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條彈幕
第13章 十三條彈幕
顧休休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顧佳茴的後衣領子,許是不小心扯到了她淩亂的發,隻見她仰著頭‘啊’了一聲。
嗓音倒是響亮,就是力氣不大,還沒掙紮兩下,就被顧休休拽了回來。
顧佳茴後仰著身子,被迫對上顧休休的眼,恍惚間竟是瞧見了一絲不加掩飾的殺意,陰惻惻的,驚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姐姐,我……”
她下意識想緩和兩人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可顧休休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隨手從她發上拔下一根銀簪,抵在了她的喉間:“妹妹,你方才說什麽,我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那張精致絕倫的臉上,現出一絲沒有溫度的笑意。纖細蔥白的指尖握住銀簪,簪身浸著微微的濕意,泛著冷,從她的頸間由上至下輕輕滑過,尖銳的簪子發出無聲的叫囂,仿佛隨時都會狠狠紮破肌膚,刺進血管裏。
顧佳茴嚇得腿都在抖,她還以為先前在馬車上替顧休休應答了四皇子的話,看到顧休休眼裏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是自己的錯覺。
她回到洛陽的這三年裏,從未見過顧休休惱火發怒,對誰都是笑得溫柔明媚,一看便是溫室裏栽培出的花朵,未經曆過風雨,毫無心機可言,天真得發蠢。
她本就是想恐嚇威脅顧休休幾句,若真是讓她到永安侯麵前亂說,再給她幾個膽子,她也是不敢的。
顧佳茴感覺脖子似疼非疼,滲著死亡的涼氣,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姐姐,我說錯了,是我錯了……”
顧休休見她改口,扯了扯唇,隨手將銀簪扔了出去,似是譏誚:“妹妹,你不惜正妻之位,卻上趕著要給四皇子做妾,所為何故?”
顧佳茴一聽,頓時大驚失色。
她原以為自己的小心思掩藏的很好,從未在外人麵前顯露過,不想顧休休竟是早就了然她的想法。
永安侯夫人為她尋得郎君雖然可以許給她正妻之位,可那郎君出身不高,又是庶子,嫁過去倒是安穩了,她卻不甘心如此平淡過完一生。
便是因為如此,她才想著利用顧休休將手珠帶到四皇子麵前,為自己搏一搏。
顧佳茴再也繃不住,伏身重新跪了下去,身子抖如糠篩:“姐姐,我知錯了……可今日之事,非我為之,我怎麽敢下藥去害姐姐……”
她慌忙解釋著,顧休休卻沒有看她,抬手掀起車窗上的帷裳,側眸朝外望去。
永安侯府外沒什麽人,但她們如今儀容不整,若是走出去被人瞧見了,難免要落下話柄。
許是久久沒有回應,令顧佳茴更慌了,她匍匐著向前,抓住了顧休休的衣角:“姐姐,我雖出身低賤,卻也住在大伯父府上,自是與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還望姐姐看在我爹的份上,幫我一次……”
顧休休被氣笑了,原來她還知道一榮俱榮?
顧佳茴無媒無聘與四皇子糾纏在一起,丟的不是她的臉,而是永安侯府以及顧家本族的顏麵。
她不但自己成了笑話,往後顧家的女郎郎君在洛陽,在其他士族子弟麵前,也要淪落為被恥笑的對象。
顧休休正想說什麽,成片的彈幕卻遮住了視線。
【女配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佳茴說的也沒錯呀,雖然采葛坊的事是無妄之災,但要不是女配帶佳茴去,她現在還好好在家裏待著】
【就是啊,怎麽什麽都賴佳茴,顧休休要那麽在意顧家的顏麵,當時就應該帶著佳茴一起跳窗逃走,現在馬後炮算什麽意思】
【樓上你沒事吧?豆兒怎麽沒拉著顧佳茴一起,那顧佳茴腳底下生根了,誰能拉得動她?】
【這麽快就喊上閨名了,搞搞清楚誰才是女主吧求求了】
【就喊豆兒管得著?女主就了不起是嗎,謊話連篇還威脅豆兒,明明是她自己纏上去四皇子,還說他抱住她不放手,怎麽摔出去撞到頭的自己心裏沒數啊?】
【佳茴走的是複仇虐渣的打臉路線,有自己的想法和手段不是很正常】
【你愛耍手段就耍,別牽扯別人行嗎?豆兒招誰惹誰了,說到底要不是那串琉璃火珠,四皇子怎麽會糾纏上豆兒,真晦氣!】
【講真,我現在想換女主了,看見顧佳茴和四皇子就頭疼,顧休休和太子不香嗎】
【一個家族的落敗就是在點滴間日積月累,都是一根線上的螞蚱,顧休休不幫顧佳茴挽回名聲,就是給自己埋雷。而且顧家很快就要倒黴了,宸妃要給皇帝戴綠帽子,喜提自盡三件套】
顧休休神色一頓,直接屏蔽了那些爭吵的彈幕,視線停在了提及‘宸妃’的那條彈幕上。
宸妃是她姐姐,長她五歲,名為顧月,與兄長是龍鳳胎。
同樣是本族嫡係,顧月作為嫡長女,一出生就被定下了入宮為妃的命運,但在顧休休印象中,姐姐總是沒心沒肺的模樣。
直至及笄前,她突然用白綾尋死,幸而被救了下來。老夫人與姐姐促膝長談了一夜,她再沒有尋死過,乖順地進了宮,成了北魏皇宮裏的宸妃。
沒有人向顧休休解釋過姐姐尋死的原因,但她就是知道姐姐為何尋死,也知道姐姐又為何不再尋死。
姐姐有心上人,是苗疆來的高僧王子。
她不喜舞刀弄槍,也不喜拈酸華麗的文章,偏獨愛琵琶樂器。
聽聞永寧寺來了位苗疆的高僧,帶來的行頭中有眾多苗疆民間的譜樂籍書,她便尋去了洛陽城外的永寧寺。
高僧名為津渡,乃是苗疆君王的第三子,來北魏名義是傳道,卻多年一直留在洛陽沒有回苗疆。
津渡容貌瑰傑,傲然獨得,說是高僧,在姐姐眼裏卻更像是妖僧,分毫沒有僧人的德行與慈悲。
可津渡擅音律,還將失傳的苗疆樂器尺素琵琶贈給了姐姐。姐姐去永寧寺的次數越發的多,與顧休休和兄長談及津渡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後來姐姐及笄了,便到了入宮的時候,那張自在無憂的臉上,開始時不時出現愁容。
姐姐不願入宮是因為津渡,改變主意卻是為了顧休休。老夫人跟她說,顧家本族必定有一女嫁入宮中為妃,倘若她一死了之,那入宮的人就會是顧休休。
想到往事,顧休休情緒低落起來,再無心思與顧佳茴糾纏下去。
她掀開車簾,低聲道:“此事很快會在洛陽城傳開,你先給祖母一個心理準備。另外進了府說話小心些,莫要讓我聽見你亂嚼舌頭,造謠生事。”
雖然顧休休的聲音不大,但有了方才被簪子抵住喉嚨的威懾,顧佳茴絲毫不敢質疑顧休休的話。
她連連應聲,又忍不住問:“姐姐,那我與四皇子的事……”
“顧家不會讓你白白受辱。”
聽聞這話,顧佳茴欣喜若狂,這便是答應了她,會幫她做主擺平此事。
她慌忙道謝,顧休休卻沒有理會她。
此次不讓顧佳茴嫁過去,到時候她定然還會作妖,指不定要弄出什麽亂子,倒不如讓他們賤男渣女鎖死在一起。
顧休休探出身去,正準備用衣袖掩麵下車,便見車夫笑嗬嗬地遞來帷帽,目光落在她穿著的衣袍上,笑容更甚:“殿下說女郎會需要此物。”
“多謝。”她接過帷帽,動作有些匆忙,遮住了臉,朝著永安侯府的後門繞去。
顧休休回到玉軒時,額前已是滲出薄薄一層虛汗,一見到朱玉,便卸了全身繃住的力氣,腳下一軟,搖搖顫顫栽倒了下去。
朱玉沒有跟著去采葛坊,自然不知出了什麽事,隻是見自家女郎突然暈厥過去,驚得臉色煞白,連忙喊著玉軒的婢女一起將她扶進了寢室中。
待顧休休醒過來,已是深夜了。
隻一下午的時間,顧家二房的女郎與四皇子在采葛坊糾纏不清的事,便傳遍了整個洛陽。
老夫人氣得打了顧佳茴兩巴掌,又將永安侯訓斥了一頓,好在顧休休負傷暈厥了,才躲過了責罵。
她睜開眼,望著被風吹動的床帷。寢室點著油燈,燭火在空氣中搖曳著,昏暗的火星讓她徒生出幾分孤寂,隻覺得心口空蕩蕩的。
顧月未進宮時,時常與顧休休同榻而眠,隻因顧休休怕黑又愛做噩夢。
明明隻比她長五歲,顧月卻更似母親,平時沒少操勞她的事情。就連進了宮後,仍惦記著她,若皇帝賞了什麽稀罕珍貴的物件,必定要差人都給她送來。
後腰的傷口,已是上藥處理過,先前還未察覺到如此強烈的痛意,此時卻愈發灼人疼痛,像是燃著一片熄不滅的火溝。
她自幼跟著兄長一同習武,雖學得吊兒郎當,卻也沒少受傷。以往每次磕著碰著,都是姐姐給她清理傷口,煎藥哄著她喝。
顧休休睡不著,更想不通,彈幕上說的給皇帝戴綠帽子是什麽意思。
那皇帝比姐姐年長了十幾歲,臉上的褶子又細又密,都能當她爹了。
姐姐進宮五六載,雖不喜歡他,卻一直恪守妃嬪的本分,與津渡再無聯係,她怎麽可能冒著大不諱給皇帝戴綠帽子?
倘若不是姐姐主觀這樣去做,那便是有人想要栽贓陷害姐姐?
顧休休覺得很是奇怪,從她半年前與母親被山匪劫殺,到四皇子與她表白,而後緊接著在采葛坊被人下藥,如今又動到了她姐姐頭上。
往日從未注意過的事情,此刻想起來,似乎可以被完整的串聯起來,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推動著一切。
那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她二伯父與大哥的慘死,太子殿下受重傷被詆毀造謠,又是否跟那人有關係?
顧休休徹夜難眠,硬是趴在榻上,睜著眼挺到了第二天。
昨日在采葛坊出了那樣的事情,按理來說,她醒來後就該去找老夫人受訓。
但她記掛著姐姐,大清早便叫朱玉給她梳洗穿戴,沒等老夫人身邊的溫嫗來尋她,已是坐著馬車進了宮。
車轍滾滾向前,融進晨曦裏。
到了北宮外,便要徒步而行,朱玉攙扶著自家女郎下馬車,顧休休怕傷口崩裂,動作遲緩著,一點點扶著車輿下去。
迎麵飛馳來一輛奢華寬大的馬車,騰起揚塵無數,明明瞧見北宮外的顧家馬車,也絲毫沒有減緩速度的意思。
“小心——”朱玉眼見著馬車要撞上,撲到顧休休身前。
那飛馳的車輿內伸出一隻冷白的手,從車夫手中奪過韁繩,隻聽見馬聲嘶鳴,前蹄揚在了半空中,竟是生生逼停了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汐瑜小可愛、如意小可愛投喂的1瓶營養液~
抱住小可愛rua一下~感謝小可愛們對甜菜的支持~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