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交心
出了長樂宮，上官彧的心情並沒有比來之前改善多少，依舊一副近我者死的氣壓籠罩在周身。
來時是因為擔心，回去則是因為傷心。
九歌快步上前，跟上孟衍的步子。
“你怎麽才出來？”孟衍問道。
“剛剛想起來有些事要叮囑，又留下給娘娘說了些該注意的。”
“七爺好像心情不好。”
“廢話，你看他那一副碰我者死的樣子，估計誰現在去都是一樣的效果。”九歌分析道。
“七哥，這個時候你怎麽在宮裏？”遠遠的，便看見灼眼的陽光下一束火紅的身影飛奔而來，在這宮中，能穿的這麽耀眼，還這般沒規矩的，除了洛雲沒別人了。
洛雲飛奔至上官彧麵前，卻眼尖的看見了身後的九歌。
“咦？怎麽雲九也來了？”洛雲在宮裏見到雲九表示有些詫異。
“雲九見過公主。”
“孟衍見過公主。”
上官彧仍舊一身低氣壓，就算再想跟九歌說話，洛雲還是感覺出來有些不對了。洛雲看看不遠處的長樂宮，開口問道。
“七哥，你方才是去過永寧殿了嗎？”
上官彧並沒有點頭，隻是默默的站著。
“是的，貴妃娘娘身體抱恙，所以七爺進宮探望。”九歌回答道。
“娘娘病了？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洛雲向上官彧投去疑問的目光，隻是上官彧依舊沉默。
“已經脫離危險了。”九歌回答道。
“七哥你不要擔心，既然雲九都說無事了，娘娘會慢慢好起來的。”
九歌在上官彧身後悄悄地向洛雲搖了搖頭，聰明的洛雲立即住了嘴。
“七哥現在要出宮嗎？”
上官彧點點頭。
“那洛兒就去永寧殿看貴妃娘娘了。七哥，有洛兒和二哥在，沒事的。”洛雲假裝老道的拍了拍上官彧肩膀，但在九歌看來，洛雲安慰人的樣子很可愛。
“照顧好七哥。”洛雲在路過九歌時低聲說道。
“嗯。”九歌應道。
洛雲便匆匆向著長樂宮的方向去了，真是急性子，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出了宮門，上官彧便一人獨領風騷的在前邊行走著，若不是他那全身彌漫的冷氣息，九歌覺得這個背影還是挺瀟灑的。
隨著上官彧上了馬車，九歌就安靜的坐在角落裏。生怕上官彧的怒氣撒到自己身上，盡力的蜷縮在角落，九歌希望自己是透明的，上官彧看不見是最好的。
大熱天裏，馬車裏的氣溫與外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果說馬車外是夏天，馬車裏就猶如是個狹小的冷藏室，躲沒處躲，藏沒處藏。
“本王很嚇人嗎？”一直安靜的環境被上官彧出聲打破。
“啊？沒有。”識相的九歌趕緊搖頭回答道，其實內心早已將頭點成小雞吃米，你不嚇人誰嚇人。
“那你躲什麽？”
“我沒有啊。”九歌無辜的說道。你的氣壓那麽可怕，不躲的是傻子。
“再躲就滾下去。”
上官彧說完又沒了下文，九歌以為他會立即付之於行動，但卻沒想到上官彧安靜的閉上眼靠在馬車上。
一路平安無事地到了瑾王府，上官彧先行下車，九歌正準備與孟衍一道回房歇息，卻沒想到雲錦帶給他一個噩耗。
“王爺讓你去書房。”雲錦說道，平日裏那個不太正經的雲錦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與緊張。
方才永寧殿裏的一幕幕他也都親眼所見，王爺也不是第一次遭遇，隻是每一次過後都會將自己關在書房好久。
“怎麽這個時候叫我？”九歌表示這個節骨眼，她也不想接近上官彧這頭憤怒的獅子。
“小心著點，爺心情不好。”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上官彧生氣的時候有沒有什麽要注意的？就是盡量不要說不要提一些事？”九歌向雲錦打探著上官彧的喜好，沒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會打探這些。無聲的唾棄自己一聲，但是上官彧的樣子著實嚇人。
“沒有，隻要每次從長樂宮回來，爺都會將自己鎖在書房裏，我們也不知道他做些什麽。”
“那他有沒有特殊的愛好？比如砸東西？會不會打人？”
“這個倒沒有，爺很冷靜，你還是小心著點。”雲錦提醒道。
“謝了，兄弟。”九歌抱拳，為雲錦提供的情報製定著明哲保身的計劃。
沁園。書房。
上官彧一進門便坐在書案前，眼光定格在手邊掛著早已被磨掉色的筆，視線再未移開過。
九歌跟著進了書房，站在上官彧對麵，等著他開口。
然而上官彧隻是發呆，並沒有開口的打算。
九歌就那麽安靜的站著，手腳都不敢多動，生怕盛怒之下的上官彧會派人砍掉自己的手腳，所以，還是憋著點。
東瞅瞅西望望，九歌也不敢打破。看來雲錦說的真是沒錯，上官彧果真很冷靜，很冷，還很靜。冷靜的讓人有些害怕。
隻是九歌這會都快站不住了，一直站著沒動相當於罰站軍姿一樣難受，身體僵硬不說，總感覺有隻小螞蟻在身上爬來爬去。
“七爺？”九歌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上官彧沒有回答。
“上官彧？”
“直呼本王名諱，若是本王願意，你已經死過很多次了。”上官彧終於抬頭說道，雙眸的攝人的目光穿透九歌。
“那不是王爺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嘛。”九歌賠笑的，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挑戰他的底線為妙。
“真假。”
“喂，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才不與你一般見識的。”九歌說完便後悔自己說話沒遮攔，說好要順著意來的，奈何被上官彧一句話說的頭腦發熱。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我沒有尾巴，你也不用等。”九歌的話說的別有深意。
“哦，那你是說本王看錯了人？”上官彧靠著的身體向前直了直。
“王爺看沒看錯，雲九不知，隻是雲九想告訴王爺，不用等雲九的尾巴，因為雲九沒有尾巴。”
“本王從沒看錯人。”
“話不用說的太滿。”
“你今日是誠心要與本王作對了？”上官彧冷聲道。
“我並無此意，是你挑起戰火的。”
“.……”
“人有失意馬有失蹄，其實你不必在意。”九歌說道。
上官彧抬起了頭，用深邃的眼光看來。
“你不用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九歌說道，隨即便自顧的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上官彧對麵。
“我是說娘娘的事，你那麽聰明難道還用我說嗎？”
上官彧一副不解的樣子，但卻並未問為什麽。
“我的意思是，今日這事，完全是衝著你來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何解？”
“妄我對你還抱有高期望值呢。”九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你有想法？”
“當然有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啊。”
“說來聽聽。”
“你看啊，自從你回朝來，大事沒有，小事不斷吧？首先是你回朝首日就中了毒，何況還是皇帝賜給你的，這說明什麽，說明有人想一石二鳥啊，要是計劃成功，你死了，剛好隨了他的心，要是失敗了，也成功挑撥了你跟你父皇之間的關係啊。”
“繼續。”
“還有，今天的事，你娘為何隻中這麽輕的毒？在我看來，也是在試探你而已。”
“試探？”
“是啊，試探，看你到底有多擔心你母妃。你想啊，斬草先除根，對於你來說，在軍中，你已經積累了一定的威望，沒有什麽是你的軟肋了，就算有，也應該是你娘，所以對方就用這麽個法子來試探你了。”
“那你又是從何知道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還有，依我看，你娘還是很愛你的。”
“就算阿俞奉承，也不用這般違心。”
“喂，我說的是真的。我覺得你娘還是很愛你的，你不相信就算了，我感覺的來，隻是你被她的表麵所騙了。”
“母妃她……怎麽會。”上官彧似是想到什麽，本來沉著的臉，突然雙眸放光，片刻後恢複黑暗。
“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雲九，今日起，本王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那是，我雲九什麽本事沒有，這感覺啊一向挺準的。”
“不知廉恥。”
“對了，你是不是有什麽仇人啊？”九歌突然問道，她以前是有點討厭上官彧來著，但最近她總覺得上官彧過的也很辛苦，親娘不愛，老子不護的。
“你為何總是有這麽奇怪的問題，還這般大膽的問出來？”上官彧正色道。
“這個問題很奇怪嗎？這有什麽？若是你到了我們家，你就會立即變身十萬個為什麽的。”
“十萬個為什麽？”
“你這個問題就算是十萬個為什麽。”
“.……”上官彧一臉黑線。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仇人？應該是沒有永遠的朋友。”上官彧自嘲。
“我忘了，你這樣的身份與環境，最缺的就是朋友了。”
“有人視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這一點算什麽？再大的傷我都吃過。”
“沒事，從今天起，你就有我這個朋友啦，沒事找我談談心什麽的，心情好的時候，勞務費給你打折啊。”九歌笑著拍著上官彧的肩膀說道，在九歌看來，這個動作很隨意，就是有感而發。
但在上官彧看來，這個動作從沒有人跟他做過，即使是二哥，也不曾有過，上官彧有片刻怔忡。
“其實，人生這東西吧，得及時行樂，有時候看你步步為營過的這麽辛苦，也很想勸勸你，但想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何必去打亂別人的生活。”
“那你的路呢？”
“我的路？我這個人啊，有時候比較勤奮，有時候比較懶，所以還是享受當下吧。沒想過太多，更沒有你那麽多的遠大抱負，有時候壓得自己太重，反而走不快。”
“雲九，你有想過入朝為官嗎？”
“哎喲，我的七王爺啊，您別提這茬了，我這輩子都不想，我啊，是個粗人，就過過瀟灑日子得了。”
“你為何這般排斥？”上官彧不解。
“不是我排斥，我呢，閑散慣了，不喜歡那種受人約束，爾虞我詐的日子，現在這樣挺好，賺賺你的銀子，也很快活啊。”
“若你能入朝為官，定能有一番作為。”
“就此打住，你要是想轟我出府的話，我現在就走人。”九歌作勢起身。
“站住，我瑾王府豈是你想來就來，是你想走就走的？”
“我不想進宮。”九歌一臉真誠的說道。
“不想進宮可以，但你以後要留在瑾王府。”
“為何？難道讓我老死在這裏？”
“你可以這樣理解。”
“我又沒簽賣身契給你，憑什麽？”
“自你那日與我交易起，生是瑾王府的人，死是瑾王府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