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那麼遠,這麼近
我的眼睛一定通紅通紅的,我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掉眼淚,可是我分明看到雪白的被子上,滴滴落下的淚水在暈開,「小三!你不是偷人嗎?你不是想我死嗎?不是開著套牌車要撞死我嗎?我今天就先讓你死!」
我的聲音很大,我當時一定瘋了,周馭為了她,幾個月幾個月的疏遠我,她生生地把周馭從我的身邊撬走,「你三十幾歲的老女人,生生地把我的家庭給我攪亂了。你覺得自己本事特別大是不是?」
「姓林的,你瘋了!」周馭在床那邊,喊道。
「我就是瘋了,周馭,你這個畜生,為了我們家的拆遷款,不和我離婚,在外面養著小三,把自己的老婆送到別的男人的床上,就為了你那幾個提成!你的婊子,在那個風雪夜差點把我撞死,你們一對賤人!賤人。」我在咆哮著,眼淚狂奔。
這時候,醫院門口已經集聚了好多人,都在指著,「看,小三,小三懷孕流產了,正室要殺人了!」
沒錯,我就是要殺人,我要殺了翟向南這個婊子。
我忍忍忍,我給了周馭足夠的時間,可是,臨了,他讓這個婊子懷孕了!
當時她害的我宮外孕差點死掉,上次,又害我差點被撞死,沒有人體會到我有多恨這個女人。
我又繼續把被子蒙到了翟向南的頭上,我要悶死她。
「啪」地一個耳光,扇在了我的臉上。
下手好重,我感覺到五個指頭印在了我的臉上。
我按被子的手鬆了,周馭趕緊安撫翟向南,翟向南像是受了好大好大的委屈一樣,一下子撲在周馭的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馭,馭,你讓她走,你讓她走。」
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面對我的時候,她可不是這樣的,她張揚,笑容有城府,逼我打掉了自己的孩子。
難道能裝的女人都有男人疼嗎?
我為什麼就學不會裝?難道我學會了裝,就能把周馭給搶回來嗎?
「真不要臉,現在的小三兒都怎麼回事啊,這麼明目張胆地讓正室走,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那個男人怎麼那麼賤啊?」門口,好多懷孕的女士,擠滿了門口,大概都感同身受吧。
「就是,正室年輕漂亮,甩小三兩千來條街,真不明白這個小三怎麼上位的!」
「年輕漂亮有什麼用,床上功夫不行,照樣招架不了賤男人。就被賤女人撬走了。」
門口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
「嗨,男人都賤!」
我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大家都很同情地給我讓出了一條路。
走到門口,鄭瑋中站在那裡,他說了一句,「暖暖,我剛來,對不起!」
「沒什麼。」我沒精打采地說了一句,「和你無關,我要謝謝你。」
我和鄭瑋中一起走到了上次姜起山和我說話的地方,我坐了下來。
上次是秋天,那種宿命的感覺再次襲擊了我,今天上午,他才剛來找過我。
現在是冬天。
好像今天是大寒吧,這是一年當中最冷的一天,我也的確遭遇了人生中的寒冬。
鄭瑋中坐在我旁邊,「暖暖,上次我媽之所以把咱倆的手放在一起,就是因為有一次,她看到了翟向南來醫院裡找周馭,兩個人卿卿我我的,我媽當時覺得你很好,可是實在太可憐,他知道我一直-——」說到這裡,鄭瑋中的口氣頓了頓,「所以-——」
「不重要了!」我說道,始終有些無精打采,我也知道鄭瑋中口中後面的話是,「一直喜歡你!」
我不想讓他說出來,一旦說出來,我不能同樣的給與他,這會讓談話很尷尬。
正好成釧的電話打過來,她的興緻向來很高,問我要不要去喝酒,我說今天大寒哎,喝什麼酒,她說大寒才喝酒呢,大寒好歹是一個節日,大家都回家吃餃子的了,她雖然是北京人,可是家裡一點兒都不溫暖,媽媽這幾年搞外遇搞得她沒有半點兒心情。
我答應了,我不知道周馭今天晚上要去哪住,看樣子,應該在醫院陪著翟向南吧,今天發生的事情,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和家裡交代,索性我也不回去了,給我媽打了個電話,說今天晚上要去成釧家,讓他們不用等我了。
媽媽在電話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暖暖,和周馭在一起,受委屈了吧?」
我的眼淚嘩地就掉下來了,這麼久以來,媽媽也看出來我的隱忍了。
成釧的車很快就來了,鄭瑋中送我上車,成釧的眼睛則一眨不眨地盯著鄭瑋中,「暖暖,這就是鄭瑋中,你就是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謊?長得不錯呀,雖然比不過姜起山,但比一般人比起來,屬於上乘貨色。周馭那樣的貨色,快點離婚吧。」
我正在系安全帶,沒吭聲。
車子往朝陽開去,到達三里屯一家酒吧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路上下起了好大好大的雪,整個北京城堵成一團,看著堵在路上的車,還有漫天風雨,我突然放聲哭了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打人,我知道我和周馭早晚會有這麼一天的,可是比我想象的提前了很多,我好恨那個女人,她竟然懷了周馭的孩子。」
成釧拍了拍我的肩膀,「誰年輕時候還不遇到幾個渣男啊!」
「可是,我愛了他這麼多年啊!」
我在成釧的車裡嚎啕大哭,路上的車輛都堵在一起,左右的人都在朝著我們車裡看,成釧對著人家做了個鬼臉,「沒見過美女哭嗎?」
車子開始慢慢地蠕動,終於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酒吧,停車都不容易。
我們找了一個舒服的沙發,兩個人在喝酒,成釧喝的少,我喝的多,因為畢竟有成釧在,而且她還有車,所以,我挺放心的,我酒量不大,可我今天就是來買醉的。
「不是說有一種失身酒嗎?這裡怎麼沒有?」我已經喝了一杯雞尾酒了,搖晃著手裡的這杯酒,頭昏腦脹。
「怎麼,你想失身啊?失給誰啊?」成釧問道。
我迷迷糊糊的,沒說話,這場酒,我們倆喝了兩個半小時,我真正體會了爛醉如泥是什麼感受,渾身燥熱難受。
成釧比我強點兒,但也強不了多少。
我已經躺在了沙發上,聽到成釧給人打電話,「起山哪,我和人喝酒喝醉了,在朝陽,你來接我吧!」
其實喝醉了也是有意識的,只不過那時候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識而已,起山,起山,成釧已經開始叫得這麼親切了。
「我?我和暖暖在喝酒啊,暖暖今天和人打架了,我從鄭瑋中手中接來的她,她那個男朋友長得好帥啊。」
剩下的話,我就再也聽不到了。
我大概睡過去一會兒,就被成釧扶了起來,她醉醺醺地說道,「起山來了,不過那邊大雪封路,他過不來,我們倆出去吧,省的他跑遠路了。」
我說不出來話,目光渙散,一路跌跌撞撞地跟著成釧走了出去。
走出了酒吧的門口,一陣冷風吹來,我雖然喝醉了,可是那一刻是清醒的,我努力定了定自己的眼神。
現在已是夜半時分,大雪封路,路上已經沒有車在開了,整個世界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恍若人生之初的寧靜。
恍若今日我從來沒有經歷過勾心鬥角。
恍若我的人生從來美好。
天橋上,有個人,一身短款的青色呢子大衣,正朝著這邊走來,耳邊,風聲作響,雪打到臉上,生疼,他走路極快,意氣風發。
離了很遠,我是看不清他的樣子的,可是我清楚地知道,那就是他。
小雪那一夜,我倆在雪地里對望的美好,重涌心中。
如今,他已是別人的人了。
我的眼淚嘩地就流了下來。
姜起山來到我們身邊,皺眉看了看我們,對著和他一起來的人說道,「你扶著成釧。」
我整個人被姜起山接過去,我渾身都支持不住,一下子撲倒在他的懷裡,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那個大寒的夜不再寒冷。
我記得那一夜好像是有月光的,按理說下雪天是沒有月光的,可是鬼知道,為什麼,在我的記憶中,那晚的月亮那麼大,好像中秋節的前夜,我們倆站在長安街上,他說: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我的腿站不穩,他半抱著我,我老往下滑,我只聽到他說了一句,「你把成釧送回家。」
我眼光渙散地看著那個人扶著早已不省人事的成釧走了。
雪地里就剩下我們倆了,雪茫茫,一切如白晝。
他把我橫抱起來,踩著地下的雪,沙沙地走著。
我的目光看著他,神色迷離,我一直很奇怪,我為什麼那時候沒有睡著。
我伸出手來,摸了他的臉,這是我第一次摸他的臉,好像一直以來我都想摸他的臉,上次在他家裡也是,可是沒摸成,酒真是好東西,可以壯膽。
「你摸到了什麼?」他問。
這是他來了以後,第一次和我說話。
今天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可是,隔了這一場茫茫大雪,上一次見他,彷彿落在了上個世紀。
那麼遠,卻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