充手裡,整個洛陽就像是一塊夾心餅乾,層層都不一樣。
聽說那天王世充中了風跌下馬,一直昏迷不醒,估計這就是鄭軍一直沒有遲遲展開行動的原因。
北城只有三十個坊市,還大多是窮人,要他們跟著自己幹革命不難,但是南市的很多百姓還能勉強度日,要想讓這些人死心塌地,就必須把他們拉到虎皮大旗之下。
宮城內的王世充已經轉醒了,身邊的太監顫抖的把他從床上扶起來,腳剛一落地,就感覺身體不受控制的向一旁倒去,太監急忙一把扶住他。
「滾!」王世充一把把太監推倒,試圖自己站穩,但剛一離開太監的攙扶,就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
「奴婢該死」太監不停的磕著頭求饒。
「吱」宮門被推開了,王玄恕走了進來,看到跌倒在地的父親急忙上前把他扶到床榻上。
「阿爹」王玄恕看到父親的慘狀泣不成聲。
「哭什麼哭?」王世充呵斥道,「朕還沒死。」
王玄恕擦了擦眼淚,跪在王世充膝前:「阿爹你要保重身體」
王世充摸了摸兒子的頭:「你兄長有消息了嗎?」
王玄恕搖搖頭:「唐軍已經切斷了洛陽和外界的聯繫,很難能送消息出城。」
王世充點點頭:「唐軍攻了幾次城了?」
「已經連續三天了,不過都被打退了」
王世充聞言鬆了一口氣:「就算朕那一戰敗了,但是唐軍想一時半會兒的攻下洛陽也並非易事。」
「但是」王玄恕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郭城已經淪陷在亂民之手的消息告訴了他。
「王小麥」王世充一把揪住王玄恕的領口,「他一個無兵無權的小官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膽子?」
「是真的,」王玄恕被父親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早有預謀,那天鐘樓被毀一事全是出自他的奸計」
「怎麼會怎麼會」王世充無力的垂下手,喃喃自語。
「你伯父呢?他為什麼不帶人把這幫亂民統統處死?」王世充指的是王世惲,是王家除了他之外最大的主事人。
「這幾天唐軍一直攻城,根本抽不出兵力平亂,只能任由暴民肆虐。」王玄恕解釋道,「暴民幾次試圖靠近城門,均被打退了但是」
「說!」王世充恨恨的咬著牙問道。
「百官多有投敵者,亂民推舉他們成立了什麼『臨時政府』」王玄恕吞吞吐吐的說。
「這幫見風使舵的蠢材!」王世充破口大罵,「等朕打敗唐軍,等要將他們梟凌遲泄恨!」
王玄恕聞言低下了頭,現在洛陽亂成一團,勉強能夠自保,哪有餘力再和唐軍一戰。
王世充看了看兒子的表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放心,援兵不出一月便到。」
「可是我大鄭國土多已淪陷,只剩了洛陽一城,何處來的援兵?」王玄恕不解的問。
「竇建德一直在坐山觀虎鬥,你當為父不知道嗎?」王世充冷冷一笑,「現在鷸蚌相爭,也到了漁翁該得利的時候了。」
黃河渡口,夏王竇建德正騎在馬上督促手下的兵士加緊渡河,忽然看到手下的探馬正押解著一個踉踉蹌蹌的人朝自己走了過來。
「大王,我們抓到一個窺探我軍軍情的細作。」
「我不是細作,」那人掙扎著朝馬上的竇建德喊道,「我是大鄭國太子王玄應。」
「你要是鄭國太子?」竇建德跳下馬走到王玄應面前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個人年輕人也就不到三十歲的年紀,不知道走了多遠的路程,一副風餐露宿的模樣,右邊腳上的鞋子都磨破了,露出一隻帶著血污的腫脹腳趾,身上的衣服看起來破破爛爛,依稀能辨別出是鄭軍的服飾模樣。
「洛陽危在旦夕,我是來求援的,夏王在哪裡?」王玄應用嘶啞的聲音問道。
「你真是鄭國太子?」竇建德皺著眉頭又問了一遍。
「我懷裡就有一份父親寫給虎牢關守將調集糧草的信件,可以驗明我的身份。」王玄應說道。
旁邊的兵士聞言在他懷裡摸索了半天,終於拿出了他說的那封信遞給了竇建德。
竇建德打開信一看,點了點頭:「果然是鄭國太子,放人!」
王玄應被鬆開,急切的看著竇建德:「帶我去見夏王,我要當面向他陳述情況!」
「我就是你要見的夏王。」竇建德說道,「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你就是夏王?」王玄應又仔細看了看眼前的中年軍漢,不太敢相信。
「沒錯,你眼前的就是我們夏國大王!」旁邊的兵士確認道。
難怪剛才這些人管眼前的人叫大王,王玄應聞言拜倒在地:「王玄應拜見夏王!」
「不必多禮。」竇建德擺擺手,「你說洛陽危在旦夕?」
「沒錯」王玄應起身將洛陽的危局對竇建德細細的說了一遍,「請夏王看在兩國素來交好的份上,一定要施以援手,我大鄭來日必然不忘夏國的恩情。」
竇建德點點頭,叫人把王玄應帶下去休息,急忙召集軍中的眾將商議此事。
「大王,我軍此次是要去攻打孟海公,如今卻要改道救鄭,兵者大事,怎可如此輕率?」眾將都是對救援鄭國持否定意見。
「大王!」中書舍人劉斌站了出來,「唇亡齒寒,夏國、唐國、鄭國本是三足鼎立之勢,如今鄭國朝不保夕,唐軍一旦拿下洛陽,下一個攻打的必然是我們夏國,如今兩國已經在洛陽城下打了半年,正是我們趁虛而入的大好時機,機不可失。」
劉斌之前就向他提議過援救鄭國的計策,如果打走了唐軍保全了王世充,這就能長期保持鼎足三分局面。如果唐軍被打敗,就乘機消滅王世充,集中兩國的兵力,乘著唐軍戰敗的時機,直取關中,夏國就會佔據半壁江山,不出十年,天下就可以平定。竇建德非常贊同這個計策,只是沒想到唐軍進展會這麼快,王世充會如此無能。
「洛陽乃是天下之中,金銀布帛不計其數,一旦我軍救援了洛陽,想必王世充不會虧待了我們夏軍。」竇建德說道,「孟海公不過佔有兩州之地,就算打下來也沒有多少好處,諸位以為如何?」他很了解手底下這些山大王出身的將領,要想說服他們,講理沒用,必須誘之以利才行。
「大王言之有理。」眾將一聽眼睛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