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歡喜之後,曲終人散
第88章 歡喜之後,曲終人散
徐禦醫點頭。
身穿寶藍色錦袍的年輕公子忽覺一股憤慨衝上腦門兒,眼前一片氤氳,景物變得模糊起來,方才的飄飄然和幸福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落寞空虛。
張修德手指著徐禦醫,語氣中帶著心酸苦澀,“你可不要亂說!昨天……昨天的簪花宴上,她還選了我的絨花,說將來長大了要給我當媳婦兒的。”
“張公子,此等大事,老朽絕不敢妄言。”徐禦醫忽然跪下,朝二人磕了個頭道,“清河公主所中的,乃是我朝宮中一味奇毒……歡喜散。中了這歡喜散的人除了偶有類似風寒的症狀,並無特別的不適和痛感,卻至多……活不過三年,最後會在睡夢中離世,且離世時嘴角還會帶著笑,因此得名歡喜散。”
歡喜散,歡喜散,歡喜之後……曲終人散。
“是誰?!是誰這麽惡毒給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用這毒藥?”張修德憤恨地咬緊了牙關,臉上青筋凸起。
他也並非是真的想娶清河公主做媳婦兒,隻是看那小公主天真可愛,這幾日又與他相處的不錯,為她感到難過可憐罷了。
“張兄,這未央宮中能給清河公主下毒之人還會有誰?”韋世寬看了一眼張修德,“你忘了當年的容嘉公主了嗎?”
“是蕭家還是蘇家?是他們嫉妒我鎮南將軍府?”張修德氣得牙癢癢,一甩衣袖就要離開,“我這就去找蕭策理論!”
“回來!”韋世寬拉住他,搖頭道,“張兄,你真的以為是宮外之人下的毒嗎?”
張修德愣怔了片刻,臉上神色複雜:“難不成……是賢妃,還是淑妃?不對……她們沒理由要害清河……”張修德緩緩低下頭。
“你就沒想過……給公主下毒之人正是老皇帝?”韋世寬點破真相後,靜靜坐在石凳上,沉著眸子看向張修德,後者聞言臉色煞白,一臉的不可置信。
可隻是須臾過後,張修德便也明白了過來,懊悔地揪著自己的頭發,噎著聲道:“是我……是我害了清河!若不是我讓她選我鎮南將軍府的絨花,或許……或許她不用死的這樣快!”
北風吹過荒草,天空中陰雲蔽日。
石亭中安靜了半晌,隻有徐禦醫長長的歎氣聲。
“你說的沒錯,若你沒有引誘清河公主,她或許可以再多活幾年,可是公主早晚會長大,到了要嫁人的年紀……”韋世寬安慰地拍拍張修德的肩膀,麵色肅然,“她的父皇還是會殺她。”
張修德如遭冷水潑了一頭,呆呆坐到涼亭的圍欄上,腦中思緒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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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老皇帝果然履行承諾,下旨將清河公主賜婚給鎮南將軍府嫡子張修德,婚期定在十年之後。
深秋時節,瑞安京西麵的官道上,北風嗚咽,荒草淒淒。
兩列身穿淺灰色軍服的侍衛護送著一輛青篷馬車,正在道旁稍事休息。
馬車中走下一位身穿寶藍色錦袍的年輕男子,手裏牽著一個年約五歲的小女孩。
那女孩衣著貴重,但走路一瘸一拐,似是有腿疾。
二人走到官道旁邊的十裏長亭台階下,亭中已經擺下了一壺美酒,幾碟點心。
一位身穿月白色錦袍、頭戴玉冠的俊美男子坐在亭中,朝二人招手。
男子身後站著一位粉衣婢女。
“張兄快來,今日一別,你我又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見他二人走近了,韋世寬爽朗一笑,站起身招呼張修德。
“十三,想不到我離開瑞安京時,竟是隻有你一人來送我。”張修德抬起寬袖,輕輕拭了拭眼角,感歎一聲道,“真是人走茶涼、世情冷漠。”
自從老皇帝將清河公主許配給他,這瑞安京中的紈絝子弟都對他嫉妒得眼紅,從前與他玩鬧在一起的狐朋狗友們也瞬間不愛跟他玩兒了。
“這位就是清河公主吧?”韋世寬笑著朝那位五歲的小女孩打招呼。
清河今日穿著一身鵝黃色衫裙,小臉胖嘟嘟的,有些嬰兒肥,麵色紅潤,倒是瞧不出中毒的跡象。
小姑娘輕咳了一聲,又看向張修德。
“別怕,清河,這位是鎮北王府的小王爺。上回在宮中你也見過,他今日……是特意來送咱們倆的。”張修德要趕在立冬之前返回南境,清河公主不知為何,主動向老皇帝請求與張修德同行,說想要去看看南境的山山水水,見見世麵。
本來賢妃和淑妃說清河公主體弱,不久之前又剛剛染了風寒,想要阻止,可老皇帝這回卻是難得的沒有說一個不字,當即點頭同意了。
想來他作為父親,給小姑娘用了毒藥後,多少心中也存了些內疚,希望在她生命的最後三年,稍作彌補。
清河長到五歲,還是頭一回離開瑞安京,頗有些興奮。
她小小年紀,就知道父皇想要殺自己,因此心境自然是與普通的小女孩不同。
不過此次離京,父皇還是送了她好些衣物和玩具,讓她帶到南境去,小姑娘便也暫且忘卻了不開心的事。
“小王爺。”清河公主朝韋世寬略點了點頭,便在石凳上坐下,張修德也跟著坐了。
白公公告訴她,她這條命是鎮北王府的小王爺救的,如若不然,早在簪花宴的前一晚,她就活不成了,哪裏還能離開上京?
韋世寬又朝身後的粉衣婢女道:“莫塵,你也坐吧,這裏沒有外人。”
莫成坐到清河公主身旁,不知為何覺得這小姑娘給人的感覺十分親切,頓時心生好感,拿了一塊糕點給她:“公主,嚐嚐這蜂蜜燕子糕,是我們豫州的特產。”
韋世寬聽見她說“我們豫州”時,不禁勾起了嘴角。這丫頭似乎已經將豫州當成了自己的家,倒是個好兆頭。
“張兄,這回去南境,你可得好好照顧清河公主,若是讓我知道你慢待了她,將來這駙馬之位……我可還是要奪回來的。”韋世寬煞有介事地瞥了一眼張修德,又朝清河公主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