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初春下了一場小雨,帶來幾分料峭寒意。
長春宮朱牆碧瓦,牆角斜倚一株梨樹,一陣風過,梨花紛紛落入西偏殿廊子裏。
長春宮的西偏殿乃是承禧殿,皇三女徽寧公主趙蘅玉便是住在這裏。
宮女燕支打起氈簾,走進稍間,悄悄看一眼怔怔看梨花的公主。
從早起後,公主就這樣坐著,從背後望去,綢緞般的烏發掩藏半個纖細的身子,隱約能看見一小段瓷白的肌膚。
她像是有什麽心事一般。
宮女花鈿有些莽撞,問道:“公主莫不是因為她和魏國公府的婚事……”
“噤聲!”燕支板了麵孔。
燕支將花鈿嗬斥出去,回頭望了一眼趙蘅玉,心中沉甸甸。
宮裏千嬌萬寵的徽寧公主,也免不了要為婚事煩惱。
皇帝偏愛公主,決心要為公主挑上一門天下最好的夫婿,要門第高,相貌好,年少有為。
大雍第一等的門第就是那魏國公府,是皇後、太後的母族,恰好這公府裏有個未成家的世子。
皇帝有回瞧見了陳世子,相貌好,年歲也適合。有魏國公府這樣的家族,前程也自然好。
可是,宮裏才透出消息,一轉眼,魏國公府忙不迭為陳世子定好了親事。
像是對徽寧公主避之不及。
公主是金嬌玉貴的,從小被寵著長大,怎能受這種氣。
這件事明麵上也挑不出魏國公府的錯,畢竟,誰能斬釘截鐵地說魏國公府早知道宮裏的打算,他們隻不過是為家中的公子定個親罷了。
這口氣不管徽寧公主是否咽得下,總之聖上是咽不下去,這些日子,聖上憋著氣要為公主挑一份好親事,世家公子的畫像如流水一般湧進了承禧殿。
今日晌午過後,聖上要召見幾位新科才子,順帶派了太監來承禧殿傳話,讓公主得空到承乾宮,躲在屏風後偷偷看上一看。
不知是因為魏國公府的事,還是挑選駙馬的事,這幾天,徽寧公主總是悶悶不樂,承禧殿的宮人們也因此戰戰兢兢惶惶不安。
燕支悄聲走了出去,吩咐宮人:“公主臉色不好,別冒冒失失進去惹嫌。”
托著大提盒的太監萬順就無措起來:“這午膳不呈進去嗎?若是冷了……”
燕支掃了一眼萬順:“糊塗東西,便是讓膳房重做又如何。告訴他們,一直要備著公主的熱菜,等公主什麽時候傳了,什麽時候再送來。”
萬順呐呐稱是。
萬順察覺到眾人隱約的不安,他不敢多看,慌忙低下頭。
他在心中默默想著,要是、要是有什麽好事降臨,讓公主開心起來就好了。
一陣雜遝腳步聲響,一個青袍太監從廊下跑來,他滿臉帶著笑,走到燕支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六殿下從學裏回來了!怕是一會兒功夫就要來承禧殿看望咱們公主。”
燕支一愣,八風不動的人泄露出一絲喜氣,連連說道:“真好、真好,”她抬頭看著萬順,“愣著做什麽,預備傳膳。”
萬順發覺,這沉凝氣氛陡然消散無蹤。
承禧殿宮人一聽六皇子來了,全都大鬆了一口氣,開始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
萬順躬身抬著大提盒走進抱廈的時候還在想,徽寧公主和六皇子姐弟之間的感情,可真是融洽。
果真如傳聞所說,徽寧公主對這個弟弟的事格外上心,除了六皇子的事,其餘在徽寧公主看來,都算不得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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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蘅玉坐在西偏殿臨南窗子邊上的美人肩靠椅上,靜靜望著窗外寥落的梨花。
她不過十六歲,卻已經出落成了雪膚花貌的美人,她一貫是溫柔的模樣,現在眉間卻籠著輕輕的愁。
她側了一下臉,雲鬢上金累絲鳳銜珠步搖輕微晃蕩,在她瓷白的臉上映出明暗的光芒。
珠寶的銳氣中和了她身上的婉約溫柔,給她增添了幾分不容褻瀆的尊貴。
這是用珠玉嬌養出的皇家公主。
承禧殿的宮人其實猜錯了,趙蘅玉並不是在為魏國公府的陳世子鬱鬱寡歡。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抵了太陽穴,輕蹙著眉,回想起她那模糊的夢。
趙蘅玉自小就在做一個相同的夢,昨夜,那夢又出現。
夢中的她是十年後的模樣,新帝登基後,宮裏愈發寂寥了些。
趙蘅玉不知道原委,隻依稀知道新帝上位之前,幹了許多手足相殘的事,曾經將許多人困在殿裏,用一把火燒紅半麵宮牆。
趙蘅玉是活下來的漏網之魚。
她緊閉了長春宮門,一個寡居的公主,長久地居住在宮闈。
一日,細雨微微,承禧殿階上落滿了梨花,趙蘅玉彎腰去掃,新帝竟然隔了梨樹在後麵望她。
趙蘅玉手一抖,掃帚應聲落下。
之後,新帝時時過來看她,似乎打算在唯一活著的姐姐這裏尋求一點慰藉。
夢中新帝對她做了些什麽事,趙蘅玉看不清楚,隻曉得濃稠的黑夜後,她的宮女燕支會戚哀地看著她。
趙蘅玉牛乳一般的肌膚會生一些細密的暗紅痕跡。
在夢中,她似乎總是穿著有高高領子的衣裳。
新帝來承禧殿愈發勤了……
新帝似乎對她這個唯一的姐姐很是依賴,大約他終於嚐到孤家寡人的滋味。
趙蘅玉後來忍不住問他,當初同室操戈,不留情麵,可曾後悔。
新帝笑道:“若當初早些遇見阿姐,朕也許不會做到如此地步。”
每到這個時候,趙蘅玉都會醒來。
對於夢中的情緒,趙蘅玉始終像是隔著一層霧,她對這離奇的夢也沒放在心上。
因為夢中的新帝叫趙珣,而她並沒有一個叫趙珣的皇弟。
但是她長到十歲的時候,忽然聽說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六皇子,父皇為他賜名,珣。
到了趙珣回宮的那一天,趙蘅玉借口放風箏,跑到了東華門。
羸弱蒼白的小孩手上拿著她遺落的風箏,遞給她,乖巧叫她:“阿姐。”
趙蘅玉接過風箏,發現大蝴蝶風箏從中斷裂成了兩半。
她不在意,忽然想起夢中的趙珣對她說的話。
——若當初早些遇見阿姐。
趙蘅玉發覺趙珣秉性不壞。
趙蘅玉不想趙珣成為夢裏的那個屠戮親族的暴君,她覺得,或許她可以拯救他、改變他,在他年幼本性良善的時候。
趙蘅玉決心從此護住他,也因此開始了姐弟兩人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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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支走進稍間之前,在心裏想了一道要說的話,要先告訴公主六殿下回來的事。
公主見了六殿下,自然心情會好,心情好了,再煩人的事,也顯得不那麽煩人。
燕支打起氈簾,露出笑模樣,道一聲:“公主,聽人說六殿下從學堂裏回來了,六殿下多日不見公主,定是想念得緊,隻怕緊趕慢趕,一會兒就要來承禧殿了,公主,不如快些傳膳,用完膳後,再好好和六殿下說會兒話。”
聽了燕支說到趙珣,趙蘅玉終於轉過了臉。
燕支含著笑看她們的公主,上穿玉色縐綢袷襖,下穿白杭絹畫拖裙,腰肢軟軟從靠椅上抬起來,往她看了過來。
端的是一個嬌媚無雙的美人。
趙蘅玉道:“阿珣回來了?”
燕支點頭:“方才打聽的消息,人雖已經到了後宮,應當先去要拜見皇後娘娘,公主不必著急。”
趙蘅玉輕輕點頭,片刻後說道:“若阿珣住在長春宮就好了。”
燕支沒有搭話。
四年前,六皇子趙珣回宮,的確是住在長春宮的。
據說公主一見了六皇子便心生喜愛,於是央求了聖上要讓母妃嘉貴人收養了他。
聖上一時沒有決斷,六皇子便在長春宮住下,姐弟兩人更加親近。
姐姐對弟弟憐愛照拂,弟弟對姐姐敬慕尊重,滿宮無人不稱道的。
可聖上後來卻將六皇子記在皇後娘娘的名下,六皇子自此搬去了坤寧宮。
即便如此,徽寧公主和六皇子的親近依舊不減分毫。
燕支伺候趙蘅玉用了膳,等了許久,六皇子還沒有登門,燕支心中不由得暗自焦急。
燕支望見廊下人影一晃,她走了出去。
是乾清宮的太監來到了承禧殿。
太監對燕支說:“姑娘,聖上讓徽寧公主快些過去,那些個公子們正在作詩呢。”
燕支躬身見禮,道:“公公先下去喝口茶,我這就請公主過去。”
燕支心中惴惴,待乾清宮太監走遠,她心神不寧地看了一眼天邊。
晌午時候的大太陽已經漸漸西斜,怎麽六皇子還沒有來看她們公主呢?
燕支又打起氈簾走了進去,她說道:“公主,六殿下許是被事絆住了,現下時候不早,聖上派人來請公主去乾清宮,公主便先去乾清宮吧。”
趙蘅玉輕皺了眉:“阿珣課業繁重,一月才回一天,時常一天也難待滿,要我去相看那些個才子,平白耽誤我見阿珣。”
燕支見趙蘅玉擰了脾氣,她不好勸,隻能訕訕站著。
趙蘅玉忽然說:“代我向那公公說一聲,向父皇告一聲罪,就說我病了。”
她捏著帕子,咳嗽了兩聲。
燕支無可奈何,隻得照她吩咐去了。
乾清宮太監聽了燕支的話,也沒有擺臉子為難,他笑道:“聖上最寵愛公主,哪舍得怪罪,姑娘千萬讓公主養好病,莫讓聖上掛心。”
燕支道:“多謝公公。”
燕支回到稍間,看見趙蘅玉親自關上了窗,不再看外麵的梨花。
她說:“阿珣定會來的,每月得空,他總是急著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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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趙珣歪在一鋪條山炕上看閑書。
聽了太監的稟報,他合上書,漫不經心問道:“還在等著?”
趙珣身邊的太監李德海說道:“徽寧公主回絕了相看駙馬的事,專門候著您。”
李德海小心琢磨趙珣的神色,忐忑開口建議:“徽寧公主最得聖寵,殿下免不了要應付她的。”
趙珣皺了眉,他隨手將書扔在炕上,站起來捵了捵衣裳。
他道:“是啊,免不了要應付她的。”
作者有話說:
☆預收1《豔婢》
薑姒是太太支給少爺使用的奴婢。
每次夜裏她都是跪在地上,微汗香融,白靳從不給她留一絲體麵。
薑姒知道,白靳厭惡她這個繼母派來的奴婢。
哪怕對她的身體食髓知味,白靳對她這個卑賤的奴婢,也生不出一絲情誼。
*
薑姒走後,白靳三天三夜都沒有想明白,一個區區奴婢,竟然為了逃離他,要匆匆嫁予一個匹夫了此一生。
任憑他高官顯爵、任憑他姿容俊逸。
全無用處。
棄之如草芥的滋味,白靳第一次嚐到。
☆預收2《禁宮美人》
深夜,宮女甄華漪跪在禦榻前。
年輕的皇帝冷漠地告訴她,貴妃不能生子,選她做貴妃子嗣的生母,是她的福氣。
甄華漪久久不能懷孕,皇帝打算將她除之而後快。
她冒雨走到太極殿,祈求一夜垂憐。
美人細腰顫顫、眸光濕潤,主動伏上男人的膝。
她遇到的卻是皇帝的孿生弟弟蕭燁。
對甄華漪,蕭燁心中存著鄙夷。
卑賤如她,也敢在他們兄弟二人之間左右逢源。
他視那夜意亂情迷為恥。
後來,他卻忍不住裝作皇兄的樣子,一遍又一遍助她懷上“龍嗣”。
於皇兄寢宮之內,快被撞破之際,蕭燁也不慌不忙,隻緊緊扣住甄華漪的泛紅的指尖,啞聲逼問她:“你情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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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燁與皇兄秉性相似。
起初,他們都對甄華漪棄之如敝屣。
後來,他們也如出一轍地對她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