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好消息,壞消息
何峰中間隻給悠然打過兩個電話,問了一下她的身體情況,悠然說自己沒事,一切正常。也順便問他現在有沒有好的治療方案,何峰低沉的說目前為止沒有什麽有效的方法,隻是,現在都在用抗生素治療,緩解病情惡化的速度,為患者爭取更多時間。
何峰還說政府也已經出麵了,現在該治療的治療,該隔離的隔離,有效的控製了傳播的速度。連她之前住的招待所,現在都被征用為臨時隔離室,凡是接觸過患者的人或是有發熱感冒症狀的人都被隔離在裏麵。專人定時送飯,檢查身體,一有發病的人,立刻轉入重症,積極治療。
何峰說,雖然他現在沒有這個能力,但是這幾天他看到很多醫生白天抗戰在治療的第一線,下班之後就立刻鑽進設置的隔離實驗室,加入研究的行列,廢寢忘食,玩命兒一樣的工作。讓他很感動,也讓他更加深刻的認識到身上這件白大褂的意義,感受到它的神聖的光輝,他堅信,在這些專家的努力下,過不了多久,也許就會是在明天,就能找到合適有效的治療方案。
悠然聽著他的描述,更加了解體會到這件事情的急迫性和嚴重程度。心裏的擔憂更甚,但是,此刻她又能說什麽呢?讓他從實驗室撤回來?不可能的!
於是就囑咐他,讓他注意休息,注意身體,讓他加油!!!
“然然,我愛你!”
何峰啞著嗓子對她說,這幾天的不眠不休,他也疲憊的不行,但是,身邊的每個人都在堅持,他也要在這一沒有硝煙的戰場上發揮他微弱的光和熱。
“何峰,我也愛你”
悠然笑著回應,眼裏卻盈滿了淚水,對他的掛念,對他的擔憂,對他的鼓勵,對他的信任。
已經開學了,C大也開始嚴打全麵戒嚴了,麵對這場災難,沒有人敢鬆懈半分,學校已經發布緊急聲明,沒有特別特殊的事情,不許出入校門,凡是最近一周去過北京的人,都要在隔離區隔離一周觀察。
悠然沒有被隔離,她從北京回來已經一周多了,沒有任何不適的症狀,大家都鬆了口氣,青青和明子搬回寢室的時候,緊緊的摟住悠然,甚至都哭了。
悠然安慰著她們,心中感動著這份姐妹情,同時也在心裏想,還好,這樣,遠方的他和父母都可以更安心,不用為她擔憂了。
作為人口流動比較大的城市,外來務工人員也很多的城市,A城不斷提升對傳染性疾病控製的預警。機場,港口,車站都成了特級警報區,來往的乘客都受到非常嚴格的檢查才能出入,防止任何輸入性的病例出現,也防止疑似病人輸出。
而,已經出現病情的患者也被送到指定的幾所醫院做著檢查,積極的給予治療,全民都奮力的在和非典抗爭著。
每天學校都有專人在用醋酸和一些不知名的藥劑清掃所有教學樓和寢室樓的地麵,樓梯,連把手都不放過。
吃飯的時候,食堂門口都有專人分發預防病毒的中藥湯劑,每個人都要先喝一碗才能進入食堂,一天三頓,平時吃點藥就叫苦的同學此時都沒有露出任何為難的表情,默默的喝下湯藥後再進入食堂。
寢室裏也發了體溫計,每天都要測體溫,有專人記錄,不錯過任何一個有發熱跡象的同學,有效的保證了學生的健康安全。
A城上空每天都有幾架直升機在盤旋飛翔,據消息說,是在用直升飛機散著噴霧,這樣的話,可以讓藥物更好的融在空氣中,大範圍的殺掉病毒,給A城的人有一個更加安全的環境。
每個人都會積極的關注著新聞,了解抗擊SARS的最新進展。
青青說,她高中的一個同學在L大,寢室樓裏有一個人有發熱症狀,被單獨隔離,學校擔心是非典,於是把整個寢室樓都隔離了,每個樓層有專人把守,隻能在寢室活動,不能出去。聽著全寢室的人都憂心忡忡,關注著那個同學的情況。
明子說,她的一個同學,平時抽煙,感冒了,去檢查發現肺部有陰影,被隔離治療了,這幾天才出來,確定他隻是感冒了而已,並沒有感染病毒。出來之後和他們報著喜,並發誓一定要戒煙。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笑了。
非典時期,每天都有一些消息傳來,有的是好消息,有的是壞消息,有身邊的同學,有廣播中的陌生人,都在為這些消息而激動著,悲傷著。
悠然也是,每天都是關注著,常常會發呆著盯著手機看半天,等待著何峰的消息,他雖然在實驗室,接觸不到病人,但是,疲勞過度,他的身體能吃得消麽?
直到幾天後何峰給她打電話,語氣中有了最近幾天消失的輕鬆,
“然然,第一手消息,廣州鍾南山教授已經找到了治療方案了,患者們有救了!”
這一刻,悠然的淚水流了下來,手機還沒有掛,她就迫不及待的和她們寢室的人分享這一喜訊,大家都歡呼著,相擁而泣,知道何峰在醫學院,所以大家的心都隨著他每次傳來的消息而起伏不平呢,這次,終於,成功了!
“然然,”何峰低啞的聲音再次從話筒裏傳來。
“嗯?”悠然把手機貼近耳朵上,聽他不同於剛剛的輕鬆,有一絲哽咽。
剛剛放鬆的心情又隨之緊張,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了,不會是何峰……?不會的!悠然暗暗的在心中安慰著自己,要是他有事情,他就不能了解外界的情況了。
好聽的聲音有著安撫的作用,悠然輕輕問他,“何峰,怎麽了?”
“我們實驗室有一個老師,永遠離開我們了”何峰頓了一頓,終於說出口。
這一句話,好似費了他好大的力氣才能平穩的說出來。眼淚已經滑落下來了,剛剛實驗室的一個老師過來宣布非典已經有治療方案了,大家都熱烈歡呼,然後,下一刻,那個老師卻給他們這麽一個噩耗,聽到這個消息,何峰就覺得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靂打的暈頭轉向,實驗室的人沒有人願意相信這個消息。
那個老師,之前開緊急會議時殷殷囑咐他們的話語猶在耳邊響起,而,現在,那些話竟成了遺言,尊敬的老師與他們天人永隔了。兩個師姐當即就大聲哭了起來,他們幾個人也都眼中含著淚。
過了幾分鍾,以為自己平複了些,何峰才給悠然打電話告訴她這些消息,可是,現在說出來,心頭還是像壓了一塊巨石一般,難受的無法承受!
“啊?怎麽會這樣?”悠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問道。
“他每天去第一線給病人看病,接觸的病人很多,不到一周被有了症狀,感冒發燒,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剛剛得到消息,他沒有等到治療方案的出來,中午的時候,已經撒手人寰了。”
何峰聲音更顯低沉,悠然能聽到從話筒裏傳出來的濃濃的鼻音。
“何峰……”
隻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悠然就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捂上小嘴,淚水像斷了線一樣的流了下來。
“然然,其實,我這幾天沒有和你說,很多人…我們醫大好幾個老師,還有附屬醫院的護士,他們都是奮鬥在第一線上,他們是接觸著患者最多的人,沒有人在乎自己是否會被傳染,是否會死亡,都隻是盡力用心的治療和照顧染病的患者,也因此很多人,都被傳染了,現在有的人已經不治身亡了,有的人,還在重症監護室裏,生死未卜……”
何峰語速很慢,說著這些的時候,他隻能捂著心口,眼淚已經止不住了。
多年後,分開的那段時間,悠然猶記得那個午後,何峰第一次在她麵前展現脆弱,為的是那些為拯救患者而不顧自己生命的醫護人員們,為了他們高尚的職業操守和英勇的獻身精神。
“何峰,我們都會記住他們的,何峰,謝謝你,謝謝你…還好…好…的。”
悠然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對著電話哭出聲來,最後幾個字是斷斷續續的說出來的。
何峰在那邊靠著牆,慢慢的滑下身體坐在了台階上,這些日子連續不斷的衝擊讓他也有些受不住,清俊的臉上布滿了疲色,眼裏充斥著血絲,熬夜瘦的顴骨都略有突出,一向幹淨的下巴也滿是胡茬兒……
“何峰,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覺吧”
兩個人拿著電話半響都沒有說話,在兩個地方,平複著自己的心情,悠然不再哭泣了,輕輕勸慰著他,
“你們老師的獻身就是為了能讓更多人健康的生活,你不能累倒了。”
“嗯,好的,我去休息。”何峰在電話那頭點了點頭,
掛斷電話,拖著疲倦的身軀,走向寢室,這幾天全靠著精神力量在支撐著,一碰上床,便人事不知,沉沉入睡,隻是在夢裏,他的眉頭還是緊鎖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