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聽到李德海說趙蘅玉想要出去放風箏, 趙珣皺了皺眉。


    他下意識地懷疑趙蘅玉在嚐試出逃。


    而後他聽到了李德海接下來的話。


    “公主說,想在放完風箏後,服侍殿下沐浴。”


    趙珣本是在低頭看折子的, 聽到這裏手一頓,他努力沒有露出多餘的表情, 他將折子放下了,轉頭問李德海:“她果真這樣說?”


    李德海回道:“果真。”


    趙珣放下折子, 手指曲起, 若有所思地敲著桌麵。


    識破他的陰暗心思之後,趙蘅玉一直是柔弱中帶著擰的,今日這番話, 沒有了往日隱隱的對抗, 帶著些嬌俏可愛, 仿佛他們是一對荒唐的小夫妻。


    趙珣心中莫名一動。


    趙珣明白, 她心裏一直有他。


    從前是將他當做弟弟來疼的, 或許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什麽時候這感情變了質。


    那三天荒唐裏,他能感覺到。


    她的反應不會說謊。


    現如今, 她大約自己也想明白了,所以拋卻了以往的束縛, 願意和他胡鬧。


    趙珣後悔沒有早點要了她。


    他沒有心思看折子了,隨手將批了一半的折子拋在桌上,腳步帶風地走了出去。


    ,


    趙蘅玉對鏡梳妝。


    她穿著乳雲紗對襟衣衫,下麵石榴裙層層疊疊, 映著灼灼春光。


    她淡淡掃了蛾眉, 唇上輕注檀脂, 銅鏡中美人嫵媚慵懶。


    趙蘅玉怔怔放下口脂, 心緒煩亂。


    她逃避得太久了。


    從陳宴之的事開始,就被趙珣一步步推著走,她心裏總存著僥幸,想著趙珣隻是一時糊塗,盼著他有迷途知返的那一天。


    稀裏糊塗地,也許沉溺在不見光的情,事中,她自己也得到了些許歡愉。


    而現在,李德海告訴她,趙珣想要想要她做太子妃。


    趙珣已經錯得太過,已經回不了頭。


    他不會放過她,若消沉下去,她隻會淪為趙珣的囚鳥。


    趙蘅玉深吸了一口氣。


    她原先以為,袒露真心,趙珣會明白她的苦衷,會放下他的偏執,但她錯了。


    他甚至變本加厲。


    那她沒有必要沉溺過往,還將趙珣當做弟弟看待。


    若不念著舊情,她自然可以佯嬌假媚,對趙珣使手段。


    趙蘅玉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心中沉沉。


    延福宮以外,究竟發生了什麽。


    陳敏敏都可以來看她,為什麽嘉嬪從來沒有過來?

    她的那個夢,有可能已經發生了嗎?


    她呆呆地望著銅鏡,鏡中美人蒼白的臉,神色中滿是迷惘。


    年輕的太子走了過來,頭戴翼善冠,緋色盤領窄袖,清雋文雅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儀。


    趙蘅玉不知他何時出現的,她隻看見鏡中自己的身後站了一個男人,像是伴隨她的陰影,揮之不去。


    她忍住心中的瑟縮,對趙珣露出一個微笑。


    趙珣伸手,取了妝台上的一支珍珠釵,他的左手輕輕搭在趙蘅玉的肩上,右手為她簪上那隻珠釵。


    趙珣低頭,笑眼問道:“想放風箏?”


    趙蘅玉在他的懷裏轉過身來,她忐忑問道:“不行?”


    她屏住呼吸,她對自己的第一次試探有些沒把握。


    她想起她在廊下對李德海說過的話,一時間有些忍不住臉頰發燙。


    趙珣不置可否,他坐在妝台上,俯身勾起了趙蘅玉的下巴。


    日光朗朗,趙蘅玉被他吻得喘,息連連。


    她伸手推開他,眼中生了霧氣一般,她略帶生澀地挑弄他,囁囁嚅嚅地說道:“千秋亭那兒有一架秋千,景色正好,你不想在那裏……在那裏試試……”


    趙珣的手捏著她的後頸,他微微闔著眼睛,平複著呼吸,聞言,他小臂上青筋凸起,手指不知不覺用了些力氣,趙蘅玉感到後頸有了生生的疼痛。


    趙珣鬆開手指,手指從趙蘅玉的腦後漸漸移到前麵。


    趙蘅玉呼吸起伏,咬唇想要製止他。


    卻是趙珣兀自站了起來。


    他笑道:“既然蘅蘅想要在秋千上試試,那便試試吧。”


    趙蘅玉想要反駁:“我……我……”


    卻沒有說出完整一句話。


    千秋亭在禦花園西側,從乾清宮走過去,要穿過長長的夾道,宮牆相隔,是看不見長春宮的。


    趙蘅玉存著一分希冀,但終究是失望了。


    一路上趙珣都伴隨她左右,她沒有機會探知消息,隻碰見了幾個小心回避的宮人。


    禦花園被清場幹淨,趙珣攔腰抱起了趙蘅玉。


    他大步走過去,輕輕將趙蘅玉放在秋千上,卻並沒有讓她好好坐好,而是讓她雙膝跪坐在秋千上。


    趙蘅玉慌忙左右張望,她手裏拿著一隻大蝴蝶風箏,推拒道:“風箏……風箏還沒放呢。”


    趙珣沒有理會她,他的手指緩緩從衣襟往下劃,破開她的衫裙,然後他從後麵抱住了她。


    趙蘅玉心口一跳,渾身僵硬不能動彈。


    她仿佛能聽見鳥鳴聲和宮女的笑聲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趙珣啞著聲音:“放鬆。”


    趙蘅玉做不到。


    秋千晃蕩,他偏偏故意要作弄她,竟在這個時候鬆開了手。


    趙蘅玉隻好死死咬著唇,她心裏緊張不已,攀著鐵索的手指用力壓得泛白,心跳漸漸加快。


    回蕩之際,趙珣握住她的腰肢,她僵硬的脊背貼上了他。


    趙珣按著她的腰,迫使她往後抬。


    趙蘅玉緊張得瑟瑟發抖,她腳不能沾地,渾身沒有安全感。


    趙珣握著她的腰緩緩用力,他在背後重重抱她。


    趙蘅玉恐懼秋千蕩起的危險,在這一刻,她真心實意地想要將趙珣留住,她悄悄咬著牙縮緊了身子,乖巧挨蹭著趙珣,想要喚起他的憐惜。


    趙珣慢慢吸著氣,雖然留戀著趙蘅玉刻意的討好,但他更知道,讓秋千蕩起來,會更加有趣。


    他握住趙蘅玉攀著鎖鏈的手,嚴酷地將趙蘅玉推了出去。


    趙蘅玉忍不住細細抽噎起來,充實的感覺在被剝離,她騰空而起,整個人空落落的。


    再度回到趙珣懷裏的時候,她有些虛脫,無力地倚靠著,她空出一隻手來握住了趙珣的手指,諂媚般地沿著他手上的青筋劃動。


    趙珣重重地抱著她,然後又一次推開她。


    趙蘅玉堆積的滿足感又變得空乏,她覺得趙珣快要逼瘋了她。


    又一次回到趙珣的懷裏,她主動勾上了趙珣的脖子。


    趙珣終於將她從秋千上抱起。


    這天下午,趙蘅玉沒有放成風箏。


    屋內,浴桶裏的水漫延了一地,說不清楚究竟是誰在服侍誰沐浴。


    趙珣將趙蘅玉從浴桶裏撈起,她已經疲乏地沉睡了過去。


    趙珣心情蕩蕩悠悠,仿佛蕩了一下午秋千的人是他。


    ,


    趙蘅玉靠著放風箏的借口,離開延福殿許多回。


    她看得出來趙珣每次都有些猶豫,在她咬唇承諾了許多好處之後,他才同意。


    趙蘅玉每次都約在不同的時間。


    第一次是在下午,趙珣和她胡鬧了整整半天。趙蘅玉想,大約下午的趙珣不是很忙,於是第二次,趙蘅玉便在早上求趙珣帶她出去。


    一般的急事,趙珣也會推了來陪她,可是一日兩回的文華殿聽政,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推的。


    他尚且沒當成皇帝,怎敢就此做個昏君。


    趙蘅玉便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尋他放風箏。


    早起,趙蘅玉為趙珣係上腰帶,她眉目間有些鬱鬱寡歡,她問:“真的不去放風箏嗎?”


    趙珣望了頓覺心生憐意。


    他拒絕了趙蘅玉有兩三回,每次趙蘅玉都沒有多說什麽,可她眼中的失望是明明白白的。


    趙珣看著這樣的她,覺得自己在看一株枯萎的蘭花,他忍不住說道:“我叫李德海陪你去。”


    趙蘅玉心頭一喜,正要說什麽,趙珣卻沉吟道:“讓季之陪你吧。”


    他心裏依舊對趙蘅玉不太放心。


    李德海是個奴婢,若被趙蘅玉非要去她不該去的地方,李德海怕是應付不來。


    若是趙蘅玉陡然要逃,或是尋死覓活,手無縛雞之力的李德海也阻攔不了。


    陳季之就不同。


    他因為魏國公府世子的事,對趙蘅玉從開始的喜愛漸漸變得厭煩,他不會聽趙蘅玉的話。


    他身份也在這裏,趙蘅玉想必逼迫不了他。


    況且他會武,能及時攔住趙蘅玉。


    想到這裏,趙珣再度說道:“讓季之陪你。”


    趙蘅玉麵露訝異,心中轉了一百個心思,她很快恢複平靜,故作嬌嗔:“你不怕我跟著陳公子跑了?”


    趙珣麵容頓時有些發冷,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麽不好的事情。


    趙蘅玉心裏一驚,暗自後悔開了一個不適當的玩笑。


    轉瞬之間,趙珣已經麵色如常,他笑道:“那我就打折了你的腿,再殺了他。”


    趙蘅玉抿了抿唇,不敢多言。


    屋外,李德海小心問道:“殿下,是時候該走了。”


    趙珣麵色沉沉,思及陳季之和趙蘅玉在一起放風箏的場景,已然有些後悔了。


    但沒有時間細想,他看著趙蘅玉眸光閃閃地仰頭看著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趙珣將趙蘅玉的手拉了起來,他恨恨咬了咬她的指尖,將她指尖咬得發紅,咬得她神色嫵媚似水,他才鬆開了手。


    他大步往外走,邊走便吩咐李德海:“把季之叫來。”


    延福殿位於乾清宮西南,曾有幾位皇帝將延福殿作為寢宮和議事之地,算不上是後宮的範疇。


    即便如此,陳季之過來的時候,心裏還是挺不自在的。


    李德海將他叫來的時候,他難以置信問道:“殿下吩咐,叫我陪徽寧公主放風箏?”


    李德海點頭。


    陳季之氣悶。


    陳季之來到延福殿前的殿庭,他看見趙蘅玉已經站在那裏,手裏拿著一隻大蝴蝶風箏。


    陳季之有些別扭地走了過去,麵無表情地說道:“臣陪公主放風箏。”


    雖是這樣說著,可他動也不動,雙手負在身後,像一根沉默的柱子。


    燕支和花鈿在趙蘅玉身後對陳季之怒目而視,陳季之眼中視她二人為無物。


    趙蘅玉見他沒有動,自己走了過去,她將風箏放入陳季之手中,陳季之僵硬著沒有扔開。


    趙蘅玉仰頭望著陳季之,忽然出聲道:“季之,我一直想要對你說聲抱歉。”


    陳季之一驚,趙蘅玉如此親昵地喊著他的名字,讓他一瞬間頭皮發麻,他也很驚訝趙蘅玉竟然向他道歉。


    陳季之僵著臉說道:“臣和太子殿下是謀財害命的黑心人,公主是好人,怎能對我道歉。”


    趙蘅玉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第一次見麵,你就救了我,你記得嗎?”


    陳季之哼了一聲。


    趙蘅玉接著說:“我護住穆七娘的孩子,本意隻是想留他一命,我這樣做,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良善的人,你也不願為了世子之位,看一個無辜的稚子白白喪生,所以我擅自幫你做了決定。”


    陳季之不自在起來:“我倒也不是那樣無欲無求。”


    但他心底到底被趙蘅玉這番話打動到了些許。


    趙蘅玉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因為陳季之冷硬的態度而委屈,她霎時間紅了眼眶,而後悄悄別過了頭。


    陳季之頓時手足無措了:“公主,你……”


    陳季之想要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正在躊躇之際,他看見遠遠的,是趙珣走了過來。


    他頓時心口一鬆。


    低頭拭淚的趙蘅玉望見了,卻渾身一僵。


    她飛快將淚點擦幹淨了,害怕被趙珣看出什麽端倪。


    她低聲對陳季之說:“不要告訴太子。”


    陳季之一愣:“什麽?”


    趙蘅玉已經拭幹了淚,現在她隻是眼尾微紅,她說道:“太子不喜歡看我哭,若知道你惹惱了我,不會饒你的。”


    陳季之正要說什麽,卻見趙蘅玉已經迎了上去。


    他怔怔站在原地。


    徽寧公主為是這般為他著想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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