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字裏行間憤懣和憋屈, 幾乎從屏幕溢出來。
宋枝蒽堪堪無語,甚至還有一絲氣結好笑。
就是這個時候,在做麵膜的蘇黎曼也突然“呀”了聲, 說這什麽情況, 枝蒽怎麽上了學校論壇。
在追劇的蔡暄立馬從上鋪彈起來, 很是懵逼,“怎麽回事?”
蘇黎曼在宿舍微信群裏發了帖子鏈接,就是何愷剛剛發給她的。
蔡暄剛點進去就靠了聲。
然而還沒來得及感歎她磕的cp私下居然互動這麽多, 神色就擰巴起來, “這什麽鬼?什麽叫枝蒽很早就開始勾搭祁岸?這他媽哪來的知情爆料人?”
“還有這位是什麽妖魔鬼怪, 什麽叫親眼看到枝蒽上的祁岸的豪車, 他哪根蔥啊他???”
她罵罵咧咧的時候, 宋枝蒽也在往下看。
不出意外,說親眼看到她上祁岸車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之前那個對她示好的男生。
而瀏覽到此, 宋枝蒽也大概理清前因後果。
無非是這陣子她和祁岸的照片被投稿發到表白牆的頻率有些高,因此引起大家的關注,跟著就有閑的沒事兒的人, 總結出來在論壇發帖感歎。
不管這人真實意願到底如何,這個帖子都從最初的“拉郎配”,變成一場惡意揣測和酸雞狂歡。
之前那些不知名同學噴應雪跟何愷有多損, 這會兒指摘宋枝蒽就有多毒。
甚至還有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知情者”, 說她跟祁岸早就甜蜜了, 連上課時候都不忘聊視頻。
還說她受傷那天回來,也是祁岸親密地背著她上樓。
17L:【反正我覺得他們倆一開始就不簡單, 不然怎麽可能在跟何愷分手這麽幾天, 兩人就這麽親密啊】
……
23L:【之前你們都罵何愷跟應雪的時候, 我就覺得有反轉,沒想到真有?】
……
35L:【哎,別的不說,要我是宋枝蒽,我也踹了何愷選祁岸啊,試問咱們學校有哪個女生能拒絕得了祁岸?】
……
46L:【你們別往她臉上貼金了,祁岸那種逼格會看上她這個窮家女嗎?他車的一個輪胎都夠她三年生活費】
……
50L:【前麵那樓我不服,女生窮怎麽,對男生來說最重要的不就是臉漂亮?更何況宋枝蒽以後前途肯定很光明啊,但不管怎麽說,劈腿肯定是不對】
……
57L:【被樓上說窮家女的人惡心吐了,你對女生有多大敵意,拿鏡子照照自己好嗎】
58L:【+1】
59L:【+2】
60L:【+3】
61L:【+10086】
蔡暄看到這裏已經開始罵人了,她不止口吐芬芳,在帖子裏也以一敵十——
【笑死,還劈腿?你媽沒教你劈腿倆字怎麽寫?宋枝蒽跟何愷分手了沒錯,但她跟祁岸在一起了?誰告訴你的?你爬人床底偷聽的?】
【對著幾張圖就汙蔑人家,那我是不是看到你在廁所就可以汙蔑你愛吃屎啊】
【還拿人家家庭背景說事,怎麽,你出身是多高貴?】
這種毒舌又讓人無法反駁的話瞬間帶起另外一個節奏,很多人也都站出來幫宋枝蒽說話。
不止蔡暄,蘇黎曼也加入對噴戰隊,就連林洋得知後也跟著參戰,三人像是打遊戲配合得天衣無縫,沒一會兒帖子的畫風就開始轉變。
不過也有人說這是宋枝蒽的人下場,但這並沒有阻礙蔡暄的“大殺四方”。
宋枝蒽確實沒想到事情會突然發展成這樣。
眼見幾個人都丟下手頭的事不幹,為自己說話,她很過意不去,立馬出聲阻攔。
但這三人瘋起來實在控製不住,誰都不願意停下來。
到後來蔡暄幹脆扒馬了,指著一個罵得很難聽的,叫“蠟筆小心心”的人說你丫別嘚瑟,我知道你是誰,明天就讓你倒大黴。
結果對方真的害怕閉上嘴。
畢竟大家都在一個學校生活,稍微留點心就能找出背後說話的人是誰。
隻是這樣的罵戰到底沒持續多久,宋枝蒽那邊卻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出麵把事情說清,帖子就突然被刪除了。
蔡暄一口氣憋上來,靠了聲,“老娘還沒罵爽,怎麽給刪了。”
不想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
蔡暄在氣頭上,剛開始語氣很不友好,後來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態度突然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她啊?她沒事,沒受什麽影響,剛還勸我們來著。”
宋枝蒽觸碰屏幕的指尖一麻。
偏偏蔡暄這會兒還刻意對電話那頭道,“不然你打電話親自問她?”
隔著床板,宋枝蒽很難聽到電話那邊的男嗓說了什麽,隻知道蔡暄沒一會兒就笑嘻嘻地掛了電話。
心髒在這瞬仿佛被氫氣球高懸拎起。
她還來不及消化掉剛剛的各種情緒,手機來電顯示就告訴她,祁岸確實在找她。
不管怎樣,兩人也都算這一緋聞事件的“主角”,宋枝蒽猶豫了下,不可避免地接了。
祁岸似乎在外麵,背景音混著風聲,有些嘈雜。
宋枝蒽開口就問,“你看到帖子了?”
“都飄紅了,”祁岸調子漫不經意,聽不出有沒有被這事影響,“想不看到也難吧。”
論起來,帖子裏那群瘋子裏也有罵他的,最難聽的一句大概就是惦記兄弟的女人。
很奇怪,宋枝蒽看到別人說自己,最多隻是氣悶無語,可見別人用這種話侮辱他,就真的有些忍受不住。
宋枝蒽稍斟酌了下,低聲安慰,“你不用在意他們說什麽,反正帖子都刪掉了。”
祁岸疏淡語氣蘊出一點兒笑腔,“宋枝蒽,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
宋枝蒽:“可以當做是。”
話落,那邊靜了瞬。
宋枝蒽以為斷線,下意識叫了聲他的名字。
聲音清清甜甜的,帶著一點兒獨有關切,像是橫穿三四年的時光,重新落到耳畔。
祁岸屏息一瞬,不疾不徐地應聲,“嗯,我在。”
幾個字沉穩有力,像定海神針,讓宋枝蒽略緊繃的心情一下就平靜下來。
祁岸也沒打算瞞她,“帖子是我刪的,至於裏說的話……”
宋枝蒽眼底露出驚異之色。
一麵訝然於他的辦事手段,一麵又心跳突突,生怕他說出什麽讓人尷尬的。
然不想,祁岸停頓了兩三秒,調子一轉,閑閑嘖了聲,“還真讓我挺受傷。”
“……”
“你說怎麽辦?”
宋枝蒽是真沒想到他能殺個回馬槍,一時啞口無言。
但仔細想想,她和祁岸的數次“曖昧現場”,確實都是因她而引起的,幾乎每一次,都是祁岸在幫她。
心頭湧上絲絲無力,宋枝蒽再開口時也很無奈,“……那你想怎麽辦。”
頓了頓,她又說,“不會又要我請你吃飯吧。”
祁岸挑了下眉,完全不客氣,“也不是不行。”
宋枝蒽:“……”
她很果斷地拒絕,“不行,我沒錢。”
頓了頓,她真誠補充,“我不是摳門,我是真沒錢,我還要還何愷錢……”
“不然我請你吃食堂吧,盒飯……你看行嗎?”
祁岸直接被她逗笑,“宋枝蒽,你演我呢,有錢給蔡暄送那麽貴的禮物,請我吃盒飯?”
幾句話說得宋枝蒽耳朵直冒火,又怕上鋪的蔡暄聽到,隻能把頭埋在被子裏,小聲解釋,“就是因為買了這麽貴的禮物,所以才沒錢啊。”
話說得有理有據。
殊不知聽的那方心頭倏然發軟。
鋒利的喉結向下微滾。
祁岸嗓音壓低,多了一絲不自知的沉柔,“那你吃飯怎麽辦。”
宋枝蒽問得一愣。
她默了默,沒什麽底氣地說,“夠是肯定夠的……但請你有點困難。”
“哦,”祁岸嗬笑了聲,“反正就是舍不得給我花錢。”
宋枝蒽被他的語氣刺得心跳快了一拍,莫名有種祁岸在對她埋怨撒嬌的錯覺。
正想著說點兒什麽找補找補,不料祁岸“放過”她,隨口道,“行了,不為難你。”
他雲淡風輕的,“先存著,什麽時候你有錢了,什麽時候再回報我。”
宋枝蒽:“……”
祁岸又說,“反正別胡思亂想,這事我自有打算。”
宋枝蒽乖乖應聲,“好。”
似是確定她這會兒狀態還不錯。
祁岸低柔朗悅的嗓音在她耳邊化開,“那你早點睡,晚安。”
“……”
雖然有些意外他會對自己說這兩個字,宋枝蒽還是回了句“晚安。”
說完,電話掛斷。
宋枝蒽聽著電話嘟嘟忙音,思緒像水波一樣緩緩蕩開漣漪。
甚至不可避免地產生一種……祁岸打來電話並不是為了和她討人情,而是為了分散她注意力,讓她安心的想法。
相比之下,何愷卻沒那麽“想得開”。
他見宋枝蒽不回複,帖子又莫名其妙刪除,心裏的鬱悶越積越深,叉著腰在客廳裏像個無頭蒼蠅來回打轉。
就這麽猶豫半晌,他最終還是破了功,決定給宋枝蒽打電話。
本來他都想好了,這次不論如何,語氣都要溫和一些,即便他現在很不開心,也很不甘心……最主要的是兩個人現在分手了,他就算指責,也沒有資本。
反正不管怎樣,先和她說上話要緊……
抱著這樣的想法,何愷把電話打了過去,卻不想回應他的是一次又一次冰冷的拒絕。
隔了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他這個號碼也被宋枝蒽拉黑了。
大半夜的,糟心情緒無處發泄,何愷狠狠罵了聲國粹,隻能打給遠在平城的母親。
何母都準備睡覺了,聽到這話脾氣上來把他劈頭蓋臉一頓罵。
“那論壇說什麽就是什麽了?你未知全貌就指責她,換我我也不想理你,你還好意思生氣。”
何愷耷眉燥眼的,聲音也懊惱,“我這不是著急嗎。”
他六神無主,“那你說我該怎麽辦,我總不能真的看她跟祁岸在一起吧。”
“你當初不好好對人家,現在知道著急了。”
何母就差順著電話線抽他,“我之前叫你好好跟人家賠禮道歉,你死活不樂意,現在好了吧。”
“算了我也懶得罵你。”
“你要麽乖乖認慫,跟她承認錯誤重新追她,要麽你就換個別的對象,彼此都開心。”
“反正我是不能再幫你出麵了。”
殘酷無情的幾句話,說得何愷頓時心更堵了,想了半天也隻能說,“算了媽,你別生氣,這事兒我自己處理,您也早點休息。”
見他冷靜下來,何母氣順許多,多心問上一嘴,“你想怎麽處理?”
何愷視線空洞地盯著電視機裏播放的無聊綜藝,驀地歎了口氣,“我明天去學校找她。”
,
翌日,陽光大盛。
暑氣隨著熱風陣陣襲來,高溫一直持續到下午。
因為是蔡暄的生日,陳誌昂帶著人早早就去餐廳包間布置,而身為主角的蔡暄,也一大早就和蘇黎曼出門購物做頭發。
不管和陳誌昂和不和好,生日當天她都要做個靚麗的女主角。
但是宋枝蒽就有些可憐了,她最後一天滿課,哪兒也去不了,隻能乖乖留在學校。
蔡暄原本還擔心她在學校會被同學八卦非議,沒想到根本沒有。
畢竟上論壇的就是那一小撮人,她們就算在網上罵的再厲害也不敢真的在當事人麵前表現。
非但不敢當麵表達什麽,和她關係不錯的那個女生還跟她主動道歉,說不應該在看到她跟祁岸視頻的時候,發出那麽大聲音的感歎,搞得周圍好多人都聽到了。
蔡暄聽到宋枝蒽的轉述,要多無語有多無語:【她這就是在撇清吧,說是這麽說,誰知道背後編排你的有沒有她,反正你離她遠點兒】
蘇黎曼也應和:【可不是麽,你小心點兒她】
宋枝蒽不置可否:【我現在隻想好好複習,沒心思理這些事】
畢竟她還想要獎學金,而且考完試,她也好專心做別的兼職。
不與垃圾人垃圾事多做糾纏,從來都是她的第一人生準則。
隻是她拎得清,並不代表別人也一樣。
就像她完全想不到,曾經那樣珍視麵子,不願為她委曲求全的何愷,居然會在當天最後一節課下課後,抱著一束火紅的玫瑰,站在人流攢動的教學樓長廊門口處等她。
整個偌大的二教,上百號學生紛紛往外走,每一道目光都不可避免地他在身上流連,何愷卻完全不在意,隻顧目光如炬地在人群中搜索她的身影。
多日不見,他比之前明顯清瘦疲憊了不少。
眼底那份趾高氣昂也似被某種洪潮湮滅,生出一股少見的忐忑。
宋枝蒽多少被眼前的景象震住,本就慢的步子幾乎停下來。
終於,何愷發現了她,嘴角揚起笑,露出燦白的牙齒走上前,“枝蒽,我等了你好久。”
“……”
“你總算出來了。”
於此同時。
綜合辦公樓三樓,校長辦公室。
祁岸翹腿靠坐在紅木長桌的對麵的椅裏,單手把玩著銀質打火機,在桌上不輕不重地磕。
說話間冷眸輕抬,不緊不慢,“反正話我撂這,要是九叔不願意給我一個交代,我不介意花點錢,用法律手段解決。”
被他稱作九叔的付校長撂下茶杯,眉心緊促,“你說你,從小性子就烈。”
“又烈又野。”
“我不過說了句就是個帖子,你瞧瞧你,把事情扯到這上頭來,九叔有說不幫你嗎?九叔有說讓你白白被汙蔑?”
祁岸長眸半垂,低懶一笑,不置可否。
“這樣,我今天再讓網絡部那邊好好查查,”付校長語氣凝重,“校論壇造謠別人私生活的確應該好好管管,我記得上學期就有個大一的學生鬧到抑鬱症休學。”
“處罰力度我也會增加。”
“至於別的事,你就別插手了。”
“總之九叔絕不會委屈你,也不會姑息。”
“這樣你該滿意了吧。”
祁岸撩起眼波,吊兒郎當的,“既然九叔都這樣表態,做侄子的也沒什麽好說。”
“這會兒你倒賣上乖。”
付校長眼含嗔怪,“你啊,跟你老爹一個樣,沒點兒本事可降不住你。”
說完又溫和幾分,“晚上有事兒沒啊,沒事兒跟我回去,你九嬸給你燉魚。”
“您問的還真不巧,晚上剛好有個飯局。”
祁岸扯唇,悠然起身,“下次吧,下次我去瀾園順點兒好茶葉過來孝敬您。”
付校長被哄得眉開眼笑,起身把他送到門口。
鄒子銘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來。
祁岸隨手接通,單手抄兜,長腿交錯生風地往下走。
以為鄒子銘是催他趕快去包間,祁岸漫不經心道,“你們都齊了?”
“還沒,我在學校。”
鄒子銘站在二教光影交錯的樓梯口,透過明鏡的玻璃門望向前方不遠處的兩個人,單刀直入,“就是過來給你遞個信兒。”
“……”
祁岸濃眉攢起,“什麽。”
“快來二教吧。”
鄒子銘語調意味深長,告密似的,“不然你就要被偷家了。”
話音落下。
祁岸腳步一頓,眸底霎時沉如深海。
下一秒,電話掐斷,他三步化作兩步下了樓。
綜合辦公樓與二教相隔不遠,祁岸到達“事發現場”時,不止鄒子銘沒走,其餘的圍觀群眾也越聚越多。
夕陽餘暉下,宋枝蒽身形纖瘦,右腿綁著標誌性紗布,身旁是隻比她高出半個頭的何愷。
兩人腳底是一大捧摔爛的火紅玫瑰花。
眾目睽睽下,何愷聲勢濤濤,“怎麽,敢做不敢當?承認自己無縫銜接就那麽難?”
“別人不知道你心裏怎麽想,但我再清楚不過,你不要以為隨便找幾個借口就能掩飾你們倆暗度陳倉的事實,我告訴你,我跟祁岸沒完,我——”
話沒說完。
身後突然襲來一股破空力道,猛地揪住他的衣領,直接把何愷拖得像個沙袋似的轉了個麵。
未開口的指責隨著卷曲的舌頭一同被牙齒咬住,何愷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麵前居高臨下的祁岸,沉著一張戾氣俊臉,對他迎麵就抽來猝不及防的重重一拳。
足以稱為男人的骨骼鋒銳堅利,精準打在何愷那並不筆挺的鼻梁上,“咣”一聲,狠厲到把他人都往後帶了幾步。
伴隨一聲巨慘的慘叫,何愷極其無助地摔重摔在地上。
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
在場所有圍觀的人均倒抽一口涼氣,更有女生發出猝不及防的低呼。
而處在漩渦中心的宋枝蒽,更是不可思議,直接怔在原地。
她先是看了眼痛得在地上呻,吟的何愷,而後又看向身旁臉色可以稱得上是雷霆震怒的祁岸。
就是這瞬,祁岸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至身後,用高大的身量擋住。
男生深眸蘊著極強的威壓,居高臨下地望著眼前捂著流血鼻子的何愷,如同破空殺來盛怒的神。
“第一,宋枝蒽早就跟你分手,她跟別人是什麽關係,輪不到你來過問。”
“第二,你對我不滿,大可衝我來,我祁岸隨時奉陪。”
“第三——”
他握著宋枝蒽手腕的掌心微微收攏,目光從何愷臉上移開,像洶湧浪潮一般向四周圍觀,甚至拍照的人蔓延。
祁岸目光幽深淩厲,仿佛能將人溺斃。
吐出的每個字亦堅如磐石,鏗鏘有力,“沒有無縫銜接,沒有暗度陳倉。”
“從頭到尾。”
“都是我在追宋枝蒽。”
作者有話說:
打了打了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