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留白歲月

  【2010年8月底】


  當年，趙正男在家中準備留學行裝，王昊前來送別。


  期間,父親趙國章突然告知第二天便是遠行之日。


  得此消息，正男立即聯係小舞，想與她見麵話別，卻不料無法聯係。最後從顏明悅處得知她竟是在酒吧兼職服務員，且要淩晨之後才能回城。他心中氣悶，大動肝火。


  王昊見狀讓他前往成都與小舞見麵辭行，但一時惱怒的他並未聽從，反倒發了賭氣的短信：不見就不見吧，讓你四年都見不著我！

  待王昊離去，他心如貓抓。


  盯著手機等那個不著調的女孩給他回話，心想到時一定要好好嚇她一嚇，誰讓她敢如此對待自己？為了賺幾個零花錢，不珍惜與自己臨行前極少的相聚時間不說，連最後見麵的機會眼見也要失去！


  他懷著如此的心態等了一陣，始終不見回音，在屋裏走來踱去，看時間一分一秒滴答消失，火氣早已熄滅，唯獨剩下的隻是想見她最後一麵的急切願望。


  最終，他還是認輸，決定前往成都找尋那個令他無可奈何的人。


  匆匆出門打車，母親徐玉瓊攔問，他謊說出門與幾個同學話別。


  不過多久，尋到顏明悅所說的那條熱鬧紛繁、燈火通明的酒吧街。


  在小舞打工的那一家的街對麵下車，等燈過街的時候，猛然發現那酒吧裏一陣混亂，一個女孩衝門而出，衣衫不整、奪路便逃，如若一隻驚慌的小鹿，定睛一看，卻正是他急切想見的人，可她，雪白肌膚暴露，衣衫沾染血色。


  正男心中一驚，又急又氣又憂，不等燈綠就衝進車水馬龍，驚起路中一片鳴笛和刹車。


  剛到街邊，酒吧門前又是一陣混亂，從門裏攆出一群年輕男子，口中汙言穢語，指著逃跑女孩背影追趕而去。他立即明白，這些便是欺負小舞的流氓，怒火中燒，不能自控，衝上去……用他自小所學所練有關功夫的一切，除了太極心法！


  六個人，實際有兩人重傷。


  趙國章無法相信沉穩懂事的兒子會無故傷人，並且，是在留學臨行之前。


  他料定事出有因，可趙正男偏偏承認自己就是無事生非，心情不好正好碰上看不順眼的人。又與趙國綱費盡一切周章，想要尋找減輕量刑證據，還好傷者飲料中發現毒品，轉而又與傷者協商。


  商妥！於是，獲刑一年！

  ??????

  從看守所來到監獄，換了囚服，走進308號監舍，趙正男有些恍惚，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到此一遊！

  第一夜，全然不眠，漆黑的監舍，上下床鋪鼾聲四起，他的心，跌入死寂般的深穀。


  父母失望的眼神，小舞的破衫鮮血，他自己未卜的前程……


  他想，自己還有前程嗎？


  而單舞，按照案件的審理結果，全程她未出現，應該是安然無恙的。想到此處，才稍微好過。


  趙正男之所以閉口不提實情，是害怕因毒品問題受牽連而毀了她的美院夢。因為當時，分明聽得這樣的話，“你發瘋了？我隻是在教訓一個吃藥的婆娘！她喝了幾杯就發瘋把我打得頭破血流……”，警察詢問，當他回答不認識起先與那夥人起爭執的女孩時，那幾個受傷的全都懵了，自然避開合夥騷擾服務員的細節，隻說摔了酒起了矛盾。


  清晨六點半，同舍獄友聽鈴起床，匆匆疊好豆腐塊，而後洗漱出門，他依然端坐床前，最後出門的一個踢他一腳。


  “哎，5567，你準備第一天就挨罰？”


  他抬眼一看，那人也不過二十來歲，皮膚黝黑，雙眼透亮，囚服編號最後四位5518。


  見他還是不動，那人鼓了鼓眼。又說：“提醒你一句，熟讀管理規定！現在是六點四十五，距離吃飯時間還有五分鍾，距離上工時間還有三十五分鍾。遲到、早退是要扣分的！”說完，他急匆匆往外去集合，巡警也正走到門口，招呼行動快速。


  趙正男斜一眼床鋪上那一本服刑人員管理規定，他還沒有讀完，但知道每天需要上工9小時，如若完不成工量，晚上還得加班！

  饅頭、稀飯、鹹菜。


  第一頓早餐，他一口沒吃，不是吃不慣；

  七點半到十一點半，在車間洗一千個瓶子，十二點半到下午五點半再洗一千二百個；

  晚上參加新犯學習一小時。


  回到監舍，他抬眼第一次打量了同住的人。有四五十的，有三四十的，恐怕自己是最年輕的。


  而他們，並不像電視裏對囚犯描述的那樣凶神惡煞，都是平平常常的一些人。


  此刻，有的看書、有的閑扯、有兩個下棋，而早上踢他的那小子坐在他的床鋪上吃泡麵。


  見他回來，室友幾個笑一笑、點點頭紛紛招呼，吃泡麵的小子伸手指那兩個下棋的人，說他們占了他的下鋪下棋，自己借他的下鋪坐一坐，他便點頭表示不介意。


  扔下那本規定，走到水管邊洗一把冷水臉，抬頭，一方極小的窗，有頂好的月色。


  “在想什麽？肖申克的救贖還是監獄風雲？”那黑小子一邊喝湯一邊嬉笑著問愣神的趙正男。


  室友聞聽後一陣說笑，趙正男回頭盯著黑小子，良久，終於露出一點表情。


  那端著麵碗的黑小子走到跟前伸手與他相握，自我介紹道：“嶽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