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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畫舫男屍案完結

  第37章 畫舫男屍案完結


    之前謝鈺就吩咐過,阿德等人如有急事可直接進來,無需通報。


    所以當他興奮地衝進來,想要第一時間跟大家分享進展時,卻意外發現室內一片死寂,隻有一道男音哽咽著回蕩:


    “小人,小人覺得老爺和夫人的那位表弟之間不大清白!”


    阿德:“!!”


    我不在的這期間,你們都審了些什麽!

    宋推官等人皆是虎軀一震,神色大變,萬萬沒想到能聽到這話。


    “你有何證據?”


    提前一步回來的馬冰安靜地蹲在牆角,手裏掐著的南瓜子差點驚掉。


    我不理解,並且我大為震撼!


    好男風並不罕見,隻不過大多藏著掖著,總覺得有些不好示人。他身為董平的長隨,卻公然指責主人和妻子的弟弟有染,端的是駭人聽聞。


    到了這一步,後麵的也沒必要藏著掖著,那小廝磕了個頭,擺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勢,再開口時便流利許多。


    “實在不是小人胡說,老爺也曾讀過書,對有功名的人素來禮遇。周老爺來了之後,老爺十分欣賞周老爺才華,私下裏經常讓小的送這送那,整日價噓寒問暖,便是親兄弟也沒有這般親厚,一時夫人竟都靠了後。


    有一回他們都吃醉了,那周老爺就跟老爺一塊兒胡亂歇在客房,說要抵足長談。


    晚間小人奉太太之命去給他們送醒酒湯,敲門也無人應,便要推門進去,結果開門就嚇得魂飛魄散!老爺,老爺跟那周老爺親嘴兒呢!”


    宋推官:“……”


    謝鈺:“……”


    馬冰:“……”


    哇~

    猜測歸猜測,但親耳聽到還是大為觸動。


    世間竟有如此淫亂之事!


    因有了這回事,那小廝日後難免多加留心,漸漸就發現兩位老爺之間著實不同,舉止遠比旁的姻親來得更親密。


    說到這裏,那小廝啐了口,很不屑道:“依我說,那周老爺便是個妖精托生的,在外勾三搭四,在家也不收斂些……”


    馬冰聽得心潮澎湃,聞言往口中丟了一粒瓜子,心道,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隻能說你們家老爺也不是什麽好貨。


    不然他浪隨他浪,哪怕浪出花來,你自巋然不動,不也就沒有後麵的禍事了嗎?

    小廝繼續憤慨道:“那一段時間,周老爺住在家裏,不去陪夫人說話,反倒日日和老爺在一起處談詩論畫……有時小人不小心瞥一眼,就見他們摟腰摸腚的,恨不得裏子肉都貼在一處……”


    宋推官等人不禁麵皮抽搐,感覺十分微妙。


    “那你家太太知道嗎?”謝鈺僵著臉問。


    馬冰嗖地看過去,心中充滿敬佩。


    真不愧是謝大人,如此緊要關頭,竟還能問出這樣關鍵的問題!

    心性之堅定,著實佩服,佩服!


    那小廝猶豫了下,“小人隻是跟著老爺的,日常不大往後院去,不知道太太知道不知道。”


    眾人給他這一串“知道”“不知道”繞得頭暈,捏著鼻子思索片刻才回過神來。


    不行,太上頭了,已經到了影響思考的地步。


    如果僅僅是因為自家相公好男風,又與表弟勾搭在一處,陳思的憤怒可以理解,但應該還不至於要到殺人的地步吧?

    宋推官定了定神,馬上聯想到另一種更為恐怖的可能,“那你家太太和周巡關係如何?可曾有你家老爺親密?”


    這一問不要緊,那小廝一愣,慢慢從他話裏品出味兒來,嘴巴越張越大。


    什麽意思啊?難不成周老爺還跟太太……


    不過說的也是,這一個表姐一個表弟,自古堂表親、姑表親,誰不想來個喜上加喜呢?


    天呐!


    就見那小廝雙目呆滯,麵上表情一時驚,一時喜,一時齜牙咧嘴,顯然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


    宋推官一敲驚堂木,“那後來周巡為何又搬了出去?”


    小廝驟然回神,“小人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太太他們姐弟倆吵了一架,然後周老爺就不大家來了。若大人想知詳細的,恐怕還得問跟著太太的姐姐們。”


    馬冰嘶了聲,一邊嚼著南瓜子,一邊摸下巴。


    吵架?


    然後周巡就走了,很有可能是他跟董平的事情被陳思撞破。


    但既然如此,走就走了吧,陳思又為什麽像張抱月說的那樣,幾次三番再請他回去?活像一個舊情未了的深閨怨婦……


    再聯係之前陳思的貼身丫頭們的話,說這表姐弟倆一直親昵非常,有時陳思自己出去,還會專門將伺候的人打發了。也因為這些先例,所以後麵她在戲園內休息時不用人伺候,丫頭們都習以為常,並沒多想。


    呃……


    眾人都陷入沉思。


    不行,有點亂。


    現場的氣氛一度無比詭異。


    謝鈺不動聲色吐了口氣,眼角的餘光瞥見在角落跟馬冰擠在一處目瞪口呆嗑瓜子的阿德,“阿德!”


    “啊!”阿德嗖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南瓜子殼,將查到的結果說了一遍,最後還不輕不重拍了一記馬屁,“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呐!當真一點不錯。”


    宋推官聽罷,仿佛得了解脫似從座位上站起來,三步並兩步往外走,“好,很好,子質,你點起人手去拿董平夫婦,我這就去請大人放簽子,出城找血衣!”


    審到現在,案件經過基本浮出水麵,要盡快拿人了。


    眾人看了那小廝一眼,然後爭先恐後湧出審訊堂。


    不行,這裏麵的氣息太令人窒息了。


    據負責堅守的衙役匯報,董平夫婦昨晚進行了一次激烈的爭吵,可惜他在牆外,隔著太遠沒有聽清具體內容。


    但是吵完架之後不久,本該在病中的陳思竟然獨自一人出了門。


    衙役本想跟著看個究竟,可惜陳思沒走幾步,就被趕上來的董平拽回去了。


    夫妻二人在爭吵之後仿佛達成了某種一致,被帶回開封府之後雙雙沉默,不管宋推官等人如何軟硬兼施都不開口。


    馬冰覺得他們的關係非常神奇,“現在看來,夫妻兩人都知道對方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甚至董平還有可能知道妻子殺了周巡,但現在他們竟然在相互維護?!”


    她不懂,她是真的不懂,不懂這三個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關係。


    而謝鈺也不懂她總是喜歡對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如此關注。


    董平和陳思相互包庇不要緊,甚至他們和死者之間究竟有什麽感情糾葛也不重要,問題的關鍵難道不在於招供嗎?

    而且現在他們兩個人的沉默就說明一切。


    如果真的被冤枉殺人,早就跳起來喊冤了。


    現在開封府的首要任務就是盡快找到被陳思掩埋的血衣,因為隻有那樣才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開封府就有權利在證據充分的情況下,對疑犯用刑。


    那夫婦二人在開封府關了三天,中間一字未吐。


    而開封府的上百名衙役就足足在金澤和城門之間的那段道路上挖了三天。


    馬冰去幫了一回忙,發現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翻起來的地皮,宛如剛剛經過炮擊的慘烈戰場。


    這三天之內,他們挖出來將近20個兔子窩、老鼠洞,意外掏了兩窩野鴨蛋,甚至還有一具不知什麽年間埋進去的嬰孩屍骨……


    直到第四天清晨,一個衙役才興奮不已地揮舞著從蘆葦蕩邊的濕泥中挖出來的一團衣物,放聲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許多小動物經常來這裏捕魚捉蝦,濕泥中藏著好些魚鱉蝦蟹的骨骼尖刺,他愣是給紮了好幾下。


    那衣服外層滿是泥巴,但仔細分辨就會發現右臂和前胸處有許多深褐色的血跡。


    大家略清了清汙泥,拿著衣服找到成衣鋪的夥計進行比對,確認正是當日陳思來買的那件。


    至此,人證物證俱全,隻要陳思畫押認罪便可結案。


    一開始兩口子還想負隅頑抗,但鐵證在手的開封府沒有再給他們機會。


    大祿律法明文規定,若證據確鑿,罪犯仍不開口,堂官有權在不危及罪犯性命的前提下動刑三次。


    然後董平和陳思就開口了。


    事情和大家之前推斷的差不多,隻不過經過兩人補充細節之後,顯得越發駭人聽聞。


    原來陳思和那周巡其實並沒有血緣關係,隻不過都曾在一個村子長大,兒時互有好感。


    後來陳思隨家人搬走,周巡也去外地讀書,兩人漸漸沒了往來。


    再相逢,就是在開封。


    四年前的一日,董平照例出門收糧,在家無所事事的陳思又去城中閑逛,竟無意中碰見多年不見的周巡,四目相對的瞬間,舊情複燃。


    真要說起來,董平對陳思非常不錯,雖不夠細心,但銀錢盡著她花用,也從不問去處。


    但董平時時不在家,陳思又不是能守得住的老實女子,天長日久,難免芳心浮動。


    況且丈夫遠不如周巡長相俊俏能說會道,又有兒時的情分在,兩人迅速打得火熱,俱都發騷賣浪,真個如膠似漆,端的好一對狗男女。


    從那之後,陳思便時常以進城玩耍的名義與周巡私會,當真是快活似神仙。


    但好景不長,幾個月之後董平收糧歸來,陳思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時常出門。


    忍耐幾日後,陳思竟想出一個法子:

    她知道丈夫素來敬仰讀書人,便騙他說自己的娘家表弟來了開封,還是個秀才。


    她也看明白周巡並非那等專心一意的良人,與其放任他在外麵與那些個妓女廝混,倒不如直接攔在家裏,也好看著些。


    那董平一聽果然歡喜,“既是一家骨肉,怎能叫他孤身流落在外?咱家又不缺屋子,又不缺那一口飯,就叫他來家裏住。”


    然後就是這一住,惹出許多禍事。


    “姐弟”團圓之後,董平見周巡一表人材風流瀟灑,更兼才華橫溢,不由得仰慕到了十二分,自此之後,更是噓寒問暖無微不至,漸漸地,竟生出一點別樣的心思。


    合該是命裏有此一劫,但凡這三個人裏有一個正人君子,事情也不至於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那周巡是個浪蕩性子,也曾嚐過龍陽滋味,知道其中的妙處,眼見這位“姐夫”看自己的眼神不對,非但不躲,反而暗中勾搭起來。


    董平不想他如此上道,簡直喜得渾身發癢,借著兄弟倆酒後談心的名頭脫褲子入巷,將那一應下流事都做盡了。


    自此之後,兩人越加親密無間,恨不得時時處處都滾在一起。


    周巡天性浪蕩,從不將聲名節操放在眼裏,而那董平歡喜過頭,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不料早被妻子看出痕跡。


    周巡來到董宅之後,陳思原本還擔心被丈夫識破,誰知漸漸地竟發現丈夫竟比自己還熱心?

    其中必有古怪。


    那日聽說他們兩個又在前麵飲酒作樂,還打發了一幹丫頭小廝,陳思便偷偷摸過去看,愕然發現兩人竟光天化日之下脫了褲子幹那事!

    她理虧在前,沒敢當場喝破,隻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幾乎昏死過去。


    後來見周巡越發不知收斂,忍無可忍的沉思私下找他攤牌,周巡竟大咧咧道:

    “你我本就苟合在前,還講什麽規矩體統?他日得你,我又如何日不得他!

    左右肥水不流外人田,肥肉爛了都在鍋裏,你自關起門來過你的好日子,又不缺衣穿,又不缺銀子使,我們也不礙著你什麽……


    若不快活,我自當抽空再去陪你,若還不知足,大家不如攤開來講,日後大被同眠,豈不快哉!”


    陳思哪裏肯受這樣的氣?


    兩人當場大吵一架,然後不歡而散。


    周巡也不是那等和軟性子,當天就搬了出去,胡亂找了家妓院睡下。


    自此,他又回到了原來流連花叢的日子,好不快活。


    周巡一走,董平十分失落,還偷偷去青樓找過他。


    奈何周巡最是個喜新厭舊的,玩了一段時間之後便有些膩味,隻胡亂道:

    “這些日子你我放任太過,難免讓我表姐聽到風聲,不如先消停些時日。”


    董平沒法子,又不能丟了生意,隻好私下裏讓妻子來勸他,自己出去收糧。


    陳思哪裏將董平的話放在心上?隻是胡亂混了幾個月之後,到底思念以往滋味,又試探著勾搭起來……


    卻說周巡離開董家之後又有些想,況且之前跟陳思並未盡興,便也順水推舟廝混起來。


    中間陳思逼著他發誓,以後不再和董平往來,周巡都胡亂應了。


    但萬萬沒想到,數月後董平歸來,周循舊態複萌……


    被反複欺騙的陳思怒不可遏,意外偷聽到他們要在錦澤私會後決定跟蹤……


    她本想當場抓奸,卻又舍不得這些年的榮華富貴,就決定暫時放董平一馬。


    原本她還想著,如果周巡能夠認錯,並再次保證以後不再跟董平往來,她也可以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誰知周巡這幾年被眾女子追捧慣了,不願再看陳思的臉色行事,當場冷嘲熱諷起來:

    “哈哈哈好表姐,你哪裏來的底氣說這些話?也不看看自己如今什麽模樣,人老珠黃……我與他私下往來,給你留一席之地,已是給足了你顏麵了……”


    空前的憤怒徹底衝昏了陳思的頭腦,她看著背過身去,甚至都不願意多看自己一眼的周巡,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抓起櫃子上的燭台朝他背心紮去!


    事發之後,陳思自己也嚇壞了,胡亂丟了燭台,轉身就跑。


    半路上,她尋了一個僻靜的所在,匆忙將血衣掩埋,顧不得被人認出的風險,換了自己之前的衣服匆匆趕回戲院……


    案子結了,可馬冰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複。


    實在是本案內中之曲折,之匪夷所思,超乎想象,著實令她大開眼界。


    “唉,色字頭上一把刀啊!”馬冰搖頭晃腦道。


    直到現在,她還是覺得董平和陳思夫婦的關係難以理解。


    若說兩人有感情,卻又雙雙背叛對方;


    若說沒有感情,卻又在案發後相互包庇……


    情之一字,實在難懂。


    “別瞎想,”謝鈺忽然出現,“不餓麽?”


    馬冰眼前一亮,“大人要請客麽?”


    謝鈺嗯了聲,指了指外麵迫不及待的元培等人。


    元培笑著朝他們招手,“大人,二兩,快點兒快點兒,晚了沒座啦!”


    “你才是二兩!”馬冰笑罵著衝過去。


    走到半路,她又折回來,對謝鈺歪頭一笑,“辛苦大人月月破費啦!”


    說完,轉身又追著元培跑了,“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謝鈺一怔,她知道了?


    見眾人笑鬧成一團,謝鈺也不自覺輕笑出聲,搖頭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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