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我甘心
倚天感到眼睛里有什麼涼涼的東西溢了出來,伸出自己肉嘟嘟的小爪子抹了抹自己毛茸茸臉蛋。
小爪子一翻,看著絨毛上淡淡的晶瑩,倚天愣愣地出神,無聲地發獃,貓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
眼淚,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流淚了,幾年,幾十年,還是幾百年?
這個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卻可能再也沒有我認識的那些人了。
那些年,梧桐樹下,軒轅彈琴,湛瀘鼓瑟,魚腸吹簫,莫邪起舞,眾人相合,如今知音可覓否?
「軒轅,湛瀘,太阿……我果然,果然還是很想你們的啊,你們回來,回來啊。」
晶瑩的淚花就那麼默默地在小黑貓的大眼睛中淌了出來,滴答滴答地落在易小寒的肩膀上,潤濕了一大片。
嘀嗒嘀嗒,有時候,悲傷來得就是這麼快,匆匆來到讓你如此猝不及防。
情緒是一種會感染人的東西,你笑,觀者笑,你泣,聞者泣,修為到高深處,情緒感染之下,古時記載甚至有萬人慟哭的奇景出現。
悲鳴,慟哭,在易小寒周圍就出現了這麼一副奇景,過往的行人無不掩面啜泣,意志力稍差的甚至直接伏倒在地。
易小寒看到了,可是卻沒有去安慰,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媽媽,我要吃糖葫蘆~」
「好,媽媽給你買。」
身邊,一個普通的小攤前。
火紅火紅的糖葫蘆,上面還包著金燦燦的糖衣,一個老人拿著糖葫蘆垛子,周圍是一堆圍著買糖葫蘆的小孩,此情此景,是那麼的熟悉,瞬間就勾起了倚天遙遠記憶。
跳下易小寒的肩膀,倚天默默地看著小孩們在那裡大口大口的吃糖葫蘆,默默地看著他們臉上的歡笑。
記得上一次吃糖葫蘆是什麼時候了?
哦,對了,那時候,他什麼都不知道,就那麼混沌無知地走著走著,走著,從未停下過。
他見到了隋唐的變遷,見到了南北宋的風波,見到了梟雄的機關算盡,見到了捨身取義者的執著堅持。
他會思考,卻不知道該思考什麼,什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只為了活著而活著。
直到,直到他就像是往常那樣,路過一個村子,村門口也看到了一個老人,在賣糖葫蘆,周圍同樣圍著一群小孩,眼巴巴地看著酸甜可口的糖葫蘆。
那時候,看到那些孩子們的歡聲笑語,看著那在金色的陽光下反射著誘人光澤的糖葫蘆,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活著是有樂趣這種東西的,活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然而他又很彷徨,看著草垛上一根根減少的糖葫蘆,他迷茫了。
你們,你們是幸福的,我的呢?
我呢?有誰關心我,有誰把我忘了嗎?
三根,兩根,一根,看著草垛上最後一根糖葫蘆,他像是守財奴一樣死死地盯著,在心中大喊,那是我的,那個一定是我的!
他等啊等,等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個人,看到了在一個角落眼巴巴地瞅著糖葫蘆的他,拉著他的手,把糖葫蘆遞給了他。
他那時候懵懵懂懂地感受著嘴裡的酸甜,懵懂無知地感覺這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他想把糖葫蘆讓那個人也嘗一嘗,可是他卻不爭氣地囫圇個吃了下去。
那一年,他們相遇,一個叫軒轅,一個叫倚天。
那個人帶著他上了萬劍山,教他識字,教他做人,教他琴棋書畫。
現在呢,此情依舊,酸甜的山楂彷彿還口中留香,卻再也見不到曾經的人了。
就在倚天還在發愣的時候,一個聲音打破了他的深思。
「給,前輩,吃糖葫蘆吧。」
易小寒默默地把一串糖葫蘆遞到了小黑貓的眼前,臉上洋溢的笑容很溫暖,很舒服,像是一縷陽光照進了小黑貓的心間。
光影交錯,倚天的眼中,易小寒的身影恍惚之間和軒轅的身影緩緩重合,一樣的溫暖,一樣的溫柔。
貓爪抓住一顆火紅的山楂,倚天跳到了易小寒的肩膀上,默默地吃著,眼淚緩緩的流淌。
「我還活著,真好,真好。」
易小寒感受著潤濕的肩膀,扭過頭來,手指頭輕輕擦了擦小黑貓的眼角,幫小黑貓擦去了餘下的晶瑩。
「前輩,別哭了。」
「走開,本尊,本尊用不著你安慰我,本尊才沒哭呢!」
倚天貓沒好氣地用小貓爪甩了易小寒的臉一下,在易小寒臉上印下了一個小貓爪印。
被易小寒這麼一鬧,倚天原本的那濃濃的感傷頓時消逝於無形,只剩下了無盡的羞憤。
調整好了心情,倚天把頭扭過去,傲嬌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可是內心的那一絲羞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人家這是感時傷懷懂不懂!文人感懷的事情,能叫哭嘛!
沒情趣,沒文化!
易小寒:「我很好奇,湛瀘,前輩認識嗎?」
倚天:「認識,那傢伙就是個老頑固,成天什麼仁啊,義啊煩人的很,我成天揪他鬍子。」
易小寒:「赤霄,前輩認識嗎?」
倚天:「認識啊,那傢伙就愛吹牛,說是要一劍挑破崑崙,沒想到後來真去了,差點被聖獸白澤給度化了,回來之後抱怨說白澤比湛瀘都能嘮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改天一定上崑崙看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易小寒:「幹將、莫邪前輩見過嗎?」
倚天:「那兩個傢伙沒事就愛吵架,有時候能吵上一天,氣得太阿直接把他們扔下山了。」
易小寒:「前輩,你認識軒轅前輩嗎?」
倚天:「哼,看上去一副聖人模樣,其實最壞,就是一個大騙子,一串糖葫蘆就把我騙上山去了。」
小黑貓說完之後,一口咬掉了嘴裡的山楂,看著易小寒的側臉,愣愣出神,像,真的好像你啊,軒轅。
「那我這不是又用糖葫蘆把前輩給騙了嗎?」
易小寒看著手裡的糖葫蘆,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倚天笑了,笑得很開心。
「以為我甘心被騙啊,甘心的,能叫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