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宗婦

  第45章 宗婦

  薛岩在河邊小心翼翼的清洗自己的新衣。


  新建的屋子挨著村裏的那條河,他為了浣洗方便,就沒讓粗使婆子打水來,直接自己跑到河邊。反正河水幹淨清澈,適合用來洗衣。


  薛岩作為少爺的貼身小廝,像洗衣這樣的粗活根本不用他做,但因為太過寶貝衣服了,於是就親自來。也不知是不是他不會的緣故,還是怎麽的,染了油漬的黑灰沾黏在綢布料子上,越洗越髒。很快,原本隻有一點點的汙漬,現在卻直接暈開了一大片!


  急的薛岩快要哭了。


  而剛剛吃飽喝足的三花悠閑的踱步過來,歪頭看了薛岩一眼,見他在玩水,以為是要給自己洗澡,於是“噗通”一聲跳進河裏,歡快的懟了過來。


  濺起的水花砸在薛岩身上,透心涼。


  “哎呦我的狗哥!你可別添亂,走開走開。”


  三花不聽,見他不給自己洗,於是自個兒在河裏遊得暢快。


  這時大柱從外麵回來。他剛剛去看了看山坡上的稻田。因為他們連夜挖田埂放水,稻田裏的秧苗算是保住了。隻有些個別的浮株,在可控範圍內。等過幾天其他秧苗長穩之後,再將浮了株的地方重新栽種即可。


  “薛岩,你在做什麽?”難得見他還自己洗衣服。


  “我知冬妹妹給的衣服,我給弄髒了!”薛岩哭喪著臉,見還是洗不幹淨,幹脆將衣服脫了全部浸在河水裏,在油漬的地方抹了好多洗衣漿。


  “知冬?就府裏那丫鬟?誒你們不是鬧翻了嗎還送你衣服,你那次不是哭著說再也不理她了?”


  “誰誰說不理她了!才沒有鬧翻。那次是她說我臉皮太粗糙了像大叔我生氣了才說的氣話!哪有不理她。”上次好不容易回京,自己喜滋滋的找她玩兒,結果卻被她嫌棄了。所以才說的氣話。不過,既然知冬妹妹給他寄了這布料子,他們之間有默契,這不就是和好的意思嘛。


  想到這裏,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喂,你那有沒有什麽擦臉護膚的?最近一直風吹日曬的,我感覺臉又變粗糙了。”


  他得在知冬妹妹來的這段時間裏,好好保養一下。


  “我哪有那東西,誒你前段時間不是給夫人采購物資了嗎,夫人應該有的吧。”大柱給他出主意,“你去要一盒不就行了。夫人人好,想來是會給的。”


  “嗐,那是女孩子擦的,我一個大男人搽那些?”薛岩直搖頭。


  說到這裏,薛岩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大柱,“大柱,你以後注意一點,不是夫人,是小夫人,不要叫錯了。”


  “嗯???”大柱愣了愣,“這,還有區別?”他一直以為薛岩叫她小夫人,是因為年齡的問題,所以他有時候就跟著叫小夫人,有時候口快,就直接叫的夫人。


  “這區別大了去了。夫人夫人,那是正式宗婦才有的稱呼。”


  大柱反應了半天,然後指著屋子的方向,“你是說,她不是?誒不是,她跟老大都這樣了,不是?”


  “是什麽是?”薛岩稍稍嚴肅了一點,覺得有必要給這個野蠻子講講世家大族的規矩,“你見過像咱們少爺這種世家嫡子在外遇到的女人,直接成為正妻的嗎?世家大族的宗婦,不說得門當戶對,至少得三書六禮十裏紅妝,告祖宗,入宗譜,這才能為族內所承認。像小夫人這樣在外麵就……”


  他說到這裏就沒再繼續說了。有些事情,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薛岩是大家族的家生子,對這些世家大族的規矩再清楚不過。像小夫人這樣在外麵收用的,無媒無聘,說通俗點的,就是來伺候少爺的。之前在外麵,那些個地方官也不是沒送過女人,環肥燕瘦,清純嫵媚的都有。隻不過少爺看都沒看就打發了。而小夫人不知道是怎麽來到少爺身邊的,但在薛岩看來,性質是一樣的。區別就在於少爺很喜歡小夫人。看少爺那麽喜歡,想來應該是會帶回帝都的吧。若是帶回帝都,是安置在外麵成為外室還是迎進府,那就不好說了。且即使是迎進府,那也是行妾禮,做妾。


  “啊?”大柱皺著眉抓了抓頭發,他想著,他跟雲雁也是這樣在外麵遇到然後在一起的,但在他的心裏,雲雁就是他的媳婦兒了啊,這個怎麽不一樣?

  “你的意思是,她是妾?”他又看了看屋子的放向,看小夫人那容顏舉止,出身肯定不低,做妾?人家願意嗎?

  大柱這邊正疑惑,突然那邊傳來了春生帶著焦急的聲音,


  “大柱,薛岩,不好了,你們快去我家,雲主簿他被二虎子他們給打了!”


  “什麽?!”大柱一聽他的女人被人打了,頓時拋開了所有思緒,朝著春生家就飛奔了過去。


  薛岩聽了,也是撈起河裏的衣服就跑了過去。


  春生的爹是村子裏原來的村長,因為平時要召集大家說事,所以春生家的院兒比較大。如今,整個黑山寨被埋,所以大家有什麽事情就在春生家集合。


  當大柱趕到春生家的時候,便看見自家媳婦兒捂著額頭,一臉痛苦的樣子,被楊大娘護在身後,阻隔了前麵還想要衝上來的王二虎。


  大柱看在眼裏,心疼壞了,上前就是狠狠一腳踹開了王二虎。


  “雲雁,你有沒有事?怎麽了,哪裏傷到了?額頭嗎?我看看,額頭怎麽了?”


  雲雁剛剛還提心吊膽的害怕,見有人衝過來以為又是來打她的,剛想尖叫,便看到大柱的臉,心裏瞬間踏實了幾分,同時又湧起了一股子委屈。


  “大柱。”雲雁幾乎要眼淚汪汪了,“他們打我。”


  激得大柱心裏一抽一抽的痛。


  頓時紅了眼,拳頭緊握轉身就一拳夯向了王二虎。王二虎不甘示弱,直接迎了上來,二人不由分說的纏鬥了起來。


  王二虎雖然那麽大一噸,但大柱也是高個兒,且之前土匪出身,拳腳功夫自然了得,所以沒幾下,王二虎就被大柱打得皮青臉腫。


  王二虎見打不過,便推開餘大柱,而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嚎了起來,“哎喲喂,打死人了,朝廷的人打人了。”


  他去過山下,在街上見過這樣的場景。隻要自己這樣說,對方一定會停手。


  果然,餘大柱沒有再過來。他被雲雁拉住了。


  兩方都冷靜了一會兒。王二虎又嚷了起來。


  “俺們不跟你們扯,俺們要去找薛大人,這tm都是啥子事兒?”說著就要招呼大家一起去薛大人的屋子。


  被大柱直接擋住了,“找什麽老大,這種小事還要驚動老大?老子就可以解決!老子乃帝都屯田員外郎,朝廷正七品官,專門就是管你們這些田間事務的!”


  “哼,啥子員外郎?俺聽得沒聽過!你算個啥子?七品?有知縣老爺大嘜?”


  “對頭,有知縣老爺大嘜?”


  知縣老爺是管他們的,在他們這些人心裏,知縣老爺官很大。


  “知縣正九品,他正七品,你們說哪個大些?”薛岩在旁邊插了話,他也覺得這種小事,沒必要鬧到少爺那裏,“你們有啥子事現在倒是說,為啥子打人?雲主簿乃縣裏的主薄,雖然沒有品級,但他代表的是唐知縣,你們公然打他,是想造反嗎?要不要我一封書信傳下山,到時候大批衙役上來將你們都抓進大牢!”


  王二虎幾個一聽要被抓進大牢,頓時都慫了幾分。但王二虎覺得自己沒錯,且自己是為了整個村子大家的利益,於是重新站了出來。


  “俺們就是要一個說法。”王二虎伸出大手惡狠狠的指著那個雲主簿,“他剛剛說,以後俺們每家每戶都要交糧出來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為了這事?你tm打她?”大柱說著,又捏了拳頭要衝上去,被雲雁給攔住了。但雲雁也覺得自己很委屈。“他們如今登記在黑山縣的戶冊上,也就是黑山縣的百姓了。所以我想著這幾天反正沒事,就給他們講講作為百姓,他們應該要做些什麽。然後就講到了遵紀守法,交糧納稅的事,他們就動手打我。”


  其實,這些本來是戶部的事情。戶部管天下戶籍人口和賦稅等。但帝都戶部沒派人來,而縣裏沒有分什麽六部,凡事都是知縣一人管理。雲雁是唐知縣派來的,所以每件事都要管。


  王二虎一群人聽了,個個氣急敗壞,“啥子交糧納稅?要俺們把俺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水稻交出來?當初薛大人可是說了的,這是俺們種的,那都是俺們的!”


  "當然是你們的啊,又沒人說不是你們的,但是你們得拿出一點上交朝廷啊。而且,我剛剛也說了,朝廷憐你們遭受了苦難,已經免了五年的賦稅了,你們還想怎麽樣?"雲雁也急了。再好的脾氣,在麵對打自己的這群人,也會生氣。


  “這是啥子歪理?既然是俺們的,那俺們為什麽要交糧出來?”


  大柱一聽,原來是因為納稅的事情。關於賦稅是戶部的事,他們工部不管這個,但作為一個官員,他到底懂一點,“交糧納稅,以裕國庫,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按照當朝律例,百姓不僅要交糧,還應該服徭役,如今聖上英明,輕徭薄賦,所以你們現在隻需繳納糧稅即可。”


  “什麽狗屁糧稅,老子就不交!老子辛辛苦苦幹一年,還要拿出一部分給別人?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哼,你說不交就不交?你知不知道,拒絕賦稅的話,是要被抄家,然後打六十大板,這還不止,還要被流放寧古塔做一年苦力!”


  “你們莫要嚇唬人!”


  “如果你們認為是嚇唬,那盡管去試試,到時候看會不會把你們抓起來!”


  大家聽了,都急了。“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做這些!憑啥俺們要做這些?俺們不需要啥子朝廷,俺們在這裏生活了幾輩子,還從來沒啥子朝廷來管過俺們!現在倒好,一來,就要俺們交稅!”


  "當初朝廷來剿匪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個樣子說的,”因為他們打了雲雁,大柱對他們沒個好臉色,嗤了一聲,“哼,如今,土匪給你們剿了,田給你們種了,路給你們挖了,你們就翻臉不認人?你們知不知道,剿匪的時候死了多少衙役?挖田種稻,挖土修路,背後涉及的政務有多複雜?現在好了,到了你們這裏就隻覺得自己辛苦。就你們辛苦?我們不辛苦?朝廷花錢修田修路,花錢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現在一切步上正軌,你們現在說不需要?當真是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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