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咆哮的雄獅
柱子手術這天，娟兒、馬栓兒、鐵蛋、東強、老二，一幹人守候在手術室外。
手術時間長達八個小時，每個人都像扭緊了發條的鬧鍾。
娟兒更是丟了魂兒一般，在手術室門口走過來，走過去，沒有半刻消停。直晃得馬栓兒腦袋發脹，眼睛發花，他不敢招惹她，隻得給鐵蛋頻頻使眼色。
鐵蛋走到娟兒身邊，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安慰道:“娟兒姐，你先歇會兒，柱子肯定沒事兒！”
娟兒用求證的眼神看著鐵蛋，隨後又把目光投向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她的目光落在馬栓兒的身上。
馬栓兒的心隱隱作痛，在這樣的時候，他都無法擁抱她，給她安慰，隻能微微衝她點頭，以證明鐵蛋的話可靠。
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大夫出來說:“手術成功！”
大家才都吐出一口氣，娟兒喜極而泣。馬栓兒的眼眶也是潮濕一片。
半小時後，柱子被推出手術室，娟兒和馬栓兒一直跟著推床跑，直到目送他進入IGU病房。
在ICU病房門口，被擋在外麵的那娟兒實在承受不住，撲在馬栓兒懷裏痛哭流涕。馬栓兒緊緊的抱著她，臉上掛著幸福的淚水。
婚禮現場。
謝雨涵和薑新在酒店門口迎接賓客。她的臉上沒有絲毫做新娘的喜慶，臉上那淡淡的表情，仿佛是在觀摩一場與她毫無關聯的婚禮。
山子穿著一身正裝向酒店門口走來，謝雨涵產生了錯覺:這場婚禮是為他和她籌備的！
“祝你們幸福！”
謝雨涵在一聲祝福聲中驚醒，她遲疑的表情看在山子的眼裏，同時也看在薑新的眼裏。
山子沒有停下，徑直走進婚宴大廳。他的心，卻留在了門口，留在了謝雨涵的身邊。這場婚禮，本該屬於他。
見到山子，鐵蛋感覺很意外，就連馬栓兒也覺得在意料之外。他雖然知道以謝偉鴻的處事風格，一定會請山子，但他萬萬沒想到山子居然會來。
馬栓兒覺得謝偉鴻做得著實過分，簡直就是**裸的羞辱。他替山子感到不值，換做是他，不來則已，來了就得把這婚宴攪得天翻地覆。
山子跟鐵蛋和馬栓兒淺淺打過招呼，在鐵蛋的身旁坐下。他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不妥帖，若無其事的望著主賓席。
謝偉鴻正在那裏與省裏來的領導寒暄。
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山子主動找鐵蛋聊天。問長問短，噓寒問暖。他這種反常的熱情，反倒讓鐵蛋很不自在。
鐵蛋告訴他小暖得了心髒病，他隻是輕輕的回應了一聲，並沒有過多的關心。
鐵蛋的心裏很不舒服，他覺著越來越看不懂他。
鐵蛋也搞不明白，他們之間，啥時候起，竟然變得如此陌生。
“工作找好了嗎？”
“在馬栓兒的公司裏。”
“回過老家嗎？”
“沒有。”
他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全然像兩個剛剛認識的人，絲毫沒有從小一起玩兒大的痕跡。
婚宴準時開始了，謝雨涵一席紅裝，挽著謝偉鴻的胳膊進入會場，在經過山子麵前的時候，她的目光慢慢的從他的身上滑過，她的眼中有亮閃閃的東西在發光，那是淚水。
自始自終，山子都沒有看她一眼。鐵蛋的目光一路迎接她、目送她過去。
謝偉鴻把女兒的手交給薑新，薑新也沒能表現出該有的熱忱。
整個婚禮現場縈繞著絲絲縷縷怪異的迷霧。
儀式過後，大家開始吃喝暢飲。
山子頻頻主動找人碰杯，次次一飲而盡。鐵蛋阻攔他，卻被他一把把手拂開。
馬栓兒暗示鐵蛋不用理會，讓他喝。他倒要看看他山子到底是不是個爺們兒。
山子喝得七葷八素，提了酒瓶朝主賓席走去，他一路上踉踉蹌蹌，東搖西晃。
賓客們都認為他隻是多貪了幾杯，這會兒才想起來敬酒，沒太在意。
鐵蛋眼瞅著他搖搖晃晃的身影謝雨涵越來越近，幹著急。
馬栓兒頗有用意的觀察著山子的一舉一動，有些場麵，是他希望看到的。
“謝雨涵……哦。新……新娘子，我敬你一杯……”山子把酒瓶子湊到嘴邊，仰起頭，咕嘟咕嘟一口氣幹了半瓶。
謝雨涵坐著沒動，目光冷漠的盯著他。
“不好意思，年輕人喝多了！”謝偉鴻打圓場，對領導們賠不是。
譚秘書拉著山子往回走，山子咕嘟嘟喝掉剩下的半瓶酒，甩手把酒瓶砸在地上，巨大的聲音讓賓客們收到驚嚇。
山子一把推開譚秘書，指著謝偉鴻破口大罵:“謝偉鴻，謝市長，我他媽被你玩兒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山子吸引過來，他們不明白市長千金的婚宴上，怎會出現這種喝酒撒潑的人。
譚秘書趕緊再次上前拖住他，勸道:“小顧，你喝多了！我扶你去歇一會兒。”
“當初，你死乞白賴求我把你女兒留下……假惺惺同意我們相好……如今呢？你卻拿一個破工作忽悠我，逼迫我離開她……”山子的聲音像是一頭發怒的雄獅在咆哮。
謝偉鴻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山子的話像是抽在他的臉上。他大聲喝道:“還不把這醉酒說瘋話的小子給我拖走？”
他一發話，立即衝過去幾個保安，架起山子往外拖。
“謝偉鴻，一筆一筆我都給你記下了，終有一天，我會一筆一筆還給你！”
“謝偉鴻，你王八蛋，你不是人，拿著女兒的幸福做交易……”
謝雨涵嗵一聲站起來，朝著山子跑過去。所有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左右開弓，兩個響亮的巴掌落在山子的臉上。
她不屑一顧的說:“顧遠山，我告訴你，我謝雨涵從來就沒有愛過你！你有什麽呀？除了貧窮和無恥，你還剩下什麽？”
哈哈……哈哈……
山子放聲大笑。
“謝雨涵，當初是你想要跟我在一起的吧？你除了是謝偉鴻穩固自己江山的棋子之外，你什麽都不是！你，一個可憐蟲，有什麽資格，嘲笑另一條可憐蟲？”山子洋洋自得的說道。
“你……”謝雨涵抬手甩過去，山子卻已經被人生拉活扯拖到了門口。
“謝偉鴻，隻要我山子還活著，就會找你報仇！”山子被保安扔在門外的地上。他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卻被拖到一輛緩緩開來的車上。
謝偉鴻沒想到被自己搬著石頭砸了腳，自取其辱，栽在一個鄉下小子手裏。
他一再解釋，也沒能留住怒火中燒的薑長河，他帶著一行人提前退席。
一場好好的婚宴，還沒吃上幾口，就被攪得天翻地覆，賓客紛紛先行離去。
馬栓兒故作生氣的安慰他:“這小子太囂張，回頭我修理他！”
謝偉鴻有那麽一閃而過的感動，在所有人棄他而去的時候，馬栓兒還在他的身邊。
“兄弟……”謝偉鴻氣得說不出話來。
一周後，柱子從ICU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他的尿道滲尿的現象並沒有得到改善，反而更加嚴重。
馬栓兒急匆匆去問大夫。
“我們已經盡力了！”大夫說。
馬栓兒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領，惡狠狠的問道:“你說什麽？你不是說手術順利嗎？就是這樣順利的？”
大夫驚慌的看著馬栓兒，說道:“你，你……可別亂來！小柱子的病情本就很複雜！”
馬栓兒氣急敗壞，正要對大夫動手，屋外傳來了柱子的聲音:“阿姨，這是大夫辦公室嗎？”
柱子久不見馬栓兒回去，竟然找到這裏來了。他推開門，天真無邪的眼睛望著兩個表情奇怪的大人。
“叔叔，你不要怪大夫！”柱子說道。
馬栓兒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他抱起柱子說:“叔叔沒有怪他！走，柱子乖，我們回去。”
馬栓兒出門前，深沉的望了大夫一眼。
大夫的麵部漸漸收緊，心，一下子陷入自責之中。
娟兒心中難過，柱子的病，不知要拖到什麽時候？她看到馬栓兒抱著柱子朝她走來，趕緊擦幹淚水，換上了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