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軍宴（二）
當九歌隨那名百夫長來到校場的時候，晚宴的氣氛儼然已經達到了高點。
長桌宴上的士兵們相互奔走著敬酒，麵色一個比一個紅潤，卻身形依舊穩健，雖然將軍發話，酒肉暢飲，不醉不歸。但是對於軍人來說，戰場生涯為自己帶來多一份小心。
至此，雖然酒過三巡，但沒有人肆意的鬧酒，頭腦依舊清醒。哪怕將軍現在發令出戰，想必都一個個能手刃敵人。
看著校場裏一片歡騰，又看看台上的將領們也是麵帶笑意，九歌快步上前行禮。
“小人雲九，見過將軍，見過各位大人。”
“雲九，本將軍命你好生照顧七皇子，你擅自離職，該當何罪？”上官逸一見九歌便立馬拉著臉問道。
九歌聽著上官逸的話頭不對，又偷偷瞄眼去看上官彧，卻見上官彧一臉潮紅還未褪去，時不時的還在咳嗽，便大概知道情況，索性低頭賠罪道。
“小人知罪，願將軍責罰。”
“當知何罪？”此時，高台上的的氣氛低至穀底，無一人敢大聲喘氣。
“小人……小人……”
“什麽罪都不知，如何認罪？”
“我…我……”看來這上官逸也不是什麽好人，就在九歌心裏將上官逸的形象重新改觀時，上官逸兀自笑道。
“雲九，起來吧，本將軍是在跟你開玩笑罷了。”
“啊？將軍，不責罰我了？”九歌被這突然一嚇有點摸不著頭腦。
“自從你入了軍營，我南宋傷兵傷情好轉的快，你又救了老七，是我們兄弟的恩人，我獎你都來不及，如何罰你啊。”
“哈哈，是啊，老夫也聽聞雲大夫醫術精湛，今日一見，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李副將捋著五寸長的絡腮胡子道。
“多謝大人誇獎，可是將軍剛才明明……”九歌疑惑。
“將軍那是逗你呢。”雲錦笑道。
此時再看上官逸一臉得意的樣子，九歌知道自己被戲弄了。
“來人，賜座。”上官逸吩咐道。
九歌依舊楞楞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雲九，還不謝過將軍。”雲錦提醒道。
“雲九謝過將軍。”
“將座添至老七旁邊，雲九，你看看老七，剛剛咳得厲害。”
“是。”九歌抱拳道。
九歌行至上官彧身旁，行了禮，便起身問道。
“七爺，你哪裏不舒服嗎？”隻見上官彧搖搖頭。
“七爺剛才喝了酒，不停的咳嗽，如今才緩過來。”雲錦答道。
“如此，應該無大礙，七爺深知自己傷勢，怎麽任性的像個小孩子。”九歌隨口道。
隻見不僅是上官彧和雲錦，就連身旁的上官逸以及張參將也偷來審視的目光。
“我……我說錯了嘛？”九歌疑惑道。
“你沒有說錯。”上官逸憋著笑說道。
“是啊，七爺明知自己受傷，卻還飲酒，這就像小孩子明知道糖吃多了會牙疼卻依舊吃糖，不是小孩子是什麽？”
隻見上官彧的眼神快要將九歌盯出洞來，九歌卻依然不知。
“雲九啊，本將軍覺得你把老七照顧的很好啊。說吧，要點什麽賞呢？”
“回將軍，雲九不要什麽賞，救死扶傷本就是醫者的本分，九歌隻希望在七爺傷好以後，可以好好睡一覺。”
“你還真是……如此便依了你吧。”
“謝將軍。”
因為今夜大肆慶祝，軍營裏的巡防也絲毫不敢出任何差錯，剛被調整的孟濯正在後營與一名士兵密切的交談起來，那眼神滴溜溜地看著四周，像是在防著什麽。
“主上，都城一切都已安排妥當，那邊的兄弟會接應。”旁邊的士兵恭敬的說道，眼神卻也是四周看著。
“宮裏還有什麽消息。”
“宮裏最近沒什麽動靜，就是公主出走，把皇帝氣壞了。”
“嗯。告訴弟兄們，一路上記得接應。”
“屬下明白。”
兩人看了看四周無人，默契的對視一眼，自然的如同巡視般走過，仿如一切沒有發生過。
晚宴到此時已經過去了一半，九歌坐在上官彧身側又不敢肆意吃。在座的各位都在軍事方麵有一定的造詣，雖然九歌也想插嘴，但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隻好閉口靜坐，一會下來，九歌感到無聊至極，看著眼前的美味卻不能吃，還不如和孟衍在一起吃花生豆。
就在九歌無聊數著校場裏的人頭時，上官逸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路。
“去將這些魚肉分食給各位將領，另外，這份給雲九。”
“是，將軍。”
原來是上了一道清蒸魚，軍營生活艱苦，按理說隻有將軍才能吃到的菜，此時上官逸卻將這道菜品分給眾人，而雲九也有份。
“謝將軍。”九歌隨著眾將領起身笑道。
“諸位嚐嚐我們南宋邊境與都城的魚哪裏不一樣。”
眾人紛紛起筷品嚐，卻停最角落坐的章副將失手打翻了碗筷，脖子以上的皮膚漸漸變得青紫，雙眼瞪的如銅鈴般大小，額頭青筋暴起，雙手緊緊的抓著脖子，嘴唇卻一張一合，像是窒息。
“有人下毒，保護將軍。”章副將身旁的一名百夫長抽劍叫道。
眾將領紛紛起身像上官逸的方向聚攏，雲錦則拔出佩劍將上官逸和上官彧護在身後。
而九歌在看見章副將的症狀後並未退後，反而迅速上前。
“雲九，你幹什麽？”雲錦喊道，九歌卻恍若未聞，探了探口鼻的氣息，看著章副將越來越紫的麵孔，九歌二話不說，繞到身後，雙手緊緊摟著章副將腰腹。
將雙手放置肚臍與肋骨中間，左手握拳手心向內，右手緊握左手腕，一下下的向懷裏的方向擠壓。
大約過去了一分鍾，九歌仍舊堅持不懈的擠壓著，因為使勁，麵容也染上了淡淡的粉紅。
然而皇天不負苦心人，一枚小小的花生從章副將嘴裏飛奔而出，落在中間的空地上打了個轉。
隻見此時章副將的麵色儼然已經恢複，呼吸也正常了，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
此時眾人才慢慢散開，上官逸領先走了出來。
“章副將，感覺如何？”
“承蒙將軍關心，末將已無大礙，隻是方才不小心將花生吞食，若不是雲先生在場，末將恐怕命不久矣。”
“原來如此，看來章副將下次要小心了。”
“讓將軍見笑了。雲先生，請受章某一拜。”說罷，章副將撩袍單膝跪地，抱拳道。
“章副將快快請起，雲某沒什麽本事，剛剛隻是舉手之勞。”
“若雲先生隻是舉手之勞的話，章某謝先生救命之恩。”
“章副將，您折煞我了。雲某不才，一介郎中，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好一個力所能及，雲九，本將軍小看你了。”上官逸大笑道。
“謝將軍誇獎。”
“雲九，你剛剛用的什麽法子啊？”雲錦好奇道。
“我剛剛用的是海姆立克急救法，又稱海姆立克腹部衝擊法。是氣道異物導致窒息的一種急救方法。”九歌答道。
“海姆立克急救法？本將軍還是生平第一次聽說。”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怎的起的這麽長，一點都不好記。”李副將插嘴道。
“是因為發明這個方法的人叫做海姆立克，所以就以他的名字命名。”
“哦？那這海姆立克是何方人氏？現在可居住在我南宋？”
聽到上官逸的問題，九歌訕笑，“將軍，此人早已仙逝，我也是不經意從他的徒弟那裏學來的。”
如果要解釋海姆立克是誰，難免要扯到歐洲，對於朝代不是很明確的現在，九歌決定先不說這麽多，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那也真是可惜啊。”
“我倒覺得不可惜，我們南宋有雲先生這樣的神醫才是我們南宋之福啊。”章副將自豪的表情像是自己得到了一塊寶似的。
“雲某愧不敢當。”
“雲先生年紀輕輕，在醫術上便有此造詣，實乃我南宋之福啊。”李副將說道。
“來來來，讓我們共同敬雲先生一杯。”章副將提議道。
“各位大人客氣了，是雲某該敬各位大人。”
台上一片熱鬧騰騰的樣子，此時上官逸和上官彧卻躲在座位上看著九歌若有所思。
“老七，依你看，這個雲九是何來曆？”
上官彧眯著的眼睛瞬時散發著危險的氣息，想想九歌所做的一切，卻又迷茫的搖了搖頭。
“再好好查查，我不許居心不良的人混進軍營。”
上官彧點頭，端起桌上的茶杯，細細品味著。
校場上將士一片融洽，歡歌笑語打破了這個寂靜的夜。
而遠在後營的洛雲此刻正趴在床邊享受著上官逸派人送來的美食。
因為身份和傷勢的原因，洛雲並未出席晚宴，隻得乖乖養傷，爭取不在回朝的時候拖了大軍的後腿。
洛雲執起手中的銀筷翻動著盤中食物，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隻見那本來臉上嫌棄的表情在在嘴裏多了一片青菜之後，驟變為痛苦的表情。
“呸，這是什麽東西？怎麽這般難吃。””洛雲叫道。
“公主，這是將軍命人送來的食物，想必是公主無法參加晚宴，將軍又擔心，牽掛著您的傷勢，故此送來的菜肴清淡了些。”侍女小玉答道。
“本公主不要吃這麽難吃的飯，拿去倒掉。”說著便自顧一寸寸向床內挪去。
“公主，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您也不能餓著啊。”
“我不餓，我不要吃這麽難吃的東西。”洛雲皺眉道。”
看著洛雲的樣子，小玉知道自己再勸無意，便準備起身將飯菜端出去，要知道這位公主嫌棄的食物在戰亂時期是能頂百姓一天的飯菜。回憶起曾經那段時光，小玉握著盤子的手指又緊了緊。
“洛兒如此挑剔，怕是難為了我那未來妹夫了。”上官逸一臉笑意入了營帳，身後亦跟著上官彧、雲錦和九歌。
軍宴完畢，大家盡興而歸，上官逸提議來看看洛雲。
“二哥，我看我是要替你擔心我那未來嫂嫂。”
“哦，你說說看，你擔心什麽？”上官逸反問道，上官彧則站在一旁眼含笑意的看著他們鬥嘴。
“我怕未來嫂嫂會被嘮叨死，二哥話這麽多，嫂嫂的耳朵裏一定會起繭子的。”上官彧站在一旁早已笑意盈盈。
“你這小丫頭，還學會拐彎抹角的罵你二哥了，虧的二哥還念著你沒吃好，口氣這麽大，想來也是不餓，我看啊，那土包雞還是留給老七吧。”
“什麽，土包雞？二哥，我的好二哥，我說笑的，你這麽優秀，未來嫂嫂一定踩著雲彩來找你，方才你送來的食物太難吃了，洛兒肚子還餓著呢。”洛雲抓著上官逸的手臂撒嬌道。
“好吧，看在你受傷的份兒上，就留給你吧。”
雲錦將手中的的食盒轉交給小玉，又小聲叮囑了幾句。
“真是我的好二哥。”
“你啊，真是個鬼精靈。”
夏末的夜靜謐無風，校場上漸漸恢複寧靜，軍營中仍有人來回巡邏，相隔不遠的營帳裏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皓月仍是高掛於無星的夜空中，上官彧也有些疲累，吩咐雲錦有事叫醒他，便上床小憩，九歌則是一夜無夢到天亮。
這夜，本該要發生些什麽的南宋軍營，過了有史以來最平靜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