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蛻變
“嗯……好臭哦！老師，我不要跟李學柱坐在一起。”柱子的同桌徐芳芳捂住口鼻，一隻手指著他。
“徐芳芳，你不可以這樣說同學，很沒禮貌，知道嗎？”班主任趙老師慈愛的糾正道。
“好吧，我錯了。”徐芳芳向老師承認錯誤。她看一眼柱子，低下頭，小聲嘀咕:“真的是很臭嘛！”
柱子難過的低下頭，恨不能找一條地縫兒躲進去。他想:要是自己是一隻背著甲殼的烏龜該有多好，那樣，就可以隨時躲起來，聽不見被人嘲笑和指責了。
趙老師看出柱子心中的委屈，她撫摸著他的頭，柔聲說:“李學柱，你不要難過，你是一個好孩子，老師和同學們都很喜歡你！”
“真的嗎？老師。”柱子抬起頭，用清澈的眸子看著老師，眼裏撲閃著光亮。
“同學們，你們喜歡李學柱同學嗎？”趙老師問。
“喜歡……”全班同學齊聲回答。
“大家願意和他做朋友嗎？”
“願意！”
柱子很開心，開心得眼淚奪眶而出。
趙老師接著說:“李學柱同學假期不幸出了車禍，大家都要關心他、幫助他、愛護他，明白了嗎？”
“明白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徐芳芳向柱子道歉，主動拉起了他的手。
“沒關係！”柱子感覺很幸福，他不再想做一隻烏龜，他要做快樂的小鳥。
“我們以後是好朋友！打勾勾。”徐芳芳伸出右手，勾起小指。
柱子也伸出右手，兩個孩子的小指勾在一起，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李學柱，我們都是你的好朋友！”全班同學熱烈鼓掌，並齊聲喊道。
柱子感覺到幸福極了。回家一定要告訴媽媽，讓她也開心。
學校的廁所是沒有門的隔斷，柱子養成了一個習慣:人多的時候他不去撒尿。每次去廁所，他都會去最裏麵的隔斷。他不願意讓同學們看到他的褲襠裏塞著尿布。
夏天，往往一天就會把他的胯部捂出痱子；冬天，又成日濕乎乎，很冷。這樣的日子日複一日，沒完沒了。他渴望著自己能像其他孩子一樣健康。
馬栓兒時常會開著車，在學校門口遠遠的看著柱子，他總是感覺他們之間，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關聯。他喜歡那個小家夥，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娟兒的兒子。
他在思考該用怎樣的方式，才能讓娟兒接受他。當年，的確是自己對不起她。如今，他隻想好好愛護他們，照顧他們。
這天，何遠山和曼妮走在路上，被老二攔住拉上了車，曼妮花顏失色，站在車旁一句話也不敢說。
“兄弟，你想怎樣？”何遠山弱弱的問道。
“我們老大要見你。”
“栓兒哥？”何遠山驚嚇過度。
“呸……栓兒哥也是你叫的？”老二狠狠瞪他一眼。
東強發動引擎，踩油門，汽車飆出去。
星銳房地產公司馬栓兒的辦公室。
“大哥，我把何老板請來了。”
“你下去吧。何老板，請坐。”馬栓兒客氣的招呼何遠山。
“您找我有什麽事嗎？”何遠山不知道該對他用怎樣的稱呼，也不敢亂用稱呼。
“坐下聊。”馬栓兒的臉上似笑非笑。
何遠山小心翼翼的坐到沙發上，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馬栓兒的臉。他深怕一眨眼，馬栓兒就變了臉。
“何老板的生意不錯呀？”馬栓兒很隨意的與何遠山聊天。
“哪裏哪裏，小本生意……”何遠山徹底沒了辨別力，這陣子，他那點兒思維細胞已經被曼妮扼殺完了。
馬栓兒目視何遠山，看眼下情形，圈子繞來繞去，沒有絲毫意義，他單刀直入的問道:“何老板是否有所耳聞，金都市最惡劣的交通肇事逃逸案？”
“不太清楚。”何遠山越來越不明白，眼前這位金都市的大人物，綁了他來就為了說這些？
“何老板，您還不知道吧，被撞的那個孩子，就是您的兒子——李學柱。”馬栓兒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何遠山的反應。
“什麽？”何遠山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用懷疑的眼神盯著馬栓兒。
“看來，何老板並非一個好父親啊？你可以走了。”馬栓兒下逐客令。他已經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東西。虎毒不食子，可，在他的眼裏，這個何遠山，連畜生都不如。
何遠山愕然，他完全喪失了思維能力。他是被老二請出馬栓兒的辦公室的。
他獨自遊蕩在街道上，天空中下著鵝毛大雪，路麵很滑，時不時滑得他差一點跌倒。他從不曾像今天這樣認真的回憶過過去的點點滴滴。百靈，在他的生命中，給予他最溫暖、最幸福的生活，而現在，一切都改變了，他把她丟了，也把幸福丟了。能找回來嗎？找不回來了。
‘柱子。是的，柱子是我的兒子。’何遠山如是想。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柱子的學校門口。校園裏一片漆黑，早就放學了。他在腦子裏搜索。要怎樣才能找到百靈和柱子？說來慚愧，他無比懊惱，居然，在百靈領著孩子搬出去的這麽長的時間，他不知道，也不曾打聽過他們的下落。現在，卻是無處可尋。
偌大一個金都城，究竟去哪兒找尋他們？何遠山迷茫的在街頭遊蕩，直到夜深人靜、華燈初上。
入夜了，百靈哄柱子睡著了，她才出門，在街道掃雪。遠遠的，她看到一個男人在街上遊蕩，走過去，又走過來。她不由得感歎:原來，男人也會像女人一樣，會經曆迷茫、身不由己的時段。
同病相憐。她想過去勸慰他兩句，還沒走近，那人已經匆匆消失在風雪之中。
金都大學。
山子已成為助教。他是他們宿舍唯一一個不需要跋山涉水，留在原地待命的人。如果說，曾經他是一個不幸的孩子，那麽此刻，他是上帝的寵兒。可是，他一點兒也不快樂。
山子和謝雨涵之間的戀情發展的很順利，讓他的內心確信當初的決定沒有錯。可，他卻覺得自己很齷蹉，配不上謝雨涵的一片真情。那天，不是他終於想明白了，才在最後一秒突然出現，留下謝雨涵，而是，他自私的對利益動心了。他在利益麵前妥協了，他當時想著:愛情和利益都能保全，何樂而不為？
對於實習前夕他突然被人接走，他欠所有人一個解釋，他也沒法解釋。好在，哥們兒們守口如瓶，沒有向謝雨涵透露一絲一毫。
事實上，那天，是馬栓兒親自來接的他。然後，直接把他送到市長辦公室。當然，如各位所想，就是謝雨涵他爹，市長謝偉鴻的辦公室。
謝偉鴻就如他第一次見到的那樣，臉上掛著微笑望著他，卻讓人看不出他的目的。他說:“小顧，你坐。”
此話一出，馬栓兒就識趣的說:“謝市長，我還有些別的事，先告辭了！”
“你隨意。”謝偉鴻一發話，馬栓兒就以最快的速度撤退了，留下山子一個人在這寬敞、明亮的市長辦公室，應對全市人民矚目的市長大人。
“小顧，你馬上要實習了吧？”謝偉鴻的臉上出現了少見的和藹，口氣也如長輩對自己晚輩說話的語氣。
“是的，伯父。”山子不知眼前高高在上的市長用意為何。
“實習點聯係好了嗎？”
“還沒有。”
“像你這樣優秀的年輕人，是該委以重任的！”謝偉鴻意味深長的說。
“伯父，我……我隻是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人。”山子謙遜的說道。
“人，生來都是尋常的，可是，在某一天，有些人就不尋常了！”
“伯父，您找我來，究竟想說什麽？”山子警惕的用敵對的目光盯著謝偉鴻。
“你愛雨涵嗎？作為他的父親，沒人比我更愛她了！”謝偉鴻話鋒一轉。
山子有些跟不上他的節奏，停頓許久，才答道:“我愛她！”
“你懂得什麽是愛嗎？”謝偉鴻的目光咄咄逼人。
“我想我懂！伯父。”
“你不懂！愛她？你就任由她離開？愛她，你就不渴望她留在你身邊？你，甘心嗎？”謝偉鴻在一步步引導他。
“我不想讓她走……我也不甘心！”這次，山子想都沒想，就答道。
“好。既然作為父親的我，還有作為愛她的你，都不想讓她離開。那麽，我們合力把她留下來？”謝偉鴻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好！”山子肯定的回答。
“那麽，為了留下她，什麽你都願意做？”
“我願意。”
“你把雨涵留住，我讓你留在金都實習、工作。至於，你們的感情，順其自然吧，你我都不敢保證，世事不變，雨涵不變？”謝偉鴻的臉上又恢複了一貫的微笑。
“……”山子無言以對，他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小顧，你的意見？”謝偉鴻乘勝追擊。
“好。我答應您！不過，我隻是為了留下謝雨涵。”山子刻意的強調顯得無比蒼白，至少，在謝偉鴻的眼裏，這樣的強調一文不值，更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
後來，就出現了車站的一幕，謝偉鴻駕車載著山子，在掐算好的時間趕到車站，山子縱身躍上火車，挽留了謝雨涵。他，也如願以償留在金都。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