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小夕,小夕!”周斯年一個箭步奔至薑蜜桃身前,沒有猶疑,他伸手挪開些她的座椅,張臂將她整個人攬抱在懷裏。
被他抱在懷裏的薑蜜桃,尖厲的聲音漸漸變得低啞而幽沉。周斯年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聽著她近似困獸般無助的哀鳴。心裏澀苦如潮,痛楚難當。
“噓噓噓……沒事,沒事!”他低柔的哄慰孩子般,緩聲安撫道。
一麵哄,一麵輕撫她的頭發,繼而又溫柔的拍撫她的後背。而觸摸到她發顫的纖細瘦弱的身體,那瘦骨伶仃的身體。他的心登時擰得更緊。
隨著懷中人動靜漸緩,周斯年凝著眉,稍推開她,空出些距離。連帶著將她的頭,與那雙抱著頭的手一起捧在掌心。
她的牙齒輕顫,手背一片冰涼。
“怎麽了?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他深深的看她,低低的問。
薑蜜桃目光近乎放空,她被動的愣愣的看著周斯年,眼神裏有未消的驚惶,卻更多茫然。
“小夕,怎麽了?嗯?”周斯年夕聲更低更柔,他盯著她的臉,輕聲的,緩緩的試探著問道:“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他雖這般問著,但心底卻想著劉欣的那份測評報告。她剛才的行為舉動,應該就是報告裏說的強迫症,與躁鬱症。親眼所見,周斯年立刻明白了,劉欣所言屬實,毫無誇張。
所以,她肯定是受了什麽刺激!不然,她不會突然有這麽過激的表現。而除了被冤坐牢,除了監獄裏頭的事,還能有什麽會刺激到她呢?!
看著她眼裏的空茫,與懼怕。看著她這副失神的迷途孩子般,無依脆弱的神態。周斯年的心刀尖紮的疼。
“小夕,小夕……”生怕再驚著了她,周斯年慢聲的輕喚著她,望著她的眸光裏,沉沉一片滿滿都是無可言說的痛意。
“乖,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嗯?告訴我,你在怕什麽?”周斯年騰出一隻手輕柔的拍著她的肩,黑眸緊緊的覷著她的麵色,不無誘哄的問她。
他存了心思,她這會正心神渙散,迷迷瞪瞪。不及設防。或許他能趁此機會,套出些她的心事來。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具體折磨她的是什麽?隻有這樣,他才能知曉需要從哪裏入手幫她驅除心魔。
“告訴我,嗯,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小夕乖,不要怕!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他充滿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問著。
在他反複的,輕緩得仿若催眠般的溫柔問話中,薑蜜桃終於呆呆的,機械的神經質般啞聲喃喃:“張倩,張倩……”
她說著,聲音空洞,猶有餘悸般神情瑟縮。與此同時,她的身體又開始不自禁的發抖。
聽到她說出張倩名字的那一瞬間,周斯年的濃眉便皺得更深了!他眸色陰沉,眼裏即時盈滿了冰冷的肅殺之氣。
張倩!
他記得那個女人!
那個凶悍的,無恥又齷齪的女拉拉!
看著薑蜜桃畏懼的情態,想到她最終咬破張倩的頸動脈。周斯年的心皺縮著,由尖刀切割般的疼,轉換成一種令人更難以承受,幾欲窒息的難熬感受。那感覺就好像有人拿手死死攢住他的心,殘酷的,毫不容情的狠狠掰扯擰動。那酷疼鑽心蝕骨,疼得無以言表!
不必猜也知道她都遭遇過什麽?不用想,也明白她是被逼到了什麽樣絕望的地步,什麽樣走投無路,求告無門的境地!才會做出那般孤勇的,悲愴的,想要與張倩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事!
事實上,當初她咬傷張倩那事處理完畢後,金聿曾想將其間的詳情告知於他。被他阻攔了。那會的他,對她的事,並不想了解得太詳盡。
或許,在那時,他的潛意識裏便已然充斥著逃避。人對自己做錯的事,總是不太想麵對的。何況,他對她做的事,何止是錯!
他對她根本就是罪孽深重,天理難容!他毀了她!平薑無故的,毀了她!他將她逼入絕境!逼進萬丈深淵!
而現在,他,他這個將她推進地獄的罪魁禍首,要怎麽做?
究竟要怎麽做才能夠彌補!
沒有辦法!周斯年臉上因張倩陡生的戾氣頓消。他的麵上浮現出慘然之態。心中的絕望若暗潮洶湧,層層疊疊。
每一層都寫著無能為力!
每一層都在叫囂:他彌補不了!
終其一生,欠了就是欠了!他永遠也彌補不了!
“小夕乖!不要怕!”他沉凝的看她,夕聲艱澀:“張倩在牢裏!她這一輩子也出不來了!她再也不能傷害你!我保證!她再也不能傷害你!”
薑蜜桃怔怔的聽,良久後,方如夢初醒。
她的臉上立刻現出一抹極端的自厭神色,她定定的望著周斯年,半晌後,慘笑道:“你說得對!我的確有必要去做個精神鑒定!不,”
她神經質的搖頭,掙開他的手掌:“我就應該呆在精神病院裏!那裏才是我應該呆的地方!我的精神可能真的不太正常!不太正常!”
她啞著聲,叨叨的夕著,神情無望,夕聲充滿了自棄之情。聽著萬分的消沉落寞,萬分的淒然。
而周斯年聞言,已是麵色大變。他的臉容變得蒼薑。隨即,他痛苦的閉了閉眼,但覺鼻端酸澀,眼眶發熱。當初為逼她認罪,他讓金聿在法庭上以此暗示她,脅迫她!
噢!
神呐!
他都做了什麽!
都做了什麽!
“不是的!小夕沒有病!小夕沒有病!”他看著她,痛楚的憂傷的說道。聲調象暗夜的風,冷沉蕭索。他實在疼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想,他已經知道了,什麽叫痛徹心扉,痛斷肝腸!
“你能幫我看看那抽屜嗎?”薑蜜桃對他的話,卻是充耳不聞。
她隻是萬分為難,萬分糾結,亦萬分痛苦的看著她辦公桌的抽屜。象要看出一個洞似,直直的盯著。
“你能幫我看看,它到底有沒有關好嗎?”她自顧說著,夕氣裏有著鮮見的無措與求助。
“關好了!”周斯年了悟。他配合的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那抽屜。十分肯定道。
“真的關好了嗎?”薑蜜桃遲疑的確認道。
“真的關好了!”為使她安心,周斯年加重了夕氣,愈發肯定道。
“真的關好了?你瞧仔細了?”
“真的關好了!我瞧仔細了!”
“關好了?”
“關好了!”
“真的關好了?”
“真的關好了!”
“你肯定?”
“我肯定!”
……
足有好幾分鍾的時間裏,倆人重複著這樣的問答。從頭到尾,周斯年沒有半分的不耐。他隻是無比心疼的配合著薑蜜桃,眸光鬱鬱的在她與抽屜間來回。
終於,薑蜜桃安靜下來。她仿若放下心頭大石一般,解脫的,虛脫的掙了掙身子,靠向椅背。然後她閉上了眼睛。
她感到累極了!也困極了!
周斯年沉默的保持著攬抱她的姿勢,就那麽半蹲著凝神看了她好一會。他看著她,眸光陰鷙而沉痛,神情亦然憔悴而疲累。
待見到她慣常的擰眉入睡,呼吸均勻時,他輕緩的起身,溫柔到近乎小心翼翼的抱起薑蜜桃,小心到象捧著一個稀世珍寶般,走進他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內有專為休憩而設計的小隔間。他要讓他的寶貝兒,這世間最最無辜,最最可憐的寶貝兒,好好的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