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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千瘡百孔

  在去寢室時,他自我介紹,說他叫張思哲。


  當然,我的名字,他不用問已經知道,因為,他一直陪我辦完了所有的入學手續。


  我以為,我和這位學長以後不會再有交集,哪知道,後來我居然和他有那麼多的故事。


  那天,辦完入學手續,我去了宿舍。


  進去時,我看見裡面已經有幾個人在忙碌著。


  我的上鋪已經鋪好,鋪的非常整潔、乾淨。


  大概是怕她鋪床,不趁會落下什麼到下鋪。


  所以,她在寫著我名字的鋪上,居然用報紙蓋著。


  我當時就想,這是一個多麼細心,又為別人考慮的人啊。還沒有看見我上鋪的人,心裡卻已對她突生好感!


  我對面的上鋪,一個中年婦女正在上面整理著,不用問,都知道這是一個給自己孩子鋪床的媽媽。


  而她的女兒卻站在下邊,仰望著,不停的指手畫腳。要求著她的母親。


  我默默的把報紙收撿了,開始自己鋪床。


  那個美女這才像看見了我一樣,她大方的一笑:「你就叫趙夏桐啊,哈!我們寢室就差你了,其餘都報道來了。你怎麼今天才來。我們都提前來報了到。」


  說完,她自我介紹,說她叫楊貝貝。


  我一聽她一口京腔,就知道,她是地道的北京人。


  而看情形,就只知道,她是她們家裡的瑰寶。


  因為,她那麼大的人了,居然還讓她媽爬上去為她整理床鋪。


  那一刻,看著笑面如花的楊貝貝,我怎麼也不會想到,以後的幾年中,我和她有那麼的糾結痛苦和歡笑。


  也許,這就是青春無敵吧。


  楊貝貝等她媽給她鋪完了床,在她媽臉上吧唧了一口,就道:「媽媽,你真是我的好媽媽!世上的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看著她那孩子氣的和她母親的親昵,我一下子就笑了,心裡卻忽聲悲涼。


  記憶中,我和我媽幾乎沒有這樣的開心親昵過。


  我們的生活總是被重壓著,我和我媽說的最多的除了錢還是錢。


  那刻,我是那樣的羨慕楊貝貝,有那樣一個愛她的媽。


  楊貝貝的媽為她鋪好床后,母女倆就走了。楊貝貝說她明天早上再來學校,今晚還要在家住一晚。


  看著她陽光一樣的臉,我的心五味雜陳。


  楊貝貝和她的媽走後沒有多久,我們寢室又進來了一個人。


  我不由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我頓時呆怔了。


  因為,進來的這個人居然是那天在麗江私人山莊里的那個做人體盛宴的女模。


  她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我。


  我們兩個都同時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對視了一眼。


  然後,幾乎異口同聲:「你也在這所大學?」


  那刻,寢室里沒有其他人,我看見她驚異過後,眼底是深深的憂慮和鬱結。


  我就對她說:「你放心好了,我們都是一條道上的人,不該說的,我一句話都不會說。我會讓那些事情爛在我的肚子里的。」


  她終於如釋重負的出了一口氣。


  然後,她拉著我的手,真誠道:「那天,其實,很感謝您,我沒有想到,我這一生,還會再次遇到你。」


  我也感概的拉著她的手,說:「這個世界真的太小了,我也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們居然這麼快會再次遇見,而且還是上下鋪的室友!」


  那刻,我們所有的話,都不言而喻,大家心知肚明。


  也許是同病相憐,我們兩人的手重疊著,緊緊相握。


  我們相互對視著,笑著,眼裡卻都湧出了淚珠。


  那刻,我們心底的憂傷,只有我們自己能懂。


  過了一會兒,她幫我們倒了一杯水,然後告訴我,她叫何麗。


  我說,我叫趙夏桐。


  她當即就道,好詩意的名字。


  我對她苦笑一下:「詩意的背後,卻是千瘡百孔!」


  她聽了我說這話,良久,沒有作聲。


  可是,最後,她的手又與我的緊緊相握。


  何麗看著我,眼底雖然有憂傷,但是,她的眼神卻無比的堅定,她說:「夏桐,我們一定會改變我們的命運!


  我們這樣忍辱負重,苟且偷生的生活,不都是為了改變我們千瘡百孔的命運嗎?

  相信,幾年後,我們的命運不再是千瘡百孔,而是一匹華麗的錦緞!」


  我永遠記得那天,何麗說這話時,她滿眼的憧憬,彷彿,她已經看見了未來,我們已經通過自己的努力、堅持、和忍耐改變。


  她看著我的眸子是那樣的堅強,充滿了信心。


  想起那晚在山莊,一個男人想要猥褻她,說的那番話,我知道,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其實,她心裡比任何人都苦,她承擔的遠遠比我還多。


  她不僅要賺錢供自己讀大學,還要賺錢幫他的哥哥娶親。


  可是,她眼底的堅定和信心卻感染了我。


  我不由收起我的憂傷,和她十指緊扣。


  那刻,我們用彼此的熱量溫暖著我們彼此的心,用這種無聲的溫暖,默默的為我們加油。


  我收拾好后,剛想邀請何麗陪我去學校到處走走。我想把這個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踏入的這個學校好好看一遍。


  就在這時,何麗的手機卻響了。


  我看見她接起電話,神情剎那就變了。


  那張漂亮的臉上,一臉的無奈和悲涼。


  她結束完通話后,我看見她的指尖居然微微顫抖,我趕緊問她:「怎麼了?需要我幫忙嗎?」


  她看看我,眸子里滿是痛楚,卻又欲言又止。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剛才還滿是信心滿滿和對未來充滿憧憬的一個人,因為,那個電話,剎那就像一朵在狂風中凋零的花一樣了。


  她磨蹭了一下,在寢室里無助的來回走動著。


  她的手機又像幽靈索魂一樣響了起來。


  她本想不接,可是,那手機的鈴聲停了,馬上卻又不知疲倦的響了起來。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鼓起勇氣接聽了那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就帶著哀求的聲音,道:「龍哥,我真的現在身無分文,剛開了學,我的錢,全交了學費。你再給我一點時間,下個月,下個月好嗎?」


  我看著何麗那期期艾艾,又膽顫心驚的樣子,心裡不由一緊。


  我又想起了我小時候,我爸和我媽離婚後,我媽得了病,我們母女倆過著捉襟見肘的日子,經常有人上門討債。


  那時,我還小,我總是藏在我媽的腿後邊,看著我媽小心翼翼地的給人家賠不是,讓人家緩一下。


  所以,那刻,看見何麗那樣子,我的心生生的疼,就像被凌遲了一樣。


  「不,不能,龍哥,求你不要這樣做!」


  何麗哽咽又激烈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看見她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我知道,她是一個堅強的人,如果不是遇到特別、特別的難事,或許,她不會這樣淚奔吧。


  我把手輕輕的拉住她的一隻手,小聲的說:「何麗,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放心,我們兩個都是互相知底的人了,再壞的消息,又比我們都相互知道的壞得了多少呢?」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後,她看著我,無奈的說:「我家鄉的一個遠房親戚要我給他錢。可是,我現在真拿不出來!」


  「他要多少?」


  何麗看了我一眼,然後,道:「他是一個無賴,專門靠拉皮條掙錢,我在麗江去做人體宴的女模,就是他託人介紹的,所以,他要抽頭。可是,我這次真的沒有錢。」


  她頓了一下,眼淚又飛了出來,道:「他剛才威脅我,說我如果不給他拿錢去,他就要把我在外做人體盛宴的女模的事情貼在我們的學校門口,他要讓我才進校門,就聲名狼藉!


  所以,夏桐,我——」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眼淚卻又湧出來了,讓她泣不成聲。


  我見她這樣,只好問她,當初是不是答應好要給人家抽頭提成的?

  何麗點點頭,她說她當時只想找個快速賺錢的方法,做其他的,顯然不行,就在這個遠方親戚的介紹下,幹了這行。


  我思忖了一下,對她說:「既然之前說好的,別人要錢,無可厚非,你躲也不是法。我陪你去看看,如果,實在不行,我這裡還有點錢,你可以拿去救急。後面給我就行。」


  何麗不由訝異的看了我兩眼,然後,她道:「夏桐,你為什麼要幫助我?」


  我拍拍她的肩頭,說:「走吧,因為,我們都是苦命人!」


  她看了看我,然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她又拿起電話對那端的人說:「龍哥,你稍微等一下,我馬上出來。我們見面說。」


  於是,她拿起電話,我們倆並肩向學校門外走去。


  何麗的腳步是那樣的沉重,彷彿在冰刀上行走一樣。


  而我的心情也一點都不好過。


  想到剛才我對面上鋪的那個同齡人楊貝貝,她連床都還需要她媽給她整理,而我和何麗,卻不得不為我們的學費而「賣笑、賣身」!

  心裡那五味雜陳的苦,讓我和何麗一樣,步履沉重。


  我們走到校門口,還有許多家長護送著自己的孩子來報到,看著那些同齡人在父母面前的撒嬌和親昵的告別,我的心一片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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