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可能是我的孩子
猛地捏住筷子,我僵住動作,一時無法消化這個消息。
夏琤琤懷孕了?
在我眼前,陸戎對夏琤琤,很是珍視。就像陸潮生對我,止於親吻。陸戎,會讓夏琤琤懷孕?話說回來,兩個人都訂婚了,有性行為,太過正常了。
這裡空間相對獨立,但夏琤琤,又何必在飯店說這樣私密的事?
我表面沒有動作,思緒已經翻飛。
心中五味陳雜,我又聽到陸戎說,「琤琤,你想生下來嗎?」
「戎哥哥,你都不問問我嗎?」夏琤琤問。
他說:「琤琤,你只會懷我的孩子。」
一聽這話,我又納悶:陸戎這又是什麼意思?因為夏琤琤是他的未婚妻,所以肯定對他忠心不二?他甚至堅信不會有什麼意外?
但若不是陸戎的孩子,夏琤琤也不用跟陸戎說,直接打掉不是更痛快?
而且,夏琤琤的確很愛陸戎吧。
「戎哥哥,我……」
恰逢其時,服務員來送餐,打斷了夏琤琤的話。
窸窣聲散去后,應該又只剩陸戎和夏琤琤面對面了。
陸戎說:「琤琤,吃飯吧。」
那頭沉默,久久沒有動靜。
「琤琤,我知道你家教嚴,如果你想生下孩子,我會幫你瞞天過海。如果不想,那就打掉吧。」
「戎哥哥……」她終於再次出聲兒,「你可以給我點時間想想嗎?我沒有想到,那次會懷孕……我真的沒有想到……」
「吃飯吧。」比之夏琤琤的激動,陸戎顯得冷靜多了。
沒有為人父的欣喜,更沒有被人戴綠帽子的憤怒。
「戎哥哥,你是我這世界上我最愛的人,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永遠會讓我做最想做的決定。」
「吃飯吧,琤琤。」
對面陷入沉默,偶爾傳來筷子碰到瓷碗的細微聲響。
可能聽他們說話時,我吃得太猛,他們一安靜,我頓時毫無胃口。
放下筷子,我和蕭鸞兩兩相望。
他嘴角掛著笑意,讓我想撕開他的假面的笑意。
不想引起陸戎他們注意,我低頭,發簡訊問他:蕭鸞,你是不是故意的?
蕭鸞第一時間點開了我的簡訊,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跳躍著。
看到他在回,我低頭,捧住手機,等他的迴音。
瞥見手機屏幕閃動,我就戳開簡訊——我只想告訴你,陸戎很愛夏琤琤。不過,今天似乎有意外的驚喜。
蕭鸞這意思,他故意讓我來這裡吃飯,是為了讓我對陸戎死心。他沒有想到,夏琤琤會說她懷孕了?
我不太相信。
動了動手指,我回:等他們走,我們再離開。蕭鸞,不要一再試探我的底線。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我不是兔子。
幾乎秒回,蕭鸞說好。
放下手機,我單手托腮,望著窗外。
寥寥的月夜。
月亮太美,註定了她又圓又亮時少有滿天繁星。
高處不勝寒,站在象牙塔尖的人,都是孤獨的。
我看向眼前故作溫柔的蕭鸞,突然有一點幸災樂禍——蕭鸞比我孤獨。至少在蕭氏的半年,蕭鸞失去父親,孤身奮戰至今。
「戎哥哥,我們回去吧。」夏琤琤說。
「好,我送你。」陸戎回。
百無聊賴的我,登時鬆口氣。
幾分鐘后,我看到他們肩並肩走出了垣一餐廳。
「蕭鸞,我也走了。」我豁然起身,彷彿多呆一分鐘我就要窒息。
他站起,手輕輕覆上我的,「我送你。」
猛地抽回,我微微抬頭,方便和他對視,「蕭鸞,初見我確實把你當成陸潮生,因為長得像。在你失去父親時,我感同身受,確實希望你可以好起來。但我本人就是被人拽拉的木偶,我不得不去納允鎮待了半年。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我知道。」
我一頓,繼續,「我厭惡這樣的你。蕭鸞,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我恨陸戎,我想讓他比陸潮生痛苦百倍。如果你和我一樣恨,請把我當成個人,跟我合作。不要把我當成什麼廉價的存在,讓我跟你或者怎麼樣。還有,不要再做這種自以為刺激我的事了。我不愛陸戎!陸戎和夏琤琤幸福,我恨的是他們摧毀了我和陸潮生的人生卻可以白頭到老。要是陸潮生還活著,他們幸福與不幸,都與我無關。」
蕭鸞笑容越深,我覺得詭譎。
他說,「林蔓,你可以回下頭。」
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我硬著頭皮回頭,看到靜靜站立猶如冰山的陸戎。他的周身散發著寒氣,可他表情,竟也是溫和的。
這種反差,更是讓我毛骨悚然。
陸戎去而復返,蕭鸞明明看到,卻不阻止我,任由我說出那些可以讓陸戎把我丟出Z.D乃至驅逐出璉城的話。
握拳,又鬆開,我朝陸戎綻放笑容,「陸總,真巧啊。」
「不巧,」他回,「琤琤包忘了,我回來取。」
他說話依舊流利、平靜,情緒似乎沒有起什麼波瀾。
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陸戎不會給我好果子吃的。
在我的忐忑中,陸戎走向之前夏琤琤的位置,拿起薄荷綠的手包。隔開我,他和蕭鸞點頭示意后,再次離開。
再次目送他走遠,我可以確定,這回他不會去而復返。
回頭,我惡狠狠看向蕭鸞,「你真狠。」
他笑意不減,「不相愛的兩個人,就該互相知道心意啊。你們演戲,多累啊。」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就像,天下雨就該打傘似的。
我突然笑了,在他眼眸里的小小的我,應該是有萬種風情的。
我這莫名的笑,倒讓蕭鸞斂回笑意,「林蔓,你又笑什麼?」
收回笑,我用食指抹去眼角的碎光,「蕭鸞,謝謝你。」
說完,我回神,離開。我扭腰擺臀,勢要走得步步生姿。
蕭鸞不就喜歡故弄玄虛嗎?不就喜歡端著高高在上的局外人姿態看戲嗎?
我也要讓他看不懂。
走在馬路邊,冬末的寒風,凜凜地刮在周身。我裹緊羽絨服,軟綿綿的衣服,可以煨暖我的身體,卻煨暖不了我的心了。
我只想做一個被陸潮生寵壞的小女子,從來不想周轉在這些個我讀不懂的男人之間。
頹喪不過是一時,既然我選擇了這條路,哪怕會流滿一路的鮮血,我也要風光、漂亮地走到盡頭。
「嘀嘀」,蕭鸞的車追上我,他也拉下車窗,「林蔓,我送你。」
「不用。」我回。
蕭鸞一直緊跟著我,讓我困擾不已。
我忽然發現,迎面朝我走來的年輕男人,手裡抱著滑板。擦身而過時,我扣住他的手腕。他驚訝地看著我,在與我對視時,又露出類似驚喜的神色。
朝他撫媚一笑,我的紅唇貼在他輕顫的耳垂,低語,「可以把你的滑板借我嗎?那邊跟著我的臭男人,是個跟蹤狂啊,打擾我很久了。」
「可……以……」他說話在抖,全身在抖。
「謝謝你。」在他耳邊吹氣的同時,我拿走了他手中的滑板。
我和陌生男人耳語,蕭鸞停車等我。我對他的算計咬牙切齒,他卻非要把我送回家。
又是一場博弈。
我不能再輸。
走到熄火的車前,隔著車玻璃,我對著蕭鸞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幾乎同一時間,我雙手舉起滑板,狠狠向玻璃砸去。
巨響之後,又有玻璃裂開的聲音,但沒有徹底碎。
行兇過後,我把同樣輕微受損的滑板扔在車頭。
蕭鸞緊接著下車,怒氣沖沖地問我,「林蔓,你是不是瘋了?」
懶得搭理蕭鸞,我走向路旁同樣目瞪口呆的年輕男人。我再次露出自認迷人的笑容,「你生氣嗎?」
他搖搖頭:「不……」尾音顫抖。
再次湊近他,我低聲說道,「記得讓那個糾纏我的變態賠償你的滑板,多糾纏他一回。」
說完,我側過身,快步往前走。
「林蔓,你別走!」蕭鸞喊我。
「等等,你得陪我滑板。」
年輕男人說道,他應該是攔住蕭鸞了。
我當然知道蕭鸞是高手,能把我打得毫無還擊之力的人,也不多。但蕭鸞在外畢竟是蕭氏的掌舵人,多少人等著看他笑話,分食他的基業。大庭廣眾,他必須要注意言行的。
而我,只想要一時清靜。
如此一鬧,蕭鸞多半是沒心思再追過來,我還是不放心,直接打車回家。
我下車后,竟看到陸戎的車。
我驚愕不已:他這是要找我算賬?
腳底生了寒氣,滋滋往上冒,沒幾秒寒氣就遍布全身。雖然害怕,但我還是要面對。
扯了扯包,我深呼吸,步步走近。一走近,我就看到,陸戎倚在車前,在抽煙。裊裊吹吹的煙霧,讓我更加看不清他。
以我的了解,這點時間,陸戎不可能送完夏琤琤再趕過來。他又在抽煙,路上有幾個煙蒂……他應該是離開餐廳后就趕過來,等我。
等我幹什麼?應該是教訓我在餐廳出言不遜。
如此一繞,我渾身都灼痛起來。
他聽到我的動靜了吧,偏過頭,看向我,「你來了。」
目光碰撞的瞬間,我腦海浮現在小島上他鞭、笞我的景象。
「嗯。」我努力鎮靜,「我來了。」
「進去吧。」
我說:「好。」
我在前,他在後。
楊玏照舊在客廳等我,看到我身旁站立的陸戎,他好像習以為常了。
「林小姐,我去睡了。」楊玏的目光逡巡到陸戎那邊,又落在我的臉上。
「好。」我應聲。
其實,我想楊玏拽走我的。
我不過是想想。
楊玏進他房間后,我故作輕鬆,問身旁的陸戎,「陸總,您要喝點什麼嗎?對了,陸總,林老先生明天邀請我去度假村小住幾日,我會把握好機會的。」
「上樓。」他不理睬我的話題。
我輕輕回應,「好。」
又是我在前,他在後。
進房后,我摸索燈的開關,他卻猛地扶住我的手。我沒有反抗,緊接著,我聽到關門、落鎖聲。
我昨晚沒回來住,楊玏把窗帘拉得死緊。
在他關門的剎那,光投不進門縫、穿不透窗帘——我和他,處在濃稠的黑暗之中。
「陸戎?」沉默讓我難受,我開口,妄圖打破詭異的氣氛。
死捏住我的手腕,他驟然用勁。我防著呢,但還是被他摔在地上。我討厭力量懸殊,討厭被決判的無力感。
脊椎骨的痛最為集中,慢慢散步。我躺在地上,咬著牙忍痛。
他覆上我,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
那力氣,估計比我犯癮時咬他更重。
我當下崩潰,「陸戎……痛!」
不管我接連的呼痛聲,他就是咬我,拚命地咬我。
覺得我右邊脖子上的一塊肉要被他扯去了,他終於鬆開嘴。我旋即抬起右手,輕撫傷口,黏膩的觸感,是血無疑。
我想反擊,但我打不過。陸戎被我傷過一次,不會發生第二次這樣的事。
何況,這次,是我激怒他——哪怕我是被蕭鸞設計的。
「林蔓,你恨我,對嗎?」
我看不見他,但他的氣息拂灑在我臉上,我知道他離我不過咫尺。
陸戎真的會在意我恨他?
「陸戎,我不這麼說,蕭鸞還會拿你和夏琤琤的事情煩我。我是為了永絕後患。」
「林蔓,你恨我嗎?」
「陸戎,我……」愛你。
他粗魯地截斷我的話,「林蔓,撒謊的話,你今天會徹底見識一個惡魔。」
我陷入沉默,輕輕呼吸。
「林蔓,你恨我嗎?」他重複。
我簡短地回:「恨。」
愛也好,恨也罷,他今晚肯定不會放過我了。我不如說一個他不會覺得我是撒謊的答案。
「恨我啊,」他說,「那我就讓你更恨我一點。」
我被扒光了。
我應該算是被陸戎強、奸了吧。
因為,我並不情願,我一直沒什麼反應。他的粗魯超乎尋常。他給我身下留下的不是吻痕,是淤青、是傷口。
「林蔓,你恨我。」
他整個過程,都在說這句話。
但凡我想開口,他就給我耳光,不給我說話的一句。
他魔障了幾個小時。
我之前還忍著,後來痛就喊,再後來,我嗓子喊啞了。
從地板輾轉沙發,從茶几挪到床上——我精疲力竭,以為終於要結束了。
「啪嗒」一聲,他離開我后,居然開了燈。
爆炸似的光亮讓我不適,我趕緊閉上眼。
我真的很累了,不如睡去。我不想和陸戎溝通,從第一次我就知道,陸戎在做的時候,好像變成另外一個人。他對我經常忽冷忽熱,可他要決定在床上折磨我……我真的無能為力。
他好像下床了,耳邊傳來窸窣聲,我以為一切終於要結束了——陸戎要穿衣服回他的地盤了。或者,他回去補眠,或者,他去安慰他心愛的夏琤琤。
夏琤琤,可是懷孕了呢,正值焦慮、惶恐。
「啊!」冰涼的利刃刺痛著我。
胸前劇烈的同意讓我大喊出聲,並且睜眼。
陸戎這個瘋子,拿了我的匕首,在我胸前划弄!
「陸戎!你這個瘋子!」
沒有麻醉劑,他就這麼清晰地讓我感覺到痛!他割得並不深,一刀刀地,血流不止。
「陸戎!你滾開!」劇痛讓我瘋狂,就算沒什麼力氣,我都要用來罵他。
他不管不顧的。
「楊玏,陸戎要殺了我!」實在受不了了,我想楊玏求助。
「咣當」一聲,他扔了匕首,繼而給了我一個耳光,「林蔓,你在我的床上,還敢喊別人的名字?!」
「痛!啊!」
陸戎這樣慢條斯理地傷我,還不如一刀痛快點!
他忽然又對我笑,「別喊,我幫你處理傷口啊。」
我被他弄得心底發毛,當即想說——神經病啊。
但我忍住了,他已經足夠變態了,我不能再刺激他。沒有我的指導,他自己找到了醫藥箱,幫我處理傷口。
比他划傷我時更痛!
我不敢惹他,碰都不敢碰他,我只敢雙手拽床單,兩腳踹床。
等到鬧完,我瞥見掛在牆頭的鐘錶,已經四點。
胸前貼上紗布后,他強迫症發作,又帶我去洗澡。
浴室的全身鏡中,我全身青紫,抓痕遍布,胸前貼著紗布,四周是乾涸的殷紅的血跡……兼之我頭髮凌亂,簡直跟陰曹地府走出來的厲鬼無意。
倘使我真的變成厲害,我一定要陸戎陪我!永生永世、陪我!
躺回床上,我真的就剩一口氣。那口,陸戎為了讓我清晰地感知痛苦而留下的一口氣。
折磨完我,他又抱著我睡覺。
我沒力氣推開他。
他呼吸平穩,應該是睡著了。我雖然閉著眼睛,但是毫無睡意。胸前一直是刺啦刺啦的痛意,渾身上下,都會時不時傳來痛感。
我根本無法睡著。
陸戎下手狠——因為我恨他。
這讓我覺得很荒唐,陸戎一開始就該心如明鏡:我恨他。
他逼死了將我供奉在城堡里的陸潮生,我怎麼不恨他?
為什麼,他幾次三番都要為這既成事實發怒?
在納允鎮待了半年,我不用去宋嵩那裡治療了,陸戎才該去治療!他有病!
我就清醒到他醒過來,替我清理傷口、換紗布。
冷冷看著他專註的姿態,我暗想:白天來了,他又戴上面具了。
折磨我的他,讓我痛苦難堪,但我覺得,那是真實的他。
撕扯,按壓,不管是什麼,我都感受到了痛。
想到我之前挨過刀子、鞭子,差點動手術,又要陪在有暴力傾向的陸戎身邊許久……我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要體無完膚了。
原本我想,等璉城的風浪結束,我去個所有人都不認識我的地方,獨自緬懷陸潮生。
現在我覺得,我可能活不了多久。
倏忽之間,我想到周小梔不孕,想到夏琤琤有孕。
我再這樣下去,也估計生不出孩子了吧?
莫名,我的內心頓時荒蕪。
我這一生,似乎註定要孑然一身了。
「收拾下,我們一起去度假村。」他開口。
我氣息奄奄,「你也去?」
他覷我,「對,還有琤琤,蕭蕭。林老先生讓我多喊些人,我喊不多。你要是願意,就把楊玏喊上吧。」
「那我讓楊玏送我,你去送你的琤琤、你的蕭蕭吧。」
出於陸戎昨晚對我的暴虐行徑,我短時間內是沒有想法對陸戎好聲好氣了。
既然夏琤琤會去,那就讓楊玏也去吧。反正楊玏不也正徘徊在夏琤琤的生活邊緣嗎?而且我現在被陸戎折騰得半死不活,戰鬥力不強。要有楊玏在身邊,遇到事情都會方便點。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忘記,我去度假村,不純粹是玩。我是有目的的,我要抵債。且我對林老先生,心存一點愧疚。老人家真心待我,我卻逼他做生意上的妥協。我希望,這次的養生度假村,是他想要的。
「林蔓,你沒有資格對我這麼說話。」
顯然,我的冷言冷語,又激起了陸戎的憤怒。
原本他已經起身,被我一刺,又掀開被子,在我傷痕纍纍的身體上,為所欲為。
他狠狠掐住我的手腕,壓制我的反抗。
一夜沒睡,飽受折磨,其實我沒什麼力氣抵抗。
「林蔓,你一定要記住今天的痛。」
記住幹什麼,再恨你一點嗎?然後你再折磨,我再恨……無底洞的惡性循環。
「林蔓,你願意恨我,那就恨吧。」說完這句話,我終究是離開了。
他沒關門,走得步步生風。
猶如殘破木偶,我躺在床上,根本不想動。
房間內開著空調,暖風呼呼地吹。房門開著,冷空氣也跑進來。陸戎走後,被子亂成一團,我大半個上半身露出來,我懶得蓋一下被子。
屈辱的感覺,確實需要銘記呢。
這就是陸戎吶。
我不是他的夏琤琤,不是他的明月光、硃砂痣,我不過是蚊子血、白飯粒,可以隨意踐踏、摧毀!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逼近卧室,我清楚得很,那是楊玏。
我不動,不拉一拉被子。
我就要楊玏看一看,他袖手旁觀的後果。
「林小姐。」楊玏走近,看到我時,眸光閃動,應該是心疼了吧。
脖子上的咬上,整個左肩膀上的青紫,貼近心臟的白紗布……還有我露出的小春、景,足夠讓楊玏,失去他的冷靜了吧。
我卻覺得不夠。
我這麼痛苦,楊玏還不夠痛苦!
「楊玏,你為什麼不救我呢?昨晚,我明明向你求救了。」我擠弄眼睛,想要整出盈盈的眼淚。
卻是,徒勞。
我大概都忘記怎麼去哭了。
楊玏躬身,替我拉扯被子,「林小姐,我不是陸戎的對手。」
「你就是放棄了我!楊玏,如果我昨晚死在陸戎手下了呢?!你還要旁聽一整晚?然後等到第二天,替我收屍?」我甩開他的手,一點不想遮羞。
我就是想讓楊玏知道,我有多痛苦,我要他百爪撓心,比我難受一萬倍。
我把楊玏當成唯一可以並肩作戰的戰友,他卻支支吾吾開始對我有所隱瞞,他也不過是一而再再而三選擇放棄我的男人。
心中冷然,我終於明白:我在璉城,沒什麼人可以相信了。
在我痛苦到極致的時候,我絕不願意想楊玏的無可奈何,我只想發泄!我就想有個人,被我推進刀山火海!
「林小姐,你不會死的。」他說。
我忽然笑得花枝亂顫,「楊玏,你是不是心疼我?是不是捨不得我死?」
「林小姐……」
不等他回答,我截斷他的話,「楊玏,你沒有資格。」
端詳楊玏的表情,但凡找到他崩潰的一點徵兆,我都會無比痛快。
沉默一會,楊玏再度傾身,「林小姐,我扶你起來,我們去吃早飯。」
我打開他的手,「滾出去,別碰我。」
我眼中決然,他應該看得一清二楚。
最終,他站直了,說:「林小姐,那我在樓下等你。」
楊玏走後,我艱難起身,攀著牆壁,步步走到浴室。冬天,我可以把自己裹得很嚴實,臉上的憔悴,化妝品可以拯救。
我一動,身體就傳來撕裂的痛。我放小步子,不那麼明顯。我不想示軟,尤其去了度假村以後。
吃早飯時,我全程不搭理楊玏。
度假村離璉城有一定距離,楊玏載我到度假村時,已經中午。當然,一路上幾個小時,我悶頭看度假村的各類宣傳,沒有理睬楊玏。
熄火后,他突然開口,「林小姐,我的身體背叛過你。」
「楊玏,你要發什麼瘋?」
乍聽到這話,我就響起他在樂城和我通話時表現出的反常。再聯繫他的用詞——身體背叛——我可能猜得到他做了什麼。
比起我的激憤,楊玏是歉疚的、懺悔的,「林小姐,夏琤琤懷孕了,孩子可能是我的。」
「楊玏,你TM真的瘋了吧?!」雖然我有模糊的猜測,真正聽到他說,我還是很激動。
從楊玏說要接近夏琤琤起,我就該想到,終有一天,我們幾個的關係會亂成一團。當這一天突然來臨,我始終不能平靜接受。
我不愛楊玏,也希望他可以心有歸屬。但那個歸屬,怎麼可以是夏琤琤?!他們之間,竟是連孩子都有了?
「林小姐……」
不顧我的感受,他繼續把那件事說給我聽。
夏琤琤去樂城,楊玏跟去。當天,她去學校,卻沒有找到我的黑料,應該是失落,所以她去酒吧買醉了。
璉城和樂城離得很遠,幾乎不可能有人知道夏琤琤,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夏琤琤美。
想想吧,生來就該是從江南煙雨里走出來的如畫女子,醉眼朦朧、眸光瀲灧時,又該多麼迷人。
醉后的夏琤琤,被人圍堵。楊玏看不過去,出手相助。
聽楊玏這麼說,我心情愈發陰霾。我承受陸戎的暴虐一晚上,楊玏袖手旁觀;但夏琤琤呢,那些人手指頭都沒上,楊玏就按捺不住了。
楊玏救下夏琤琤后,把她送回酒店。
孤男寡女、乾柴烈火,夏琤琤美麗又主動,禁慾系的楊玏沒忍住也太正常。
那以後的楊玏都挺不正常,就如我察覺到的那樣。他卻沒有忘記跟蹤夏琤琤的任務,毫不意外地發現夏琤琤懷孕了。楊玏的手段,當然可以知道夏琤琤懷孕多久,和他那次時間吻合。
「林小姐,夏琤琤跟我的時候,還是第一次。所以……她的孩子,可能真的是我的。」
第一次怎麼了?
第一次值錢啊?
夏琤琤指不定知道你會救她,故意勾引你、想要俘獲你呢。
「所以呢?你要對她負責,做孩子的爹?」我冷冷反問。
他說:「林小姐,先生離開了,我只忠於你。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因為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但你察覺出來了,給我下了最後通牒,我真的不想你對我有所懷疑。何況我考慮過,如果孩子是我的,加以利用,可以讓他們都難堪。」
楊玏是真的狠心,就算是自己的骨肉,他也要算計。
突然之間,我很慶幸,我沒有讓楊玏知道十一的存在。
那種捨得傷害自己的人,才恐怖。這世間,沒有他們不忍傷害的東西了。
「依你所說,夏琤琤差不多懷孕半個月,還不能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我努力保持平靜,「且陸戎對夏琤琤懷孕的事沒有勃然大怒。如果她真的是把初次給了你,她應該一回到璉城就想方設法和陸戎發生關係了。」
倘使真的和楊玏確信的一樣,夏琤琤是第一次。那麼陸戎應該極其珍視夏琤琤,沒有和她發生關係。可夏琤琤在樂城失意時給了楊玏,她肯定不能讓陸戎知道。她要麻痹陸戎的感覺,不讓他發現她已經不是雛兒,那肯定是要酒後。
或者是其他讓陸戎意識不清,可以矇混過關的方法。
我都可以想象,一早醒來,夏琤琤楚楚可憐哭泣的模樣。
「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生氣。關於這件事,我們可以見機行事。」
我冷冷瞥他眼,「楊玏,你和誰在一起,對我來說都無所謂。請你不要覺得我在意你什麼,記住,從開始到結局,你只是一個助理。」
怨氣難消,我不可能給楊玏一點點溫暖。
「好的。」他冷靜下來,「我們下車吧。」
我和楊玏一前一後,和林老先生碰面后,他直接領我們去吃飯。老先生很和藹,慈眉善目的,我卻感覺到疏冷。
之前,他把我當親孫女似的;現在,我就是一合作夥伴的下屬。
努力拂去不該有的感傷,我昂首挺胸地走進包廂。
偌大的圓桌前,有陸戎、陸蕭蕭、夏琤琤,也有同樣讓我咬牙切齒的蕭鸞。陸蕭蕭和蕭鸞有被陸老爺子指婚的苗頭,兩個人處在一起,再尋常不過。
除了陸蕭蕭,三個人,我一個都不想見。
然而,我不得不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笑臉相迎。
在夏琤琤看到楊玏時,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就那個不自然,讓我相信,楊玏所言,全都屬實。
夏琤琤在,陸戎倒是對她百般體貼,處處照顧。他捧著他懷孕的心上人,沒空對我放冷箭,我樂得輕鬆。陸蕭蕭下午纏著我要去玩,我拒絕了。我身體難受得很,哪兒都不想去。
林老先生安排的住宿,我們幾個都是獨立的房間,但不是毗鄰就是隔著過道相望。
除了陸蕭蕭,誰都讓我噁心了。我的狀態,也不適合跟陸蕭蕭鬧。吃過晚飯,我就走到林木深處,坐在石階上,暗自發獃。
飛蟲溪流,草木明月……周遭的一切,是美麗而寧靜的。
我的心情卻一團糟。
左胸前還在灼痛,我該換藥了。我偏偏不換,我就要提醒我自己,陸戎多麼殘忍地在我身上划刀。一刀接著一刀,讓我痛入骨髓,卻不給我暈過去的機會!
楊玏沒有禁得住夏琤琤的誘惑,可能讓夏琤琤懷孕了。
蕭鸞算計我一次,還會算計我無數次。
想到這些,我是怎麼都無法雲開霧散了。
「林蔓。」
是夏琤琤。
我懶懶回頭,看她孤身向我走來。
「有什麼事嗎?」我現在意興闌珊,也不想和夏琤琤互相表演友善。
她步步走向我,「這裡的月色真好,空氣也比璉城好。」
石階足夠大,她坐在我旁邊。
我往外挪一挪,不想離她很近,「陸戎這麼喜歡你,以後你愛去哪,他還不送你去哪。」
「他愛你。」
夏琤琤突然說,咬牙切齒地。
「是嗎?」我涼涼反問。
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陸戎對我特別一點,就是愛我?他對我,可是特別地狠。忽然,左胸口再次傳來刺痛。
「是。」她說,「林蔓,我心裡藏著秘密。我不曾對戎哥哥說,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小家子氣,可現在,我想告訴你。戎哥哥私藏許多你的照片,我當時只敢看最上面的一張,十五六歲的模樣。」
私藏我的照片?那又怎麼樣?
夏琤琤又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在江南會所,在醫院病房,戎哥哥和你發生關係,我都知道。我很難受,我又會想起那張你笑容明艷的照片。他愛你愛了那麼久,我就活該一廂情願啊。你知道嗎,要不是這次我怕我真的懷上楊玏的孩子,要不是他醉了,我和他還是沒有關係呢。」
「所以呢?你想怎麼樣?」我沒想到,夏琤琤出來找我,是為了跟我攤牌。
她粲然淺笑,「我想說,林蔓,你們再愛,最後都只會剩下恨。而戎哥哥,最終會和我結婚。因為我的家庭,可以滿足他的野心。所以,我還是要比你幸福啊。」
這是,她對我的反擊?
我同樣微笑:「我祝你們幸福。你可能忘了,我不愛他。我從頭到尾,愛的都是陸潮生。」
「林蔓,你愛的。」夏琤琤斬釘截鐵道。
「荒唐。」我輕輕吐詞。
她笑得愈發燦爛,「林蔓,想到你們相愛卻又互相折磨,戎哥哥不愛我這件事,就沒有讓我這麼難受了。」
討厭她以勝利者的姿態說這樣的話,我譏誚:「你會很幸福嗎?帶著楊玏的孩子,嫁進陸家?」
陸潮生是陸家的血脈,都被陸老爺子趕出陸家。
夏琤琤生了楊玏的孩子,在陸家能好過?
「如果,孩子是戎哥哥的呢?不一定是楊玏的啊。」她忽然放低聲音,「如果,我因為你,流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