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夜很安靜, 暖黃的油燈燈火下,趙蘅玉要為趙珣包紮。
她端來一盆清水,拿來了藥粉和細布, 她走到趙珣身邊,卻見趙珣將上身的衣裳拔了下來。
他肌肉結實緊致, 昏暗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更讓他肌臂線條明晰, 他腹上有幾條青筋, 猙獰著沒入褌褲。
他肩上有長長一道血口,現在的血還止不住。
趙蘅玉眼皮一跳,她低聲喝道:“衣裳穿好, 寒冬臘月的。”
趙珣說道:“這樣就會弄髒衣裳。”
但見趙蘅玉擰眉望著他, 他隻好訕訕將衣裳拉了起來。
趙蘅玉在水盆裏擰了擰帕子, 她動作輕柔地往趙珣肩上去擦他的血漬, 趙珣仿佛痛到了一半, 渾身一顫, 趙蘅玉看見他手臂上的青筋凸起。
趙蘅玉拿開了帕子:“痛?”
趙珣聲音有些啞:“不是痛,是……是痛。”
趙蘅玉抿了抿唇, 她重新開始擦拭。
趙珣自始至終似乎一直在強忍著痛,趙蘅玉偶爾一瞥, 看見他額上有了細細的汗。
趙蘅玉不由得說道:“擦完了擦完了。”
“嗯。”趙珣大約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隻是輕微哼了一聲。
趙蘅玉將帕子扔進了水盆裏,清水霎時間被染成了血紅色,趙蘅玉看了膽戰心驚。
趙珣明知故問, 問道:“阿姐, 今夜來的是誰?”
趙蘅玉說道:“大約是侯府五公子派來的人。”
她說完, 忽而抬眼望向了趙珣:“他們應當是過來綁我去葉府的, 為何將你撂倒之後,卻一哄而散?”
趙珣轉眼間已經想好了解釋:“大約是看我出了血,又見我倒地不起,以為是害了我性命,這才慌了神。”
趙蘅玉擰眉想了一想,這緣由倒是說得過去。
趙蘅玉伸手去取藥粉,她小心將藥粉灑在趙珣的肩上,說道:“這藥粉有一些疼,你若疼了,就直說,我動作輕些。”
說完,趙蘅玉想起來趙珣說過他從不敢疼,她抿了抿唇:“算了。”
趙蘅玉覷了他一眼,手一抖,將藥粉撒得有些多了,她看見趙珣擰了眉毛。
趙蘅玉問道:“是疼了?”
趙珣抿著唇不做聲。
趙蘅玉沒有多管他,見他不出聲,隻想快些將他的傷口包紮好。
她的藥粉撒到了傷口最深處,趙珣陡然間抓住了趙蘅玉的手腕。
趙蘅玉感到手腕一燙,她失手落下了手中的藥粉包。
趙珣抬眼看她,他眉骨鋒利,狹長的眼眸像是含著灼灼桃花,趙蘅玉驀地想起從前和趙珣的耳鬢廝磨,一時間慌了神。
她忍不住從心底又升騰起了逃脫之意。
趙珣緊緊握住她的手腕,他卻說道:“阿姐,疼。”
趙蘅玉回神,陡然鬆了一口氣:“疼就說話,鬆手!”
趙珣依言鬆了手。
趙蘅玉心有戚戚地想到,還好如今的趙珣失憶了,沒有從前那般霸道強勢。
趙蘅玉低頭,將跌在趙珣腿上的藥包撿了起來,還好裏頭還剩下不少藥粉。
趙蘅玉對現在古怪的氣氛感到渾身不自在,她隻得加快了速度,匆匆將藥粉在趙珣傷口上灑滿了。
接下來就隻需包紮了。
趙蘅玉取了細布,起身為趙珣包紮傷口。
趙珣坐在榻上,看著趙蘅玉站起身來,將細布從他的背後傳到臂下。
她細弱的腰身竟在眼前,趙珣伸手便可握住,她散亂的烏發垂在他的臉上,趙珣閉上眼,細細去試臉頰上的癢。
他睜開眼,正看見趙蘅玉吃力地給他綁緊細布,她蹙著細絨絨的眉,一雙眼睛注著春水搖蕩,她咬了咬檀紅的唇,鬆開牙齒,唇上頓時有了淺淺的一道白印子。
趙珣抬手,掌住了她的小臉。
他抬起趙蘅玉的下巴,呼吸裹纏,趙蘅玉眼中有了霧蒙蒙的迷茫。
趙珣看著趙蘅玉忽而擰眉,她眼神霎時間變得清淩淩,他一下鬆了手。
趙珣說道:“阿姐,你臉上有髒東西。”
“髒東西?”趙蘅玉就要去看水盆,卻被趙珣拉住了。
趙珣說:“已經擦幹淨了。”
趙蘅玉拉開了和趙珣的距離,她冷聲冷氣說道:“包紮好了,你去睡吧。”
趙珣說:“姐夫睡覺不老實,晚上總是動彈,若是他將我傷口踢壞了如何是好?”
王則睡覺是極老實的,一整宿不亂動,也不打呼,但趙珣就是要這般詆毀他。
聽了趙珣這般說,趙蘅玉卻沒有露出絲毫不認同的意思,趙珣忍不住看了趙蘅玉好幾眼,心中大定。
這王則果然隻是占了個夫君的虛名吧。
他甚至還比不得那個沒用的斐文若。
趙蘅玉低頭看趙珣,她說道:“那好,你今夜住這間。”
趙珣還來不及高興,卻見趙蘅玉放下水盆走了出去,趙珣心中一緊:“阿姐去哪裏?”
趙蘅玉說道:“你住這裏,我去和王郎住。”
趙珣暗中牙都要要碎了,他說道:“不必,阿姐,你就睡這裏。”
趙蘅玉轉身:“那你呢?”
趙珣說道:“我去和姐夫睡。”
趙蘅玉問道:“你不怕他動彈了?”
趙珣擠出笑:“姐夫在前半夜總動彈,睡熟之後,後半夜倒是安靜。”
趙珣抬頭,微笑說道:“阿姐,我就在這桌邊眯片刻,等姐夫睡著,我就回去。”
趙蘅玉遲疑了片刻,還是回來了。
趙珣站起來,將床榻讓給了趙蘅玉,自己卻是孤孤單單坐在了桌邊。
趙珣說道:“阿姐睡吧,我吹燈。”
趙蘅玉本不想睡,可趙珣已經將燈給吹熄了,黑燈瞎火的,趙蘅玉坐了片刻,還是躺了下來。
她這一天倒是累得發狠了。
趙蘅玉閉上眼睛,她隻想眯一會兒,沒想到卻是真的睡著了。
冬日裏,她時常覺得冷,今夜她卻感到熱烘烘暖洋洋的。
她隻想沉沉睡去,可是臉上唇上還有頸上總有癢癢的觸覺。
趙蘅玉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黑,她重新合上眼睛,而後她又猛地睜開。
她的腰上緊緊錮著一雙手臂。
她心驚膽戰低頭望去,看見趙珣正抱著她睡得正熟。
趙蘅玉忙去推他:“起、起來。”
趙珣似乎終於被她推搡醒了,他揉了揉眼:“阿姐。”
趙蘅玉低聲嗬斥:“你在做什麽,起來。”
趙珣看了看他此刻和趙蘅玉的姿勢,他說道:“我見阿姐睡熟了,被子卻掉了下來,想要為阿姐蓋被子。”
趙蘅玉說道:“蓋著蓋著,你就上來了?”
趙珣聲音隱約有些委屈:“幹坐著到了半夜,著實有些冷,我隻想歪一歪,沒想到卻睡著了,阿姐莫怪。”
趙蘅玉暗歎一口氣,她和失憶的趙珣何必置氣呢。
她抬眼,原以為在黑夜之中是看不到趙珣的,可泠泠的月光從窗縫中漏了進來,趙蘅玉看到了趙珣低垂的眼。
他低著頭,分外認真看著她。
趙蘅玉撞進了他的眼睛在中,她忍不住心口一跳,她想是因為她暗暗觀察趙珣時被他被抓包了。
趙蘅玉說道:“現在已經到了後半夜,你姐夫應當睡熟了,你可以離開了。”
趙珣鬆開了手,趙蘅玉感到腰上禁錮的感覺終於消散。
然而,秒忽瞬間,趙珣又攬緊了她的腰。
趙蘅玉睜大了眼,她問道:“你做什麽?”
“阿姐,”趙珣的聲音緩慢遲疑地響起,似乎帶著迷惘,他說道:“不知為何,總覺得分外熟悉。”
趙珣抵近了趙蘅玉,他聲音喑啞,他問道:“我和阿姐從前……經常如此麽?”
趙蘅玉氣急敗壞道:“胡說什麽?出去!”
趙珣卻一動不動。
趙蘅玉心中慌亂,她推了一把趙珣,自己掙脫他的手臂坐了起來。
她低頭,卻看見趙珣皺了皺臉,他捂住了肩膀。
趙蘅玉一驚,問道:“傷口怎麽了?”
趙珣說道:“並非是我不起身,實在是因為方才壓住了傷口。”
趙珣慢慢地坐起了身,他站了起來,說道:“是阿珣今夜莽撞了,阿姐勿怪。”
他走出了屋。
門被推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趙蘅玉看見趙珣合上了門,他的臉從門縫中漸漸不見。
趙蘅玉不知為何,忽然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大惡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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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一聲尖叫打破了桑子村的寧靜。
趙蘅玉走出了門,看見王大伯母站在那裏驚嚇不已,她指著地上的一灘血:“出、出人命了?”
王則聞言衝了出來:“什麽人命?”
趙珣則是跟在他身後,懶洋洋地走了出來,他一瞥地上的血跡,說道:“昨夜侯府的人預備來害我阿姐,我和他們打了一架。”
王大伯母盯著地上的血,問道:“這是?”
趙珣按住了肩,說道:“我的肩上受了一刀。”
王大伯母瞬間表情鬆快起來:“萬幸,萬幸沒有得罪侯府的人。”
趙珣淡淡瞥了王大伯母一眼。
王大伯母不知想到什麽,麵上又是一喜,她說道:“原以為五公子淡了心思,沒想到他還是念著你,玉娘,你就別強了。”
王大伯母陡然感到一道冷冰冰的視線投來,她左右一望,卻是趙珣在望著她,王大伯母垮下了臉:“看什麽看,有那打架的閑工夫再去河邊掉兩條魚去。”
覺察到趙蘅玉看了過來,趙珣心中冷意頓散,他聽從了王大伯母的吩咐,取了釣竿和桶子走了出去。
王大伯母又看向了王則:“還有你,去將帳算了去。”
王則訕訕往前屋走了去。
王大伯母轉身看趙蘅玉:“你來廚房幫忙,今日你大伯父和大哥二哥要回,你一家人可不能白吃飯。”
趙珣借口釣魚之事,又來到河邊。
他沒等片刻,葉九郎就現了身。
葉九郎拱手道:“陛下,那淮南王許是察覺到了什麽,臣打聽到,淮南王世子會在七日後離京。”
趙珣眯了眯眼睛。
七日後啊。
趙珣緩慢說道:“朕知道了,七日……朕就在這桑子村再留七日。”
葉九郎將宮裏宮外的消息一一稟告了趙珣,便欠身要退去。
離開前,葉九郎說道:“陛下萬金之軀,怎能生受腥汙?臣已經命人將魚送回到了王家,陛下放心,會避開旁人。”
趙珣皺了皺眉,欲要說些什麽,葉九郎已經欠身退下了。
趙珣回到王家,見到後院裏放著兩大桶的活魚,個個活蹦亂跳,又肥又大。
趙珣沉默片刻。
趙蘅玉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她低眼望了一眼,說道:“你進來的時候空著手,還以為你今日一無所獲。”
趙珣說道:“因渾身魚腥,我將魚提了回來,又出去河邊洗了手。”
趙蘅玉說道:“你受了傷,你兩大桶魚提回來著實辛苦。”
趙珣心中暗罵葉九郎,他麵上笑著,說道:“是小傷,阿姐不必擔憂。”
趙蘅玉認真看了趙珣一眼,轉身走進了屋裏。
趙珣看著兩大桶的活魚,又罵了葉九郎一回。
傍晚,王家大伯父和大哥二哥回了家。
王大伯父忙著莊子裏的事,大哥和二哥在侯府當差,平日裏不常回來,今日倒是湊了個巧,一大家子圍在一起吃了個晚飯。
為了麵子上過得去,王大伯母叫上了王則一大家子過來。
一道烤鹿肉香氣四溢,清蒸鱸魚味道鮮美,加上七七八八的菜,擺了滿滿一大桌。
鄉下人沒什麽講究,隻按照主次一大家人圍著桌子坐了。
王家大伯父提起筷子,看了趙蘅玉一眼,他轉臉問王大伯母:“這是則哥兒家媳婦?”
王大伯母說:“是他媳婦,是個喜慶孩子,連侯府上下都喜歡她。”
此言一出,王則這邊坐著的三人臉色頓變,他們當然知道王大伯母是什麽意思,哪裏是說侯府喜歡她,明明是說葉五那個色鬼看中了她。
王家大伯父不知是聽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沒有搭理這個話茬,他又看到了趙珣,問道:“這個是?”
王大伯母一臉不快看了趙珣一眼,說:“這是王則媳婦的弟弟。”
王大伯母給夫君夾了幾筷子菜,說道:“我琢磨著,老大老二回侯府的時候,也順便將王則媳婦帶過去,免得在家裏幾次三番節外生枝。”
王大伯母看向了趙蘅玉,笑著說道:“王則媳婦,你年輕不懂事,女子改嫁算不得什麽事,那都是虛名,抓在手裏的銀子票子,那才是實的,大伯母怎麽會害你?”
她偏頭看向麵色發白的王則:“就是你,則哥兒,也別喪氣,來日你媳婦發達了,也要感激你的。”
王大伯母招呼著:“吃吃吃,吃完就別磨蹭了,一同上了馬車走吧,老大老二,路上好好看著王則媳婦……”
她話沒說完,猛然看見趙珣用力將筷子拍在了桌上。
王大伯母不知為何,被他的冷颼颼的眼神嚇到筷子落地,她回神來,嗬斥道:“你個小輩做什麽?反了天呐!”
趙珣站了起來,王大伯母要費力仰頭才看清楚他的臉。
趙珣說道:“我的阿姐,我要帶走,不勞各位費心。”
王大伯母嚷嚷:“你胡說什麽?她嫁到了我們王家,就是我們王家人!”
趙珣冷冷地看向了王則,似笑非笑:“是嗎?王家可拿得出來婚書?”
王大伯母氣急:“王則!拿出來給這小子看看!”
王則吞吞吐吐道:“的確、的確沒有婚書,季姑娘未曾嫁給我。”
王大伯母一愣,她想到了季獬兒,說道:“孩子都生了,如何不是我王家人,話撂這兒了,你走,若是想要帶走我王家的子孫,我們可是要高官的。”
趙珣看著王則:“王公子,獬兒是你的骨肉?”
王則也站了起來,走到王大伯母的對麵,他說:“獬兒並非我的骨肉。”
趙珣冷笑道:“王大伯母,如今事情都清楚了,你憑什麽攔我姐弟二人?”
趙珣握住了趙蘅玉的手腕,他說道:“阿姐,我們走。”
他用了一分力氣去拽趙蘅玉,但趙蘅玉依舊坐著沒有動。
趙珣低頭不解:“阿姐?”
趙蘅玉抬頭望著他:“阿珣,今夜你陡然變了樣子,都不像你了。”
趙珣一怔,他扯出微笑:“阿姐,我如何不像我。”
趙蘅玉拉開了趙珣的手:“你都記起來了,或者,你沒有失憶?”
趙珣沉沉看著趙蘅玉,終於說道:“我沒有失憶。”
他急切說道:“你在這裏也過得不好,他們要送你去侯府,為何不和我回去?”
趙蘅玉低下頭。
趙珣按住她的肩膀,問道:“你還能去哪裏?”
趙蘅玉看著趙珣近在咫尺的臉,她避開了眼睛。
她不想回到趙珣身邊繼續那種擔心受怕不得自由的生活。
為了讓趙珣對她死心,她說道:“我和王郎雖開始是權宜之計,但一年裏,我過得快活。王郎,你可願意真的娶我?”
王則結結巴巴,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在趙蘅玉的目光下,他羞澀說道:“願意。”
趙珣怔怔鬆開了手,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他聲音梗塞,仿佛是從喉嚨裏擠出來一般:“蘅蘅……”
王大伯母麵上一喜,但趙蘅玉接下來說的話,讓她喜氣頓消:“大伯母,王郎和我投奔你家,原以為大伯母會顧念著些許親情,但我們料想錯了。這幾月裏,我和王則按時交租,每日幫忙,算是沒有虧欠。可大伯母一心將我、將王郎推入火坑。王郎是讀書人,若是妻子做了侯府的妾,說出去,他就是個賣妻求榮之人,就算是中了舉,官場之上,有誰敢提攜他?”
王大伯母不服氣,她說:“你懂什麽,侯府的人自會提攜他。”
趙蘅玉看向了王則:“王郎,婚後我們就搬離了此處吧,我也算存了些銀錢,之後與這王家,與侯府不必再有牽連。”
王則重重點頭:“好。”
趙蘅玉的話,讓王則勇氣頓生,他說道:“大伯母,我要與你分家。”
王大伯母一愣,她笑道:“分家?你家住大柳樹村,我家住桑子村,本就是分了家。”
王則說道:“我父母早亡,當年尚未分家,家裏的錢,全部被大伯你們一家拿走了,如今說開了,我要拿回我的家產。”
王大伯父勃然大怒:“你有什麽家產?當年不過是一畝薄田,生不出半顆粟粒,哪裏有家產可分?”
王則說道:“別的不說,這屋子本就是家裏的祖產。”
“你!”大伯母站了起來,卻陡然暈了過去。
“娘……娘……”
屋裏頓時亂做一團。
趙蘅玉和王則相繼走出了屋,趙珣站在趙蘅玉身後,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麵容隱在黑暗之中,聲音混在瑟瑟寒風之中:“蘅蘅,你不能負氣嫁給他。”
趙蘅玉轉身看著他:“阿珣,從前的事,本就是一個錯誤,若不是錯誤,為何會百般痛苦?就算是為了我,你放過我吧,就當、就當我已經死了。”
“百般、痛苦……”
趙珣站在寒夜之中,念著這四個字,看著趙蘅玉走遠。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