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就像我一直喜歡他的人
我自己曾經也動過手術,我害怕黑,害怕鬼,害怕血,害怕打胎,那時候,是他抱著我出了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帶我去了北醫三院,是他在我抽血的時候,把手給了我,讓我握著不害怕,是他給我交了住院的錢,否則我連動手術的錢也沒有。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就發生在上個紛紛揚揚的夏天。
想到這些的時候,我的眼淚竟然掉下來,曾經,他對我是很好的。
今兒周六,又是陰雨綿綿,我想去看看他。
不巧的是,上午十點鐘,蘇遠航竟然來了我家。
看到他站在我家門口的時候,我是非常吃驚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蘇遠航會進入我的家,我的家門就是我的心門,從未對除了姜起山以外的任何男人敞開。
即使到現在,姜起山都從未來過我家。
我看著蘇遠航,錯愕地站在門口。
「你手機停機了,給你打了好幾遍也不通,現在看到你好,我便放心了,我回去了!」蘇遠航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舉動太過突兀,道過謙以後,他轉身就要走。
我這才回過神來,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既然來了,就進屋坐坐,外面還下著大雨呢。」
雨是剛剛才下的,不過夏天的雨,向來都很猛烈,所以,他的身上,被淋了好大的一片,頭髮也濕了,看著門外的蘇遠航,竟然顯出一副幼稚的樣子,我不忍心,把他拉進了我家裡。
看到蘇遠航,最意外的是我媽媽,我告訴她這就是蘇遠航以後,她笑得更加合不攏嘴了,頗有丈母娘看女婿的意思,本來就中意,如今看到小夥子雖然貌不驚人,但是踏實穩重,媽媽很高興。
蘇遠航在家裡寒暄了幾句話以後,就要走,他覺得來我家裡本來就唐突了,如果再待的時間長了,更有醉翁之意之嫌,這話他沒說,是我自己揣測的。
這時候,我媽媽端出了好幾道揚州菜,擺到了桌子上,現在十一點不到,她就已經把飯菜端出來了,這麼明顯的留客之意,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還有爸爸,兩個人忙碌的好開心,弄得我好尷尬,彷彿生怕自己的女兒嫁不出去似得。
我賣房子的時候,有一欄要填的內容是,現在的家庭住址,蘇遠航是大學老師,記憶力不是旁人能比的,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記下來的。
本來那天下午我們倆在清華的時候,聊得挺開心,可是,他來了我家裡,我突然沒話說了,再加上父母這麼熱絡地張羅,我真有點兒臉不知道哪裡放了,讓蘇遠航以為我多惦記他似得,這麼明顯地要把他發展成男朋友。
因為沒話說,所以我拿過自己的手機,從淘寶上買了一張一百塊錢的充值卡,給手機衝上值,終於又恢復使用了。
媽媽的菜也慢慢地在上,竟然上了一桌子,不過四個人啊,這次的飯,媽媽可是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領,幾乎她一輩子的拿手菜都貢獻出來了。
吃飯的時候,十一點四十,挺早,因為蘇遠航是揚州人,所以我媽媽說起話來一點都不拘束,四個人都說著揚州話,我媽媽的話比較多,問蘇遠航的家事,學校的事,有沒有房子,饒了半天才繞到一句,「遠航,結婚了沒有?」
媽媽的意思,蘇遠航心照不宣,我和他接觸了這麼久,我發現蘇遠航不是一個書獃子,他很懂得人情世故,但是又用一顆單純的心對待社會,他是屬於那種智商情商都雙高的人,現在這種人,真的很難得了。
蘇遠航說了一句,「伯母,我還沒有女朋友。」
這句話簡直讓媽媽喜出望外,她又看了我一眼,我若無其事地吃飯,心裡想著:給你女兒留點臉吧,別上趕著行嗎?
我們家客廳的窗戶正對著一座寫字樓,吃飯的時候,我雖然背對著寫字樓,可是我總覺得有人在背後盯著我,如同上次我坐飛機一樣,毛骨悚然,如芒在背,我回頭看了看,只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片玻璃窗,裡面的情形根本就看不見。
不過,這還是讓我心裡不踏實。
以前我媽曾經不止一次跟我說起來,將來我要是找一個外地女婿可怎麼辦,她雖然是老師,可是普通話說的不好,萬一將來給我看孩子,得天天和女婿說普通話,多彆扭,我當時就覺得她是杞人憂天。
現在我看到她和蘇遠航聊天聊得這麼順暢,我才知道,她當時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她擔憂自己的普通話不好,會在未來女婿面前失了分寸,她是老師,分寸很重要。
那一刻,我竟然有一些心軟。
蘇遠航和我媽媽聊得很好,又說了許多揚州的近況,畢竟爸媽好久沒回揚州去了,反正他們的共同話題很多,我如同一個陪吃的一樣。
吃完了飯,蘇遠航終於坐不住了,說要回去了。
我本來有些心不在焉,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不在焉,就是覺得專註不起來。
媽媽催促我送送蘇遠航,我就拿了手機和錢包,下樓了。
蘇遠航好像很高興,我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狀態,下了樓,才發現不下雨了,送蘇遠航上了車,我想在樓下溜達溜達,畢竟在夏天,這種涼爽的好天氣很難得。
可是鬼使神差的,我竟然上了地鐵,向著東單那個方向去,當時心裡有一個想法,不過我沒敢想,東單的方向,其實是仁和醫院的方向。
心裡始終放不下他。
越靠近仁和醫院,心裡就越緊張,差點跳出來,以至於我站在諮詢台詢問護士姜起山在哪裡的時候,心都是顫抖著的,我怕他住院了,可是又害怕他不在這家醫院,心情很矛盾。
毫無疑問,他住的是特等病房,房間里和自己家差不多的那種。
我搭乘電梯上樓,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病房門口,這層樓里病人本來就少,所以走廊里很安靜。
我悄無聲息地走到他的房間門口,關著門,我從玻璃里小心地往裡面看,他正閉著眼在睡覺。
本來想這樣看看就走的,可是,我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腳步,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和平日里健碩健康的他很不像,被子並沒有蓋得很靠上,他的雙手交叉著放在自己的胸前。
我多事一般地拉起被子,輕輕地給他蓋到了身上,我給他蓋被子,他好像察覺到了,動了動,不過好在沒有醒來,我總算長吁了一口氣。
他睡覺向來很輕,和他在一起那麼久,我常常在夜裡不小心把手放到他的身上或者腿踢到他了,他就會醒來,這是有一天半夜,我無意中醒來,看見他正看著我,我才知道的。
有時候,我會很可憐睡眠不好的人,這一輩子都不能擁有一個深層的睡眠,該是一件多麼令人傷心的事情?
而又該是有可憐,住院的時候還是一個人?
我站在他的病床前,靜靜地看著他。
時間靜止,回到我住院的那一刻,一個人住院,挺心酸的吧。
不過,我不能讓他知道我來,所以,我轉身要走。
剛剛轉過身,手就被一個人攥住。
我的心猛地一愣,他怎麼醒來了?
「為什麼來看我?」他聲音虛弱地要命,也很低沉沙啞,這種時刻,都沒有人給他倒一杯水喝,他的女朋友呢,去幹嘛的了?能夠伺候他洗澡,就不能給他倒一杯水嗎?
他的手攥著我的手腕,我背對著他。
眼淚卻怎麼都不爭氣,嘩嘩地往下落,我緊緊地閉著雙唇,一個字都不肯說。
「為什麼來看我?」他又問了一遍,手沒有半分要鬆開的意思。
我一下子哭了出來,半天之後,說道,「心疼你,不行嗎?」
病房裡寂然無語,只有我的哭聲,還有我看不到的他的表情。
不過,他好像苦笑了一下子。
接著,他猛地把我拉了過去,手臂一收,我的身子猛地靠在了他的身上,接著,他就開始吻起我來。
曾經,在樓道里,我因為他不肯給我一個吻而耿耿於懷,因為他的暴怒而心酸膽顫;
又曾經,因為他一個甜蜜的吻而心花怒放;
或者是曾經,因為他說「想我了沒有」而心跳加速;
可是,那一天,他那樣要我,卻始終不肯給我一個吻,現在,這個吻,他終於給了。
我的心裡竟然有一些釋然,惆悵心酸。
先是帶著長久不見的激烈和狂熱,繼而溫柔繾倦,我這一生,只被兩個男人吻過,一個是周馭,一個便是姜起山,隨著時間的流逝,周馭的吻我幾乎沒有印象了,我們後期根本不接吻,甚至都沒有肢體的接觸了,那天在樓道間里,他強吻我,我感到好噁心,好噁心。
我好喜歡姜起山給我的吻,就像我一直喜歡他的人。
他的胳臂把我的後背箍得很緊,可是我的心裡還是酸楚得要命,他為什麼那樣說我?
他終於吻夠了,我從他的身上起來,坐到了床上,我的臉色緋紅,剛才讓我臉紅心跳,我像一個好久都沒有男人的女人,終於得了男人的雨露一樣。
我想我當時的樣子簡直是淫蕩極了。
姜起山看著我的側臉,問道,「那個男孩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