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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二十年後見

  柱子的身體恢複得不錯,移植的腎髒,在他的體內沒有產生任何排異反應,命總算是保住了。


  鐵蛋和娟兒終於鬆了一口氣。


  經曆了這麽多,娟兒像是繃緊的橡皮筋,無法承受更大的拉力,終於斷了。她,病倒了。


  馬栓兒在獄警告訴他可以寫下遺言的時候,淡然的笑了。最後,他交上去一頁白紙。


  獄警問他:“你就真沒有想要留下的話?”


  馬栓兒平靜的回答:“該做的我都做了。就讓我如一陣風,來時匆忙,去時輕鬆,何必要留下痕跡,令人傷懷?”


  獄警不得不歎服這位金都的‘奇人’的灑脫。


  行刑這天,馬栓兒穿上鐵蛋早早為他送來的新衣,頭發是修整過的,左胸的口袋裏,別著一張白色的方巾,像一朵白色的菊花。


  這是馬栓兒有生之年最為英俊瀟灑的一天。他的臉上掛著令人望塵莫及的微笑。囚車緩緩從監獄裏開出來,至始至終,他的那一抹微笑始終都沒有消散,成為他生命盡頭的經典。


  囚車緩緩開到街道上,像馬栓兒這樣的人,也算是趕上了好時候,他得被拉著遊行示眾,才會槍決。


  街道上的情形,任由哪個人看了都不免想要流下眼淚。


  街道兩旁,清一色都是穿著黑衣,戴著白花的年輕人,他們的身旁,都停著一輛摩托車。他們的身後,才是穿著五花八門的看熱鬧的人群。


  一眼望去,黑壓壓一片人頭。不免讓人想起了十裏長街送總理的場景。


  周總理是誰呀?周總理是一代偉人,是全國人民擁護和愛戴的一代領袖。


  馬栓兒是誰呀?馬栓兒隻不過是一個罪犯,人民的罪人。


  他有什麽資格,跟總理相提並論!

  相關部門早就考慮到馬栓兒的特殊性,為了防止劫刑場,加派了武裝力量。


  馬栓兒高高的站在囚車上,這一生,他值了。


  囚車緩緩前進,所過之處,那些送他的年輕人跨上摩托車,緩緩的跟在行刑隊伍之後。他們,並沒有違反法律法規;他們,隻不過想要送一送他們心中膜拜的‘英雄’,讓他在離去的路上,不那麽孤單。


  囚車行至一半路程,娟兒身穿一身黑衣,突然從人群中擠出來。


  她衝著囚車上的馬栓兒,大聲喊道:“馬栓兒……你在奈何橋上等我,下輩子,我嫁給你……”


  馬栓兒的笑容被淚水渲染,更是令人難忘。他衝著娟兒喊道:“娟兒,回去吧,好好的活著!”


  囚車開過去,娟兒被甩在了馬栓兒的身後,她哭得死去活來。鐵蛋伸手扶住她,勸慰道:“娟兒姐,你看馬栓兒哥走得如此風光,他這一生,也算沒白活!”


  娟兒還是哭著追逐囚車,她在追逐她永遠也無法追回來的幸福,永遠也追不回來的她的愛人。


  囚車行至街尾,馬栓兒衝著大家喊話:“兄弟們,我馬栓兒在此謝過大家了!二十年後,我馬栓兒又是一條好漢!我們,二十年後見!”


  囚車加速,朝著刑場駛去。前有警車開道,後有警車押送;再後麵,是長長的摩托車黑衣隊。


  馬栓兒被押下囚車,頭上被套上麵罩。


  法警舉起槍,瞄準。隨著一聲槍響,馬栓兒一頭栽倒在地上。


  那些送行的年輕人拿出早已備好的紙錢,朝著空中拋灑,齊聲喊道:“大哥,你一路走好!”


  他們之中,有些是馬栓兒曾經的兄弟,有些,是其他幫派的人。


  人群中,有一個人,早已淚流滿麵。


  馬栓兒的屍體在第一時間就被運走了,沒有人知道運去了哪裏。


  一時間,馬栓兒被槍決的全過程,成為金都市民津津樂道的,茶餘飯後的焦點。他走了,卻留下許多傳奇故事被人們相傳。


  柱子的命是保住了,但他小小年紀,就已經成為廢人,他已經不可能,再具備男人正常的生理功能。


  馬栓兒死後,娟兒一直神情恍惚,她這一生多災多難,成人後,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每次,當她要踏踏實實過日子的時候,總會出現一些飛來橫禍,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克星。


  馬栓兒的頭七,鐵蛋領著娟兒去刑場燒紙。馬栓兒的事情,他們一直瞞著柱子,但鐵蛋知道,這天大的事兒,是瞞不下去的,隻能是能瞞多久瞞多久。


  刑場,一如那天的情景,燒紙的人絡繹不絕。


  鐵蛋不免歎一口氣:唉……馬栓兒哥,人活到這份兒上,知足了,你就放心走吧!

  謝偉鴻被關在監獄裏,天天被人欺負,獄頭時不時就會教唆人修理他一頓。對於他這號人,在裏麵,是決然沒有好日子過的。


  自從他入獄以來,沒有人來看過他,就連他的女兒謝雨涵,也不曾來過。


  他開始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回想,這大半生走過的路,他似乎有一點兒意識到自己錯了,但究竟錯在哪裏,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


  謝偉鴻出事之後,家就被抄了。謝雨涵和薑新被迫搬出去,在外麵租房子住,知道她是謝偉鴻的女兒的人,都不肯把房子租給罪惡滔天的勞改犯的女兒。


  後來,有一位大媽看她挺著大肚子,怪可憐的,才把一間破舊的房子租給她。薑新受不了這樣苦寒的生活,丟下她,再也沒回來。


  謝雨涵每天在單位遭受白眼,回家又要承受街坊鄰居的指指點點,艱難的度日。


  鐵蛋重新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小公司做推銷。工資低,工作還很辛苦,但他很努力。


  馬栓兒走了,娟兒又精神恍惚,他得賺錢養活四口人。


  馬栓兒在生前已經做了處理,所以他們不至於無家可歸。鐵蛋把柱子和娟兒都接到了他所住的公寓。那所大別墅,是他們住不起的。


  他們搬走之後,別墅就閑置在那裏。


  馬栓兒被槍決的消息傳到燕雀村,是在事發半年之後。


  村裏有個年輕人在金都打臨工,回去時在村裏傳閑話。這一消息,立即在村子裏傳的沸沸揚揚,到最後,都傳變了樣兒。


  馬栓兒娘一聽到這一消息,幹嚎了一聲,便昏厥過去。


  馬栓兒爹情急之下,又是給她掐人中,又是給她抹胸口,生怕老太婆這著急背過氣去,留下他這孤老頭子。


  馬栓兒爹不相信那些沒來由的傳言,他堅信馬栓兒還好好的活著。保不準兒,哪天就會活生生站在他的麵前。


  誌國在聽到這些傳言的時候,更多的是擔心娟兒母子的安危,這馬栓兒若是真的走了,這娘兒倆的日子定然不好過。


  他跟他爹一商議,趕緊連夜朝金都趕,他得去摸清事情的原委。


  誌國馬不停蹄的趕到金都,別墅已經人去樓空。他又慌忙找到鐵蛋,得知娟兒母子平安,他才算放下心。


  在聽說馬栓兒被推遲行刑,給柱子移植了腎髒,才執行槍決之後,誌國倍感欣慰。


  又聽說那天行刑的場麵,誌國不由得佩服馬栓兒,在心裏把他真正當作妹夫。盡管,他已經走了,他還是希望他能感受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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