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毒
宮中晚宴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天了。
因為大軍勝利歸來，又加上領軍的又是當朝太子與皇帝最心疼的兒子，晚宴熱鬧程度自是不必說的。
皇家親情的噓寒問暖，前朝大臣的趨炎附勢，一樣都少不得，等到老皇帝倍感困乏時，賢良的皇後總算是體恤龍體，主張散了晚宴。
太子雖已成年，但位主東宮，自是長日在宮內，但像上官彧這樣的皇子在成年後是會被封為親王，出宮修建自己的府邸的。
而上官彧的府邸，在他還是黃口之年時，景文帝就已經給他張羅好了，這便足以見得景文帝對其的寵愛。
等到上官彧回到府邸已是醜時一刻了。
雲錦像往常一樣守在門口，自幼跟著上官彧，冥冥之中便養成了這樣的一個默契。
很多時候是如影隨形，但偶爾也會等著他回來，這應該就是超越主仆間的那種親情吧。
“爺，您回來了？”看見上官彧自馬上下來，雖然身形利落，但遠遠的就聞見了淡淡的酒香。
馬匹旁邊還杵著兩個端著托盤的公公。雲錦見狀便知道是宮中來的賞賜，一個眼神使去，周青便實相的迎向兩個公公。
“兩位公公，辛苦了，這是瑾王爺賞給公公的茶錢，勞煩公公了。”周青陪著笑臉誠懇的說道，接過兩人手中的托盤遞給身後的家丁。
“爺，您喝酒了？您傷還沒完全好。”雲錦知道，自從自己跟在爺身邊起，爺很少喝酒，因為爺始終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上官彧並未停下腳步。而是徑直朝門內走去，雲錦快速跟了上去。
瑾王府是三進的宅院，要想進內府就必須得穿過正廳。路過正廳的時候，周青將手中的托盤交給了身側的丫鬟，便隨著雲錦一行進了內府。
上官彧並未回到臥房休息，而是走進了書房。解開領口係著的披風，雲錦自身後接下，便侯在一旁。
上官彧坐在桌案前，也不去看桌上擺放的幾封密函。隻是微皺眉頭看著筆掛上最靠外的那隻筆。
那隻筆是母妃在他七歲生辰時送她的，母妃說，希望彧兒能夠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以致於這麽多年過去了，那支筆杆捉筆的地方已經被磨損的露出了本色，上官彧缺依舊將它放在抬頭可見的地方。
“爺，廚房給您熬了醒酒湯。”雲錦試探的說道。
桌上的密函還是原封原樣的躺著，爺又對著筆掛發呆，雲錦其實是十分不情願這個時候去打擾爺的。
“去房裏把鴛鴦玉枕給母妃送去。”良久，上官彧在一片黑暗中借著月光開口道。
今日見母妃多少瘦了一圈，眼底發黑，晚宴上也並未吃下多少，定是休息不好，轉念便吩咐了雲錦。
“是，雲錦明日就差人送去。爺，您先趁熱把這醒酒湯服了吧。”雲錦將碗向前推了推，臉上並未有詫異的神色。
上官彧很少開口講話，在自己府中也是，但今日這般，雲錦隻當是喝了酒才說的並未在意。
那晚，上官彧在書房坐了很久很久，久到雲錦以為上官彧就那樣坐著睡著了，誰知走近一看，那雙眼睛依舊在黑暗中閃爍著。
“爺，回房歇下吧。”雲錦勸道。
上官彧又沉默良久，正欲起身，突然感覺肚子裏像翻江倒海一樣的燒灼，餘光掃到案角上早已見底的碗，上官彧心中了然。
伸手將身上幾處大穴封鎖，雲錦見狀感覺好像有些不對勁。
“爺？”
“去叫周青來。”
“爺，您沒事吧？”
“去！”身體上的不適，讓上官彧有些焦躁，隻想早些知道究竟誰會有這般能耐在自己回府第一天就動手。
“是。”
雲錦離開的時間不長，上官彧雖然中了毒，但大腦卻異常清醒，一條條線索在腦子裏盤旋交錯，想要找到一些契合點，卻總是缺少點什麽。
“爺，周青來了。”
“爺，您找我？”周青恭敬的立於下首，並不知道這麽晚爺叫他過來所為何事。
“本王不在的日子可有不知底細的人進來過？”上官彧的聲音冷到極點。
“回爺的話，沒有。”
“給爺查清楚，今晚這毒是誰下的？”
“毒？”雲錦和周青驚訝的對望後將目光集體轉向上官彧。
“爺，您無事吧？”雲錦問道。
“屬下失職，定會徹查此事。”
“若查不出來，這瑾王府裏的管家你就不必當了。”胃裏的燒灼感越來越強烈，似乎已經要鎮壓不住了。
“屬下這就去查。”
“爺，您……您……雲錦這就去找大夫。”書房並未掌燈，如果月光要是再亮些的話，雲錦便會早一點發現異常。
“不礙事。”上官彧此時再也強壓不住難受，那種燒灼感一直蔓延到了嗓子眼。
“爺，您先躺下，雲錦去去就來。”
“去叫雲九來。”這是上官彧躺下時的話。
府裏並不是沒有大夫，但敢在自己回府第一天就下手的人，上官彧不知道府裏是否還有其他力量，對於周青他是信得過的，但是別人就另當別論了。就當下這個節骨眼，上官彧在不想聲張的情況下捉住元凶，也得先保命要緊。
“爺，您堅持住。”說完，雲錦便神色匆忙的出了門。
“爺，周青先幫您封住任督二脈。”
“封過了。周青，若是一會不等雲錦回來，你便讓二哥去父皇那裏說本王吃了皇上賞賜的血燕才中毒的，你可明白？”
“屬下明白。爺，您好好休息吧。”
上官彧即使安靜躺下，也依舊沒有睡去。
這邊九歌正起勁的和孟衍討論關於後世的精彩偉略時，雲錦已經快馬加鞭的衝進了大營。
陷於一片熱絡的大營中，雲錦的到來顯得格格不入。兩旁景物飛一般的往後退，此時雲錦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趕緊找到雲九帶回府裏。
醉醺醺的士兵們走路都不穩當，卻突然感受到身旁像炫影一樣刮來一陣風。
“雲大人，可是來和小的們喝酒來了？”一手提著酒壇一手抓著雞腿的牛二問到。
“喝你娘的腿，雲九在哪裏？”心急如焚的雲錦爆了髒話。
“雲九？好像在那邊。”牛二就著雞腿指著九歌所在的方向。
雲錦二話不說，立即打馬奔去。
雲錦到的時候，九歌還在給孟衍天馬流星的講著後世的成果。要不是揚起的一陣塵土，九歌估計還能繼續侃侃而談。
“以後人都能飛上天，從這裏到靖城也隻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我呸，誰這麽沒素質，這麽大的土，還讓不讓人好好吃肉了！”九歌明顯不滿這個灰塵製造者。
“雲九，上馬，快跟我走。”雲錦看見雲九仿佛心已經落到肚子裏了，也不下馬，直接伸手去拉雲九。
“發生什麽事了？”看著一臉緊張的雲錦，九歌立馬猜了個大概。
“先跟我走就是了。”看著雲錦欲言又止的樣子，九歌知道能讓雲錦這般緊張的人除了上官彧沒別人。
“好。”說罷，九歌扔下手中肉，隨手在身上擦了擦，就要翻身上馬。
想了想，九歌趴在雲錦耳旁小聲問道，“可是七爺出事了？”
“嗯。”雲錦一臉凝重的答道。
“這樣，我先與你一道回府，我讓孟衍回帳把我的東西拿上，你派人速將他護送過來，我看病，隻有孟衍能幫的上忙。”九歌想想說道。
看雲錦這個樣子，一定是出了大事，兵臨城下的時候，雲錦都能臨危不亂的人，這個時候卻慌了神，那上官彧的情況一定不容樂觀。叫上孟衍完全是直覺，有孟衍在的地方，九歌心裏也會踏實些。
“好，我這就派人。”雲錦叫著一個麵生但卻幹練的人至身前，附身低語幾句，那人便一片了然。
九歌心知此事不可聲張，便附在孟衍身旁叮囑幾句，隨著雲錦一道進了城去。
一路上雲錦風馳電掣，絲毫不管九歌的感受，隻是一味的趕著路，生怕耽誤了時間。
為了搶時間，在回府的路上，雲錦已將事情大概經過告知過九歌。九歌聽後心裏暗自感歎，原來這上官彧是中了毒啊，感情自己太有先見之明了。叫上孟衍，管他什麽毒，隻要有孟衍在，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如果隻是自己冒冒失失跑來救人，結果連人家中的什麽毒都不知道，還怎麽救啊。自己的那套西醫隻治標不治本，還是孟衍那套管用，切切脈，就能知道中了什麽毒，需要用什麽藥。這個時候，自己先到一步還是為孟衍爭取一些時間吧。思緒飄蕩之餘，九歌不得不為自己的智商所折服。
隻是這上官彧也太衰了點吧！今天早上剛回來，晚上就有人動手殺他，嘖嘖嘖……看來這上官彧的日子也過的並不舒坦嘛。回朝首日就遭到暗殺，這是該說江陵這地方是龍潭虎穴呢？還是該說這上官彧太不小心了？
但是按照九歌對上官彧的為人來說，先不論雲錦這些人對他裏八層外八層，水泄不通式的保護。就算是沒了這層保護，這上官彧也絕不是那種能讓人輕易得手的人啊。
是巧合還是陰謀？這上官彧回來的第一天就發生這種事情，看來江陵的確是個是非之地啊！莫說是小命不保了，就是吃人也不帶吐骨頭的呀！
想到這裏，九歌不由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