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未來
書房外遠遠地傳來一聲響動, 十分清脆,似乎是玻璃物件碰到大理石桌麵的聲音。
薑宜州的眼神不由地朝門的方向望了一眼,很快又看回麵前毫無反應, 用手指翻撚紙頁的男人。
“他為什麽會這樣?”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地問。
餘斐輕輕揚了嘴角,朝她一笑, “如果我告訴你, 就是在幫你作弊。”
薑宜州輕哼, 心裏想著:不說算了,我也沒有很想知道。
餘斐看著她的別扭樣,笑得更加燦爛了, “但你可以求求我。”
薑宜州:“……”
就在她猶豫不決,思索著到底要不要開口的時候, 莫裏斯回來了。
他端著兩杯紅酒進來, 臉上重新掛上冷傲的表情,仿佛剛才失常的一瞬間並不存在。
他將一杯紅酒放在餘斐的手邊, 隨後走到薑宜州的麵前, 將另一隻高腳杯遞給她,“抱歉,我們可以繼續了。”
薑宜州默默地接過杯子。
莫裏斯似乎對她產生了興趣, 這一次不是因為餘斐的關係, 而是因為她本身,“你可以再多說一些你的感受。”
薑宜州微微一笑, 沒有順他的意, 委婉道:“那並不是一段愉快的時光。我想, 對於你來說, 應該也是一樣。”
莫裏斯愣了幾秒, 隨即背過身去, 把剛剛被她拿過的那個瓶子挪了一下,擺在居中的位置上,“你的單子,我可以接。”
*
回到住處之後,薑宜州都沒能反應過來,她想過她或許能搞定莫裏斯,卻沒想到比她想象的容易了太多。
她翻身,側躺著,一手支在下巴上,眼睛直直地盯著餘斐。
餘斐靠在床頭,還在翻著他從莫裏斯家裏順回來的財經雜誌,悠悠地說:“怎麽,開心得睡不著了?”
“是挺開心的,不過也不至於睡不著。”她還是望著餘斐。
餘斐不為所動,嘴角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我說過了,你想知道的話,可以求求我。”
薑宜州嘟了嘟嘴,決定妥協,“那,求求你。”
“嗯?你說什麽?”餘斐故意把臉湊近了些,問道。
薑宜州知道他在作弄她,偏偏不如他的意,兩隻手響亮地拍在他的兩頰上,“求求你,快告訴我吧。”
“嘶——”餘斐單手製住她雙手纖細的手腕,另一手放下雜誌,將她拖到自己懷裏來,“惡狠狠”地在她耳邊說,“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薑宜州硬氣地說:“我就是這麽求人的。”
餘斐空出的那隻手順勢撫上她的腰,開始撓癢癢,“嗯?是嗎?”
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仿佛開了混響一般,震得她心頭一顫,身子也癢。
薑宜州霎時氣弱,蹬著腳在他懷裏來回翻轉,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
“錯哪兒了?”餘斐卻不知滿足地笑著問。
他的手雖然停了,卻沒收回,虛虛搭在她的腰上,好似隻要她的回答無法令他滿意,它就會繼續作惡。
“求求你。”薑宜州的語氣委委屈屈,聲音嬌嬌滴滴。
餘斐的神色像是甚是滿意,長臂一撈,將人擁住,“莫裏斯的家族,你應該有所耳聞。出生在這樣的環境中,許多事都由不得自己,特別是事業。”
“他不喜歡製香?”薑宜州敏銳地抬睫。
“嗯,我也是跟他妻子聊天時聽她說起的。”餘斐說,“莫裏斯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差點難產死去,他的父親愛妻如命,所以就立誓絕不會再讓他母親犯險。因此,家中隻有他一個獨子,他沒有選擇的權利,隻能繼承產業。他一出生就被寄予了厚望,從開始記事的時候起,每天的生活就是不斷地練習嗅覺的敏銳度,從不同的香味裏分辨幾十種配料。熟悉各種香料原料的屬性……”
“每天?”薑宜州依偎餘斐懷裏,不可思議地問。
“每天。莫裏斯家族對繼承人的教育非常嚴格,甚至可以說是苛刻。”餘斐答。
“這樣聽起來,他的人生好枯燥啊。”薑宜州感覺到淡淡的憂傷。雖說她小時候也被母親逼著學各種才藝,但是母親也留給了她一些美好的童年時光,比如抽空帶她去遊樂園或是野餐。她實在不能想象莫裏斯是如何長大的。
餘斐聽了,卻沒什麽感觸,隻是淡然地說:“可是,很多人的人生就是這樣子。”
薑宜州察覺到了什麽,於是仰頭凝望他,“你不會也……?”
“嗯。”
“這大概就是富豪的世界吧。”薑宜州打趣的話撕開了剛才談話的低沉氛圍,一下子逗樂了餘斐。
可是,他隻笑了一下,而後半認真半玩笑地問她:“讓你進入如此枯燥的世界,你會後悔嗎?”
他會這麽問,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在她的眼裏,他的家族,他的背景,從來都不是他的加分項,而是地獄般的束縛。
薑宜州認真地思考了幾秒,將手縮進他的掌心,而後張開,與他十指相扣,“我不會後悔的,我們的出身別無選擇,可是,未來可以。”
“你說的對。”餘斐的嘴角這一次久久沒有落下,他伸手輕拂她的眉眼,溫柔地說,“你就是我的未來。”
*
薑宜州第二天醒得很早,窩在床上,仔仔細細地將之前準備好的合同看了一遍又一遍。
沒有了工作的壓力,加上美人臥身側,芳香抱滿懷,餘斐放任自己睡了個懶覺。
他的手指鬆鬆勾著她的,平日裏習慣了早起,因此並沒有睡得很深,聽見幾不可聞的鍵盤敲擊聲時,他睜開了睡意朦朧的眼睛,“怎麽起這麽早?”
薑宜州專心致誌地單手敲著鍵盤,說:“早點簽完合同,我才能真正放下心。”
餘斐覺得她認真的樣子太可愛了,撐起身子,在她頰邊嘬了一下,“不過我也得提醒你。”
薑宜州疑惑地轉過頭來。
“先別高興得太早,沒到最後一刻,隨時有談崩的可能。”
薑宜州抿了抿嘴,裝作咬牙切齒的模樣,雖然知道餘斐說的沒錯,但還是忍不住捂住他的嘴巴,“不要給我立flag,要是談崩了,我就拿你撒氣。”
餘斐哈哈大笑,順手就收了薑宜州的電腦,丟在床頭,將她扯下來,緊緊抱住,“行了,別看了,律師都看過了,不會有問題的。再睡一會兒。”
說著,他打了個嗬欠,看得薑宜州的睡意也湧上來了。
再度醒來,薑宜州就不再上餘斐的當了,不管他怎麽粘人,一概無視,直接將他從床上拉了起來。
其實,餘斐也不是真的那麽困,就是想多和薑宜州膩歪一會兒。不過看這小人兒滿心隻有事業,他也隻好收拾收拾起床了。
餘斐默默歎了口氣,他自己挑的老婆能怎麽辦?
寵著唄。
*
今天薑宜州要去和莫裏斯談合同,鑒於前幾日薑宜州的表現,餘斐覺得他可以不用再陪同了,索性跟薑宜州交代了一聲要去一趟分公司,讓瑞安陪著她去老工坊。
這幾天薑宜州天天都往莫裏斯的老工坊跑,莫裏斯都快習慣了,因而見了她來也不驚訝,簡單問了聲好,又問她吃過早餐沒有。
薑宜州跟餘斐一起吃過飯才出門的,所以開門見山,直接讓莫裏斯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談合同細節。
老工坊後麵就是莫裏斯的花田,一望無垠,遠遠地望去幾乎和天際連成一線。
薑宜州發現,除了他們到格拉斯的那天溫度不太高意外,後麵幾天都是烈日當空的好天氣。
他們眼前的這片花田種著茉莉,由於今年的氣候格外溫和,茉莉的花期也延長了,隻是現在花期即將結束,花田中的花兒基本都被采摘得差不多了。
可是,這並不影響馥鬱的芬芳撲麵而來。
莫裏斯領著她往花田邊上的酒水吧走去。
嬌嫩的花兒需要在破曉時分去采摘,因此現在花農們早已完工休息去了,隻剩下酒水吧裏的幾個工作人員,正在放著爵士樂自娛自樂地跳著舞。
一個活潑的南法姑娘隨著音樂,踏著樂點,端來了一壺花茶。
“這是今天早晨剛采摘下來的茉莉,嚐嚐,你會喜歡的。”莫裏斯倒了兩杯,邀請薑宜州品嚐,話語間滿是驕傲。
薑宜州輕聞,香氣宜人,而後小品一口,確實不錯,誇讚地對著莫裏斯點了點頭。
莫裏斯心情大好,主動跟薑宜州問起了合同的事情。
為了顯得正式鄭重,薑宜州特意帶來了紙質合同,禮貌地雙手遞到莫裏斯麵前。
起初,莫裏斯看得很順利,一頁接著一頁地翻,忽然,他停了下來,將其中幾段反複看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要用你們的原料?從中國運過來?”莫裏斯眉頭緊鎖。臉上的笑意逐漸消退,顯然不太愉悅。
薑宜州堅定且冷靜地點頭,“是。”
莫裏斯連連搖頭,一反之前的態度,直接拒絕道:“抱歉,我不能答應。”
“莫裏斯,我知道你有世界上最好的花田,也有世界上最好的工坊。”薑宜州毫不妥協,繼續說,“可是,桂花,隻有用中國的才能萃取提純出最純粹的味道。”
莫裏斯不甘示弱道:“我們培育種植桂花也有很多年了。”
薑宜州笑著說:“那你認為,你們這短短的數年經驗與中國悠久的種植曆史相比,有什麽說服力?”
莫裏斯一時語塞。
薑宜州:“現在在全球,除了中國的本土香氛品牌之外,有幾個品牌能製作出桂花真正的味道?”
莫裏斯一輩子都投身在這個行業裏,對如今的市場自然是了如指掌,他剛想開口說話,薑宜州卻沒給他機會,再度問道:“我知道,當然有。那麽,有幾家?在這寥寥幾個品牌中,又有幾個不是采用中國本土的桂花?你們可以提煉它的精華,可是你們卻無法還原它的真相,無法對它產生情感,也無法理解它對於我們的意義,因為,它不屬於這裏。”
這下子,莫裏斯徹底落了下風,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隻是勸道:“你這樣做太冒險了。為什麽不試著從安全一點的原料入手呢?比如玫瑰、茉莉之類的,你要知道世界上沒有人會拒絕它們的味道。”
“它們確實安全,但是安全也意味著無法引起人們的注意,不夠特殊,沒有情懷,況且,我也不想永遠跟在你們後麵。”薑宜州舉起杯子,臉上帶著溫婉優雅的笑,嘴上卻篤定地說著充滿野心的話,“相信我,在不久的將來,中國香氣一定會與你們比肩。”
作者有話說:
爭取下一次更快一點更新,感覺瓶頸期要過去了(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