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第7節

  這哪裏能吃啊。


  她想把碗裏的飯菜倒掉,因為實在吃不來這個,但心裏剛冒出這個想法便看到那邊的土匪頭子朝這邊看了過來。


  眼神清淩淩的,意味不明。


  但見他夾著碗裏那菜沒半點猶豫的吃了起來,青梧覺得他是想說,不準浪費!

  果然是個土匪,怪癖一推,連吃的菜都是這麽詭秘。


  嗚,害怕。


  因為害怕,青梧不得不硬著頭皮,勉強吃了口。


  好吃是好吃,但味同嚼蠟,她真的過不去豬腸子這一關。


  所以一直緊緊盯著那土匪頭子,想看看他什麽時候不吃了,自己也可以不用再吃了。


  土匪頭子吃飯倒不像其他人那麽狼吞虎咽,一個人安靜的坐在一邊,慢條斯理,舉手投足很是斯文。


  明明吃的是些簡單又怪異的菜,但看著就像是在吃什麽珍饈美饌。


  讓人有了一點食欲。不知不覺中,青梧跟著多吃了幾口,她實在太餓了。


  後來見那土匪頭子放下了碗筷起身往外走,青梧趕緊起來,而後噔噔噔的追了出去。


  因為她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唯一還算認識的,便是那土匪頭子了,雖然他也是個土匪,而且還是凶殘的土匪頭子,但是,跟著他總比一個人留在這屋子裏好些。這裏這麽多土匪,別看現在都是規規矩矩的,但萬一發起瘋來喊打喊殺,怎麽辦?

  外麵已經完全黑盡了,山上的晚上與縣城府裏相比,完全都是兩個不同的地方,這裏到處都是黑漆漆的,晚風細細,添了一點兒涼。


  好在院兒裏每隔一段就有竹篾編的圓燈籠,所以有一點點潤黃的光線,不至於完全看不見路。


  青梧跟著那土匪頭子進了內院。


  內院比外院小,屋子也少。她看見土匪頭子進了內院最大的一間屋子。於是趕緊跟了過去。


  那人前腳進去,青梧後腳就要跟著進去來著,但沒想到這時候突然從旁邊閃過來一個人影,直接擋在了她的麵前,攔住了她。


  “站住。”


  青梧嚇了一跳。


  這個人一身黑衣,麵無表情,看起來很像爹爹手下做事的衙役,不過這個人身形挺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樣子。


  青梧抿了抿唇瓣,

  “我,我也想進屋去。”


  黑衣人沒有說話,也沒有挪步讓開,隻是將手裏的長劍橫在青梧麵前,意思很明顯,不讓進。


  青梧現在一看到刀啊劍的就本能的發怵,也不敢跟這人再多說話,稍稍往後退了退。


  兩人在屋子外麵默默的僵持了好一會兒。


  外院的楊氏收拾完了碗筷,準備回家的時候不經意透過小院門看見,那女娃娃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兒裏,身子單薄,頭發亂糟糟的,楊氏走了過去。


  “閨女,這麽晚了,你有住的地方嘜?”這裏除了這間屋大點兒,其他的都是小屋,還有就是外院兒的大通鋪。


  “這樣吧,你跟我一路回切,我屋裏雖然小,但你可以跟我兒媳婦一起睡。”


  青梧聽了,看了一眼楊大娘,有點感動,但搖了搖頭,“不用了大娘,我,我跟著我夫君睡就可以了。”


  說完巴巴的繼續盯著屋子。屋子裏燈火通明,但看不到夫君的身影,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夫君?”


  楊氏聽了有點吃驚,瘦長的臉上僵了一下。


  旁邊一直靜默的薛影聽著這“夫君”二字,稍稍垂眸,有意無意的看了眼麵前的這個女人。


  不過他沒說什麽,隨即便收回了視線,不再看了。


  “你是說他是你夫君?”楊氏指了指屋子,再確定了一遍。


  “嗯。”青梧綰了綰自己額角的碎頭發,輕輕點了點頭。


  她之前已經答應了要做他的小媳婦兒的。而且最重要的事,這裏是個土匪窩,她若是呆在這裏,那麽跟著那人才會安全一點。


  畢竟是土匪頭子。


  青梧心裏小小的權衡了一下,更加認定了。


  她轉過身,“大娘,這裏有熱水嗎?”


  今日趕了一天的路,風塵仆仆的,青梧想沐浴。平日裏在家,她也是每天都沐浴的。


  楊氏聽她這麽問,便知道女娃娃應該是想洗澡,於是笑了笑,


  “灶屋頭大鍋裏正好熱了水,剛剛做飯時的茶罐兒也有些熱水……你上山來走了這麽遠應該累了,我去弄點熱水來。那邊是個雜物間,雖然堆滿了東西但騰出來也可以空點位置。你可以再裏麵好好洗一下。”


  楊氏說著又看了看女娃娃的衣服,“至於換洗的,我回切拿我兒媳婦的新衣服來。她跟你差不多高,應該可以穿。”


  青梧靜靜的聽著,眼底有點濕潤,她很感動,這位大娘與自己非親非故的,還這麽熱情的幫她。


  “謝謝大娘,你人真好。”


  “嗐,沒得事。”楊氏說完就領著女娃娃去了旁邊的雜物間,幾下收拾了個地兒,讓女娃娃先等哈兒,又去灶屋打水,然後就回家拿衣服去了。她家就在後麵不遠,一來一回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此時內院大屋子裏。


  薛鶴初換了一身幹淨的鴉青色衣裳,雖然仍束著發,但從潤濕的發尾可以看出剛剛有沐浴過。


  此時他慵懶的坐在梨花大椅上,眉眼間退了一絲白日裏的冷意,整個人看著溫潤了幾分。


  他正在看一本關於農田灌溉的書冊。平日裏忙著下田下地,也隻有晚上這會兒才有時間看會兒。


  薛岩一聲不吭的站在大理石雕雲紋的案桌邊,研磨好了墨汁,又默默的端來一盞茶放在案桌上。


  茶水嫋嫋,透著淡淡的清香。


  忙完了自己的事,以前這個時候,閑下來的薛岩就會站在屋子角落裏打盹兒。


  不過今晚不同,他透過中間那畫山水的折疊大屏風,悄悄看了眼裏間的楠木架子床。


  還算寬敞,但若是少爺跟那姑娘兩個人睡在上麵的話,是不是有點擠?

  要不,


  “少爺,明日小的就下山去郡上,打一副大床來,”薛岩突然出聲,小聲的跟少爺商量這事兒。


  不過,打床費時間,實在不行,就將郡裏府上的那雕紋紫檀木大床直接搬上來,那床特別大,兩個人睡在上麵應該夠用。


  這些年每到一個地方,薛岩都會在那裏置辦府邸給少爺歇腳用。府邸裏的一應用具都是直接與帝都薛府對接,畢竟少爺用慣了帝都的東西。


  “今晚您倆就先將就一下哈。”


  薛鶴初翻書的手一頓,他抬眸看了眼站在角落裏的薛岩,微微皺了皺眉。


  薛岩看出了少爺的疑惑,於是湊近了些解釋道:“少爺,之前您一個人睡,這床自然是夠用的,但這不是來了位姑娘嘛,要是兩個人一起的話,”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薛鶴初打斷他的話,稍稍往後,靠在後麵的椅背上,橫了薛岩一眼。


  “沒有啊,是少爺自個兒帶姑娘回來的。”薛岩看得出少爺在說他多事,他有點委屈,少爺自己帶了姑娘回來,帶回來當然是要睡一起的,怎麽是他胡說八道了。


  薛鶴初收回視線,隨意翻了幾頁,隨後放開了書冊,他覺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她自己跟過來的。”


  這個她說的是誰,都懂。


  薛岩聽了少爺這類似解釋的話,不由得咧開嘴笑了笑。


  “少爺,您這麽說騙大柱他們可以,但騙小的可不得行。小的可知道少爺您平日裏步伐矯健的,您若真有心甩開那姑娘,難道還不容易?人家姑娘一看嬌嬌弱弱的,細胳膊細腿哪能夠跟,跟”


  跟得上您?


  薛岩話還沒說完,就被少爺斜了一眼,當即訕訕的閉了嘴。


  但心裏仍然碎碎念,本來就是啊,還不讓人說。


  安靜了一會兒,薛岩又忍不住想開口說話了。


  薛岩是薛府大管家的兒子,從小跟著薛鶴初一起長大的,所以在他麵前說話做事少了一些隨從小廝的顧忌。


  “少爺,那位姑娘到底是怎麽來的哦?難道是您看上了然後直接綁來的?哎喲喂少爺!雖然說您現在在這土匪窩裏呆著,但咱不是土匪呀。”


  少爺可不是土匪,而是掌管全國土木器物興建利用的工部侍郎。


  前段時間少爺在荊州那邊興修水利,建了座南北向的大橋,等忙完了那邊回轉帝都的時候路過這南郡,卻不想被黑山的土匪打了劫。恰逢朝廷的剿匪大軍埋伏在這裏,少爺與他們裏應外合,一把端了這土匪窩,然後就順理成章的在這裏駐紮了下來。


  因為少爺見這裏山青水秀,研究了一陣子地形地勢和光照降雨,說是要在這裏搞農業種植。


  這邊薛鶴初聽清了薛岩說了些什麽之後,沒理他,隻是將案桌上的圖紙卷來扔給薛岩,

  “將這個遞給大柱,這是這段時間挑選的試驗地,讓他通知山民明日一早過來,就說要商議農業種植事宜。”


  薛鶴初說完,不知又想到了什麽,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順便將她送下山!”


  他現在有些惱,莫名其妙的惱,仿佛被別人戳中了心思一般。


  誠然,正如薛岩剛剛所說,他步伐矯健,但當時聽到那女人在背後嗚嗚嗚的讓慢一點的時候,他竟然鬼使神差的慢了下來。


  薛鶴初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慢下來,而且正好慢到她跟得上的速度。還有,在山下為什麽會救那個女人?

  想不通,便有點惱,心裏還有點亂。


  所以他才決定讓薛岩明日帶著那個女人下山,眼不見為淨。


  “啊?少爺要將那位姑娘趕下山?”


  薛岩以為自己聽錯了,“少爺,那位姑娘品貌絕佳,小意溫柔,很配少爺您呀……雖然強搶上山是有點不對,但是!這搶都已經搶了,”


  雖然強搶民女有些不對,但他們陳郡薛氏,在景朝是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族,和清源李氏,岩州袁氏,德隆顧氏,合稱景朝四大世家,連皇族見了都不敢怠慢半分。而少爺可是薛家家主嫡長子,就強搶個女人,怎麽了?

  量他們誰也不敢說什麽。


  “要不少爺,您就收用了她,這樣您身邊也有個知冷暖的,”


  “我說送走!”


  薛鶴初翻著書,頭也沒抬。但說出的話態度堅決,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薛岩知道少爺一向說一不二,看來是真的打算將那姑娘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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