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不能說謊

  這動靜讓風昭然一咬牙, 扶著桌子站了起來,但最後還是踉蹌了一下,眼看就要再次倒下。


  薑宛卿伸出手。


  指尖還沒有碰到他, 一把匕首先抵住了她的咽喉。


  薑宛卿一陣訝異,上一世做了三年夫妻,她竟然不知道他會隨身帶著一把匕首。


  眼下他的呼吸急促, 但眸子異常沉靜, 分毫不亂,審視著她。


  “殿下想殺人滅口?還是想要妾身乖乖聽話?”


  薑宛卿很熟悉他這樣的眼神,這個人好像永遠也不會慌亂失措,越是危險的時候便越是冷靜。


  “殿下把刀子收起來, 妾身可以為殿下做得更多。”


  畢竟她離京的準備還沒有做好,此時風昭然要是出了什麽事, 她的計劃也要跟著一並玩完。


  外麵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風昭然收起了匕首,整個人一軟,跌在薑宛卿身上。


  薑宛卿把他扶上床。


  “你走吧。”風昭然的聲音低而快,“這裏沒你的事, 你就當什麽也沒看到。”


  薑宛卿沒有理會。


  皇帝喜好酒池肉林, 整個行宮隨處都備著酒, 薑宛卿從槅間找到一壺, 開始灑在地上、床上, 還有兩人的身上。


  然後她快步把門栓上。


  栓好之後,她點上燈,然後回身走向床榻, 一麵走, 一麵開始解衣裳。


  她原本篤定風昭然定不會強行同她爭這間寢殿, 身上隻有裏衣,頭發也隻鬆鬆地編了一條長辮。


  此時她打散了長辮,發絲披散,解開了衣帶,露出裏麵薄杮色的心衣。


  那顏色不深,是一種格外溫柔細膩的顏色,映得她脖頸一片潔白,露出來的肩頭光滑圓潤。


  風昭然臉色微驚。


  薑宛卿欺身上前,坐在他懷裏。


  身體的記憶永遠比腦子更深刻,她心裏清晰地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身體因為這樣親密的碰觸而微微顫抖,明明隔著衣料,卻明顯地感覺到滾燙的體溫。


  不知道是她的,還是他的。


  酒氣彌漫在空氣裏,薑宛卿的臉無法控製地微微發紅,努力板起臉,認真道:“殿下,你且忍忍。”


  她伸手便去解風昭然的衣帶。


  風昭然一把握住自己的衣衫。


  薑宛卿還想勸勸他想開點,反正她又不會真把他怎麽樣,但抬頭才發現他原本蒼白的麵色此時微有酡紅之色,漆黑的眸子也比平時多了幾分閃爍的水澤。


  他的聲音也有些沙啞:“五妹妹,你不必如此……”


  “你我已是夫妻,就別講究這些了。”薑宛卿道,“放心吧,這事會爛在妾身肚子裏,姐姐不會知道的——”


  話未說完,外頭的人聲已經到了院中。


  緊跟著房門被拍響:“殿下,似有賊人潛入此處,臣劉錕前來護衛。”


  劉錕是羽林衛大將軍,乃是皇帝最為信任的心腹,執掌羽林衛拱衛皇宮多年。


  他對皇帝忠心耿耿,上一世就是他將京城守至最後一刻,寧死不降。


  此時名為護衛,實為緝拿。


  “行宮竟有賊人麽?”


  風昭然開口,“孤這裏無事,劉將軍請速速去護衛父皇。”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薑宛卿急急動手,將他的衣襟扯開。


  肩頭果然有一道傷口,雖然不深,但異常顯眼。


  隻要扯開一線便好,做出衣衫不整的模樣。


  然後她起身將妝奩盒子裏的胭脂拿來,動作過快,連帶一盒麵脂落在地上,發出“啪”地一下輕響。


  此時劉錕正在外麵堅持入內,風昭然則拒不應門,這聲輕響打破了兩廂的僵持。


  “殿下,臣得罪!”


  一聲巨響,房門倒下,劉錕帶著羽林衛衝了進來。


  他們隻聽得一聲女子的尖叫,紗簾輕飛,被翻紅浪,玉肌耀目。


  風昭然一把用被子裹住兩人,喝令:“退下!”


  羽林衛齊齊轉身,不敢直視。


  劉錕垂下頭:“臣為殿下安危計,懇請搜索——”


  “出去,都出去!”薑宛卿尖聲道,“誰給你們的膽子,都給我滾出去!我和殿下一直在殿內,門都沒有開過一下,哪裏來的賊人?”


  她的聲音裏帶著憤怒與羞恥的哭腔,劉錕頓了一下。


  就在這時,門外郎將莫雪鬆急步進來,向劉錕低語到:“大將軍,人找到了,是國師。”


  劉錕臉色一變:“當真?”


  “肩上傷痕一模一樣。”


  劉錕即刻帶著人退下,臨走之前,向殿中行禮:“末將冒犯,待此事一了,臣再來向太子與太子妃請罪。”


  人走之後,薑宛卿還聽得到心在胸膛裏砰砰跳,久久沒有回神。


  人少,夜靜,離得又近,風昭然忽然低聲開口,聲音裏微微有一絲笑意:“孤還以為你不怕,沒想到心跳成這樣。”


  薑宛卿連忙回神,手忙腳亂給自己穿衣裳。


  她沒想到劉錕如此大膽,竟敢破門而入,她隻來得及在風昭然臉上擦上一點胭脂,營造出歡娛的假象。


  酒氣和胭脂香氣蓋住了血腥氣,但如果劉錕再大膽一點,上手扯掉被子,一切就會暴露無遺。


  怕倒是不怕的,因為上一世風昭然根本沒事,所以她知道一定能安然過關……


  想到這裏薑宛卿整個人愣住了。


  “郎將莫雪鬆……是殿下的人?”


  她喃喃問。


  風昭然沒有答話,道:“書桌有個暗格,暗格裏有金創藥,拿來。”


  ……這便算是默認了。


  莫雪鬆是劉錕一手帶出來的,可以說是亦徒亦子。


  劉錕自己都常說,若不是他的女兒太小了,早就將莫雪鬆定下給自己做女婿。


  但她當了三年太子妃,竟不知莫雪鬆跟風昭然有一次私下接觸,從來沒有想過他還有一顆棋子埋得這樣深。


  她回想起上一世被慶王糾纏,好幾次都是莫雪鬆出現替她解圍。


  當時覺得是碰巧,現在才知道世上哪裏有那麽多巧合?一切都是有心人有意為之。


  薑宛卿麻木地去拿藥,麻木地遞給風昭然。


  ……也就是說,風昭然之前說她不必如此,是她真的不必如此。


  他早已有後招,根本用不著她出頭。


  “莫雪鬆雖能替孤擺脫麻煩,卻不能替孤上藥。”


  風昭然看著那藥,沒有去接,視線上抬,落在薑宛卿麵無表情的臉上,明明身上還帶著傷,他臉上的紅暈居然還在,顯然他整個人氣色很不壞,比平時還要強上幾分。


  “五妹妹方才那般勇猛無畏,此時難道不敢給孤上個藥麽?”


  薑宛卿臉上差點兒滴下血來。


  什麽叫自作多情,她這就叫自作多情!

  人家早有後招,她卻強行脫衣上陣硬出頭。


  薑宛卿將他的衣衫掀開一點,露出肩頭的傷口。


  這一刀應是從背後所傷,後麵的口子更深一些。


  他坐在床上,薑宛卿半跪在他身後,將藥粉慢慢地灑上去。


  灑得慢,說話也慢,她斟酌道:“妾身愚鈍,不知殿下早有安排……”


  風昭然打斷她,接口:“五妹妹安排得不錯。”


  “……”薑宛卿,“方才妾身也是一時情急,什麽都顧不得……”


  風昭然聲音裏似乎透著一絲笑意:“你我已是夫妻,不必講究這些。”


  薑宛卿:“……”


  她覺得他應該是故意嘲弄她。


  “殿下,”薑宛卿肅容道,“妾身不敢對殿下有非分之想,方才實在是事出無奈,情急為之。”


  風昭然回頭。


  薑宛卿正低頭上藥,湊在他的肩上,他這一回頭,兩人的鼻尖幾乎能挨上,息息相聞。


  薑宛卿受驚一般,倏然後退。


  風昭然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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