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金澤煞土
第二天清晨,蘭幽與槐安子二人在神鳥的護送下離開神尊那精緻夢幻的小國度,來到了血棘山沼澤的入口。神鳥完成了任務,撲騰幾下翅膀便離開了,二人緊握雙手,踏入了那神秘的沼澤地的世界。
穿過幾道石門,前面出現了一條窄窄的石道,而兩旁的,則儘是有毒的泥沼,咕嚕嚕冒著泡,散發出一股可怖的臭味。蘭幽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槐安子則在她身後掩護著,護得她周全。心裡一暖,蘭幽不由加快了腳步,心中也漸漸安定了下來。
時間格外的漫長,石道也愈發的冗長看不到盡頭,腦中襲來的,是沒頂的空虛與惶恐,還有深深的孤寂與無助。難道,這石道也被施加了什麼法術結界嗎?怎的,卻又怎麼也感應不到結界的存在呢?
這時,兩旁的沼澤地中似有異變,一條條碧色的藤蔓向他們卷了過來,張牙舞爪似是想要吃掉他們一般。咬咬牙,拔出隨身的佩劍,二人繼續向前挺近,若有妖藤擋路,一劍斬斷毫不留情。
斬了許久,妖藤卻越來越多,絕望之際,二人終於來到了石道的盡頭。穿過石門,妖藤便被擋在了外面。喘息之餘,腳下一磕,蘭幽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錦囊,裡面正是母妃昨日贈給父尊的平安福。看來,教主一行早已搶先來了,不知此時是吉是凶。
再穿過一道石門,眼前的竟是一片與那失落的國度一般華美驚艷的小世界,到處開滿粉色白色藍色的玫瑰花,各類鳥兒在空中自由徘徊。知曉這裡有詐,蘭幽與槐安子一路上小心翼翼,什麼也不敢碰。想必,這裡就是那金澤煞土了吧,也不知那位神官的話是真是假。
鳥兒們的歌聲似仙樂一般婉轉動人,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花香和青草的味道,不過這味道不好聞,倒有幾分刺鼻,似是灑上了拙劣的香水,來掩飾什麼一般。光是這香味,便讓人心中不由沉了沉,二人背上皆冒出了些許的冷汗,手中劍握得更緊了。
再往前走,是一條清亮的小溪,溪水潺潺,不少魚兒在其中自由地徜徉。魚兒們通體金黃,似鑲了鑽一般閃閃發光,格外的華麗而動人。不過,雖如此,池中卻隱隱氤氳著煞氣,只是,魚兒們倒是對這煞氣有些渾然未覺,似是早已習慣了一般。
微風拂過,樹上撒下花瓣星星點點,似是浪漫的花雨一般,花下的仙鳥靈禽靜靜卧在那裡,豐滿的羽翼上卻格外光潔。但不知為何,花瓣只要一觸及羽毛,便立刻化作齏粉燃燒然後消失。
逛了半日,蘭幽的心越來越沉,這裡雖然夢幻美麗,卻又處處都透露著詭異的氣息。這裡一定有什麼秘密,看來,那位神官的話倒是有幾分可信。那,父尊和冰龍公子他們呢?該不會遇到了什麼危險吧?
雖對這裡的不對勁心生疑惑,但槐安子心中卻是多了幾分好奇,迫切想要知道操縱這破綻百出的「仙境」的潛在力量,到底隱藏著什麼規律與秘密。槐安子自幼隨兄長與家僕遊歷九州,見過了不少詭異之事,每一次都化險為夷,故而對此地雖忌憚卻不願就此退縮。輕輕拉起蘭幽微微顫抖的小手,渡去了幾成靈力穩定心神,二人一步步向著前方探去了。
漸漸的,二人身子感到了些許疲乏。恰在此時,前方赫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花亭,亭中似有長凳可以落腳歇息。邁著緩慢的步伐,向著花亭信步而去,正當快要接近時,花亭竟然漸漸變化了形容,原先的大理石柱子和紅木地板長凳皆不復存在,竟成了一張冒著臭味的血盆大口,向著他們咬了過來。
身子一顫,迅速服下一枚養息丹,紫越劍與鈺蒼劍再度出鞘,被牢牢握在了手心。此時,風雲變幻,天上響起了陣陣的轟鳴聲,大地也發生了劇烈的顫動,風雨飄搖。待到一切漸漸穩定下來,環顧四周,這所謂的「百鳥巢」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先的絕美花園看不到了,進入此地的結界也早已封死,那些華美可愛的各類仙禽盡數消失,剩下的唯有一團團翻滾著碧色汁液的劇毒泥團。看來,那神官誠不欺我,這裡果然只是一片來不得的金澤煞土。
如今,既然已無退路,唯有冒著生命危險,去尋找教主一行人的下落了。此刻的天空血一般的殷紅,依稀可見一隻只妖禽黑色的倩影。大地之上,草木枯黃,萬物凋零,然後又以另一種方式獲得重生,成了地獄中的惡鬼,張牙舞爪地撲面而來。
蘭幽與槐安子四目相對,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額上冷汗森森。在他們看來,這金澤煞土雖然變化了,卻還沒有顯露出它真正的模樣。如今,唯有奮力一搏,在它變得更加可怖之前,攜教主一行尋找出路。
只是,教主他們,又在何方呢?
還未來得及再喘一口氣,一頭碩大的妖獸攜裹著黑色的泥漿撲了過來,槐安子與蘭幽瞬間便雙雙投入了戰鬥。
紫越劍向右一劃,原是一招杭龍擺尾,帶著一絲戾氣斜斜刺了過來,正欲削下它的右爪,卻被生生化解,只濺起了些許碧色的泥漿。再一式有鶴來鳴,紫越劍帶著輕輕的嗡響,徑自刺向妖獸的右眼,一擊即中,泥漿肆溢。蘭幽血液中本有雪雁神草護體,百毒不侵,因而卻也不怕那泥漿之毒,再加上修習了御風術,身法便也比槐安子自由了許多。
妖獸一目既瞎,剩下的便也簡單了許多,三下五除二,便被斬滅於鈺蒼劍下,迅速被身上共生的泥漿腐蝕地渣渣都不剩。冒著碧色的泡泡,剛剛還生龍活虎的妖獸,此刻卻爛成了一灘碧藍色的渾濁血水。此情此景,蘭幽面上不由泛出几絲慘白。
施了個凈咒,衣袍上的有毒泥漿被盡數滌去,槐安子還是不放心,又用秘咒為彼此支起了一個小小的屏障,讓泥漿無法近身,卻是以他的自身精血作為代價。不過,此代價蘭幽並不知曉,只心中泛起了一股暖流,讓她重新燃起勇氣與希望。
這時,又一頭妖獸湊了過來,有了方才的經驗,卻也容易了許多,一陣眼花繚亂的劍光之後,妖獸便軟軟地倒下,也爛成了一灘血水,散發著淡淡的惡臭的味道。
滅了幾頭妖獸,再服下幾枚仙丹,卻怎麼也找不著教主一行的蹤跡。難道,他們已遭不測?蘭幽心中陡生不祥,急得都快哭了。的確,雖然凱煞玄王對於正道來說人人得而誅之,但畢竟,幾天的相處之後,她感到了久違的父愛的溫存。捫心自問,她既不忍讓教主慘遭不測,也捨不得讓那慈愛溫柔的聖妃娘娘在病痛中白白丟了性命。
看見她眼底的點點淚光,槐安子心中泛起了一絲苦澀與悲涼,想要去安慰卻又怕自己也變得脆弱,無奈地抬頭看著那血紅色的詭異天空。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一貫清冷的眸子,卻也盈起了淺淺的水光,一個不經意便拭去了。仰天長嘯,嘯聲在天地間久久回蕩不絕,多了幾分愴然。
「槐師兄。」蘭幽輕輕握住了槐安子的手,將它貼在自己的面頰之上,感受著那徹骨的寒涼,心中產生了一絲悸動。看著身周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場景,心中總覺得似乎哪裡有些更不對勁,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這竟也是假的?
也就是說,這裡並不是那個教主口中的百鳥巢,而只是又一個結界罷了。而他們,此番也許還在那冗長的石道之上,中了障眼法?不過,這個念頭瞬間便被打消了,畢竟,身上的酸疲與痛楚清晰可感,倒不像是幻境所致。
正當此時,身周的一灘灘血水顏色愈來愈淡,在前方出現了一個泥漿砌成的巨大的玄色鳳鳥,鳳鳥口中有一個大大的琉璃匣,裡面的正是教主和僅剩的兩三個同伴,昏昏而睡。只是,為何卻不見冰龍,他應該和他們在一起的啊。
「父尊,瀾兒救你來了!」
清嘯一聲,蘭幽手持紫越劍御風而起,長長的裙帶在風中曼舞,絕色的面龐上神情嚴肅而冷厲,儼然天神下凡一般。
輕輕劃破手心,殷紅的鮮血一滴滴地灑在劍上,默念咒語,竟是通過禁術以血祭劍。槐安子面色白了白,難道蘭師妹竟不要命了嗎?剛欲阻止,卻看見了不遠處有一個渾身血污的白色身影,斜斜地倚靠在身旁一根灰色的石柱之上,面色慘白神色有幾分痛苦,眼底卻是一片焦急。湊近看餓了看,槐安子不由心中一凜——那,不正是冰龍公子嗎?
「快快,阻止蘭幽姑娘,快去啊!」嘴唇輕輕蠕動著,發出的聲音卻是細若遊絲,槐安子輕輕抬起他的腦袋,喂飼下了一枚小小的冰蓮花籽。解藥下肚,冰龍的面色倒是恢復了不少,但眼底的焦急之色更甚,聲音也清晰了幾分。
「快,快去阻止蘭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