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殿下你在幹什麽?!
薑宛卿換完了瓦片下來, 才發現風昭然一直在看著她。
“五妹妹從前也看人翻過瓦、補過屋頂麽?”
薑宛卿:“沒有翻過,但是揭過。”
“……?”風昭然,“在薑家??”
“在薑家上房揭瓦?殿下說笑呢。”薑宛卿道, “我舅家是走鏢的,殿下知道的吧?就是在那裏。”
那是薑宛卿小時候的事了。
那是個夏天,宋延剛出完一趟鏢回來, 據說路上遇上了歹人劫鏢, 宋延力戰保住了鏢,按時送到地方,保全了鏢局的威名,但自己卻受了傷。
小孩子隻知道大人受傷了, 並不知道傷得有多重,現在想來應該是挺嚴重的, 不然周小婉也不會回去——嫁到薑家之後,周小婉隻回過那麽一次。
周小婉帶著薑宛卿回去探望宋延,薑宛卿站在病床前乖乖喚了一聲“舅舅”。
宋延似是有點悲喜交集,最後摸了摸薑宛卿的頭:“好,真乖, 跟晉夫哥哥玩去吧。”
宋晉夫比隻薑宛卿大半歲, 但從小便舞刀弄槍, 個頭比一般的孩子都要高。
鏢局裏沒有小女孩, 宋晉夫一般都是跟著大哥哥玩刀槍劍戟, 對著個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子,真不知道要帶她玩些什麽。
薑宛卿卻是對處處都好奇,問宋晉夫:“那上麵是什麽?”
那是屋旁的一棵大樹, 樹上墜滿了黃澄澄的小圓果子。
宋晉夫告訴她那是杏子。
薑宛卿兩隻眼睛睜得圓圓的:“杏子不是長在盤子裏的嗎?”
宋晉夫哈哈大笑:“要長在樹上, 摘下來才能放在盤子裏啊。”
薑宛卿生出了渴望:“那我可以摘嗎?”
“沒問題, 包在我身上。”宋晉夫一拍胸脯,架起梯子就帶她爬上了房頂——最濃密的枝子就垂上房頂上。
兩個小孩子身量輕,兩人穩穩地坐在上麵,一麵摘杏子,一麵說話,一麵吃。
那是薑宛卿第一次摘杏子,也是第一次上房頂。
她很好奇地摸摸底下坐著的瓦片,發現它們被疊得整整齊齊,規規整整。
“這是長在房頂上的嗎?”
宋晉夫一定是覺得她很好笑,因為一整個下午,宋晉夫已經笑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這是鋪上來的,瓦片不是果子,可長不出來。”宋亞夫說著就抽出一塊,“瞧,這樣拿出來就行。”
薑宛卿頓時又發現了新鮮玩意兒,連杏子都顧不得吃了,學著宋晉夫的樣子揭了好幾塊瓦片。
底下是一間屋子,舅母房氏走進來,關上門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歎了口氣,然後就注意到屋子裏多出了一道光柱、房頂上多出了一個洞。
“宋晉夫!!”
房氏抓起案上的雞毛撣子。
“啊啊啊!”宋晉夫驚叫,一時受驚不小,整個人差點兒從那個窟窿裏掉下去。
底下的房氏嚇得心膽欲裂,連忙扔了雞毛撣子:“別怕,別怕,不打你!抓牢了,好好爬上去!”
宋晉夫本事很不壞,最後竟真的穩住爬了上來。
但最後還沒有沒能逃掉一頓打,薑宛卿離開宋家的時候,宋晉夫跟在大人後麵送行,雖然有意擋著,但略碰到屁股臉上就疼得呲牙咧嘴。
那是薑宛卿唯一一次去宋家,但杏子剛摘到手裏的甜香、瓦片魚鱗般細密鋪陳的形狀、以及夏日陽光獨有的明亮,一直留在記憶深處。
風昭然看著薑宛卿明顯沉入回憶的臉色:“看來五妹妹是有一點天分在身上。”
薑宛卿默默翻了個白眼,問他:“屋子掃完了嗎?”
“……”
風昭然繼續去掃地了。
揭瓦和翻瓦完全是兩回事,薑宛卿也沒有小時候看一眼就會的天賦奇才,現在之所以能如此嫻熟,全是拜上輩子的辛勞所賜。
而那些辛勞又是拜風昭然所賜。
所以歸根結底風昭然就是那個禍首。
忙活了這麽久,兩人還是肚子空空,薑宛卿感覺有點失策,應該先去打掃廚房。
她和風昭然分好工,風昭然負責那間書房,也就是他們的臥房,她則負責廚房。
廚房的的房頂破得更厲害,但薑宛卿記得來桐城好些日子她才半夜被屋頂漏下來的雨水驚醒,這幾天還能湊合著用。
廚房院外有井,井台雖然生滿了雜草,井水依然十分清冽。
打水的活她派給了風昭然,他雖然半邊肩傷不能用力,但另外那隻手肯定比她有力氣。
風昭然走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水桶上那根長長的布繩,淺緋色的底子,上麵還隱約可見原來的喜鵑登枝繡樣。
風昭然想到紮掃把的那一根布條,忽然間隱隱生出一種感覺……她好像是切碎了自己,散落在這座荒院各處,以她自身為養份,祭獻給這座荒園,讓這座荒園活過來。
這感覺來得突然而荒謬,像是從某個遙遠的時空穿越而來,抓住了他,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與心痛從心底升起,無法遏止。
“好了沒有啊!”薑宛卿的聲音傳來,“殿下你餓嗎?我已經快餓死了!”
這聲音簡直像是自帶某種仙術,將風昭然從那種異樣的感覺中解脫了出來。
“來了。”風昭然應道。
薑宛卿先把水缸清洗幹淨,然後洗淨灶台與一切能用之物。
之前買的東西悉數派上了用場,薑宛卿把鋤頭遞給風昭然:“去挖點薺菜來。”
風昭然:“薺菜?”
“就長在井沿邊上,綠的,沒有枯黃的就是了。”
風昭然過去一看,確認沒有菜,隻有野草。哪怕它是綠的,也是草。
但薑宛卿道:“就是草,呃,不對,這叫野菜。”
“你確定能吃?”風昭然問。
“絕對吃不死人。”
風昭然:“……看人吃過?”
“嗯。”豈止,上一世就是靠這東西救了命。
薺菜洗淨切碎,先拿熱水氽過,然後擰幹切碎,拌進麵糊之中,下鍋攤成麵餅。
好久沒有下廚了,一要顧著灶中火,二要顧著鍋中餅,薑宛卿手忙腳亂,麵餅煎得焦黑。
“你去燒火。”風昭然挽起了袖子。
薑宛卿一呆,“你會下廚?”
風昭然:“再差也不過是如你這般。”
薑宛卿:“……”
風昭然也烙了一張,同樣焦了。
薑宛很想幸災樂禍一下,一尋思不對,焦了還是他倆吃。
“火小一些。”風昭然想了想,吩咐。
第二張好了不少,再往後出鍋的麵餅居然帶上了一絲食物正常的芬芳,麵粉的香氣裏有明顯的薺菜香氣。