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那日在太廟見到了孫福喜, 明白了當年傳位之事的始末之後,趙蘅玉一直想和趙珣說說這件事。


    但是一連好幾天,她都沒有見到趙珣人影。


    她答應進宮的時候, 和趙珣約法三章,讓趙珣克己複禮, 不要放縱自己,趙珣答應了。


    入宮後, 他果然對趙蘅玉克製有禮。


    趙蘅玉有時依舊會對趙珣的強勢感到壓力和緊張, 她一旦開始有了不安的苗頭,想要逃跑,就會驀然發現趙珣後退了好幾步。


    趙蘅玉對此感到了稍許安心。


    可是有時候她也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窗外杏花簌簌落到了台階上, 趙蘅玉坐在窗邊看了許久, 燕支不由得走過來問她:“娘娘有心事?”


    趙蘅玉一愣:“沒有。”


    趙蘅玉蹙了蹙眉, 問道:“聖上什麽時候過來?”


    燕支像是吃了一驚, 驚訝過後, 麵上露出了點欣慰的喜色, 她道:“奴婢這就去請!”


    趙蘅玉慌忙止住了她:“不用。”


    趙蘅玉感到煩惱,燕支似乎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她不是想見趙珣。


    隻是想告訴他傳位之事。


    趙蘅玉別扭了一會兒, 問道:“他近來,在忙些什麽呢?”


    燕支說道:“這幾日應當是在忙殿試之事, 今日全國各地的俊才就在太和殿前考試呢。”


    趙蘅玉忽地想起了王則,她在會試過後曾打聽過王則,略有意外地發現王則過了會試,有了殿試的資格。


    今日是王則的大日子, 王則有恩於她, 她於情於理應當去看看。


    趙蘅玉終於說服了自己, 她起身, 對燕支說道:“去取一件太監的衣裳給我換上。”


    燕支笑道:“娘娘是要去見聖上?”


    趙蘅玉麵上微熱:“胡說,我是去見王公子。”


    她是這樣告訴燕支的,也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


    春闈在即,王則收拾了行囊進京趕考。


    年末發生了許多的事,媳婦沒了,孩子也沒了,可是讀書依舊是要讀的。


    去年秋闈,他厚積薄發,一下子中了舉,他卻覺得是一時幸運,他對即將來到的春闈沒有多少信心,但也忍不住想象金榜題名時的場景。


    大伯母和嫂子都對他潑冷水。


    “你做了一年皇後娘娘的假夫君,若是天子不知道還好,若你進了殿試,被仔細查了底細,怕是要招來殺頭的罪啊!”


    王則一麵心中惴惴,一麵覺得,憑他的本事,應當走不到殿試那關。


    會試考了三場,每場考了三天,考完後,王則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放榜之日正逢杏花開,王則站在榜下被杏花落了滿頭,卻不知去拂開,他欣喜若狂地發現自己過了會試。


    他喜得暈暈乎乎地好幾天,快到殿試的那一天,他才想起大伯母的話。


    怕是要招來殺頭的罪啊。


    王則內心掙紮,他還在溫著書,卻又收拾了行囊,預備著隨時跑路。王家人來了幾趟,勸說他趕緊逃跑,在勸說不動後,王大伯母憤憤說要斷絕關係,不要讓王則連累到他們。


    王則倒是被激出了脾氣,他索性解了行囊,專心備考。


    殿試這一日,天還沒亮他就跟著眾位學子走到了太和殿殿庭中,寬闊的殿前空地裏坐滿了各地前來的學子。


    王則領到了黃紙拓印的卷子,心無旁騖開始寫策論,不知為何,今日他胸有成竹,如有神助。


    寫完之後,他才分了神,察覺到了若有若無的視線往自己身上打量。


    王則明白這裏是宮裏,他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敢四處張望。


    他垂頭看卷子的時候,察覺到一股幽幽的香氣傳到他的鼻子裏,他偷偷張望了一下,餘光中看見是一個太監服飾的人走了過來。


    王則凝神閉氣,神色更加肅穆。


    接著,他感覺到有人風風火火走了過來,一把拽住王則身旁的太監。


    四周學子忍不住悄悄抬頭,王則也從眾地抬了頭。


    他驚愕看到,那太監原來是趙蘅玉假扮的。


    他還來不及吃驚,就聽見男人壓低聲音,暗暗含酸,他質問道:“蘅蘅,你來這裏做什麽?”


    王則驚詫問出了聲:“珣弟?”


    他肉眼可見,“珣弟”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而考官們的臉色忽地白了起來。


    王則後知後覺,看向了趙珣玄衣纁裳的冕服。


    王則隻感到一陣一陣的眩暈:“陛……陛下……”


    趙珣竟然是當今聖上。


    當今聖上在他家裏給他做小舅子,好幾個月!


    趙珣咬牙對趙蘅玉說道:“去後頭躲著,待會兒再來找你。”


    趙蘅玉又急又慌,隻得委屈道:“好。”


    趙蘅玉躲進了太和殿裏等趙珣。


    她心頭一時間惱得很,有些沮喪得想哭,她今日不該來這裏,不該來看王則,不該來……見趙珣。


    趙蘅玉在殿內稍微等了一下,她陡然反應過來,她還在等什麽,她怎這般聽趙珣的話?

    她咬了咬唇,抬腳往外走去。


    她才轉過畫柱,忽地被人繞了過來,從背後死死地環住了,趙珣聲音發啞,甕甕道:“蘅蘅。”


    趙蘅玉惱了,她道:“放手。”


    趙珣鬆了手,趙蘅玉還沒鬆口氣,卻又被緊緊地圈住了腰肢,她隻感到呼吸都透不過氣來。


    她心中微歎,約法三章沒用,趙珣又犯了癡病。


    趙珣說道:“蘅蘅,我不許你見他。”


    趙蘅玉一怔:“他?”


    趙珣將趙蘅玉轉過身來,他烏沉沉的眸子裏有暗暗的嫉恨,他抬起趙蘅玉的下巴:“不許說他。”


    他低下頭來,趙蘅玉一瞬間感到慌亂,這舉止太過出格,仿佛回到了舊時的荒唐歲月。


    趙蘅玉正要嗬斥趙珣,趙珣卻已經強硬地壓了下來。


    她長睫抖了抖,她身子嬌顫,被他攔腰握住,不堪一折,他溫熱的呼吸繞著她,試探了一下,終於銜住她的朱唇。


    趙珣抵開了趙蘅玉的齒,吞吐著喂她吃自己的舌。


    趙蘅玉抵擋了一下,無力地放棄,她渾身軟綿綿,隻有纏在趙珣身上,才不至於癱軟在地。


    許久後,趙珣鬆開了她,他烏發微亂,表情頹靡,有些煽情。


    趙蘅玉眼中含著水霧,她艱難避開了趙珣的打量,她說道:“這次是意外,下次不許。”


    趙珣伸出指腹,擦了擦趙蘅玉唇邊濡濕的痕跡,他慢吞吞答應著:“下次不會。”


    趙蘅玉推開趙珣,她努力恢複成相敬如賓的狀態,她說道:“我來找你,是想要告訴你,我見到了孫福喜公公,他說……”


    “蘅蘅,”趙珣眼中迷離頓散,他看上去神色沉凝,他說道,“過去的事,我們不要再提,好嗎?”


    趙蘅玉怔怔望了他一會兒,點了點頭。


    趙蘅玉往殿外走了出去,她快要跨過門檻的時候,頓了頓腳步,她回頭問道:“阿珣,王公子考得如何?”


    趙珣神色變幻,他的聲音不自覺有些冷:“很好。”


    趙蘅玉沒有聽出來,隻是高興道:“那便好了。”


    趙珣看著趙蘅玉走出了太和殿,他留在昏黑的殿內,忍得難受。


    若是不忍就好了,他就能對趙蘅玉為所欲為,能將王則等一幹人統統流放。


    趙珣緊握著手指,骨節發響,他回過神來,怔怔放開,哂然一笑。


    夜裏,趙珣在乾清宮看卷子。


    他放下卷子,心裏有些躁。


    他已經忍了好些天沒見趙蘅玉了,若是今天忍了下來,今夜去見她,她必不會拒絕,雖然隻是同塌而眠,什麽也不做。


    可是他在太和殿裏沒能忍住……


    趙珣搖了搖頭。


    他又抽出來一張卷子。


    署名,王則。


    趙珣麵色微沉,取來朱筆,預備畫一個大大的叉,朱砂落在卷麵上,他用力劃了一撇,卻突然頓下了。


    趙蘅玉不會樂意的。


    罷了罷了。


    他撤開朱筆,認真讀了王則的策論,深思熟慮,給了一道“直”。


    兩天後,太和殿前,王則身著公服,戴三枝九葉冠。


    耳聽得一聲拉長的宣讀聲。


    “三甲,王則,賜同進士出身。”


    王則喜出望外。


    放榜過後沒幾天就到了初一。


    王則光榮歸家,王家一大家子人又是驚又是怕,從今日起,再不敢小覷王則。


    初一不是什麽節日,王大伯母卻親手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酒足飯飽,王則走出門外,心中滿足之餘,有些悵然。


    他仰頭,看不見月。


    他道:“玉娘,願你一切都好。”


    同一片月色下,趙珣來到了延福殿。


    又是忍了好幾日沒見趙蘅玉,他克製住自己的眼神,和趙蘅玉對坐在窗前。


    同樣的棋局,同樣的夜。


    趙珣執黑子,將趙蘅玉的白子蠶食殆盡。


    今夜,他想要蠶食的,不止於此。


    棋子啪嗒啪嗒落入盒中,趙蘅玉去取最後一粒白子,趙珣按住了她的手。


    他手指滾燙,說出了相似的話:“蘅蘅,今日是初一。”


    趙蘅玉聲音發顫:“初一又待如何?”


    趙珣聲音喑啞:“你放心,我對你以禮相待。”


    趙蘅玉鬆口氣:“嗯。”


    趙珣卻道:“夫妻之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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